“南楠,你信不信,”季承冰隔着门帘悠悠的说,“这次真的是意外?”
冯思蓉摁在门把手上的手松了一下,她没想到季承冰会主动跟别人谈及这件事。
她在监控里看得真切,季承冰挪到VIP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和身体的各种不适作斗争。
跟谁都不多说话,即使偶尔郝知时来,他也是半睡半醒,不多言语。
冯思蓉安排心理医生去见了他几次,季承冰礼貌地跟人点头,然后就是独自放空,不给回应。
自从昨天,小杜无意间把南楠放进来后,发生了转折。
她看到,季承冰见了南楠没有失控,反而发自内心地笑了,即使一个人呆着的时候,笑容也没停止过。
“冯总!您来了?”小杜热情跟她打招呼。
屋内,响起一阵挪腾凳子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急促,显然是坐在凳子上的人被吓了一跳。
"嗯,过来看看小冰,"冯思蓉的声音隔着屏障,一如既往地淡定:“明天的签约会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就等您出席了。”小杜回。
“那,你再去加一个贵宾位。”冯思蓉支开了小杜,随手带上了门。
华港公交公司跟鸿途汽车签订了100台新能源公交车,这事早在月初就上了新闻,南楠也有所耳闻。
华港分公司的业务一直是季承冰的舅舅冯思哲在主理,冯思蓉特地为这事来一趟,倒是挺出乎南楠意料。
一阵高跟鞋的脆响从门口传过来,冯思蓉拎着包进到病房内,面色严肃,看不出表情。
“冯..阿姨。”南楠想起身打招呼,被季承冰扥了一把按回椅子上。
这母子俩的相处模式很奇怪,话没开始说,一直在用眼神博弈。
“我长得像树么。”冯思蓉语气怪怪的,听不出是责备还是调侃。
南楠转头看了季承冰,他凶恶的眼神像老母鸡护崽一样,确实要开车撞人。
冯思蓉对着南楠笑了笑,示意她不用起来,上前给季承冰掖了下被角,说:
“我不是来找你的,在监控里看你就够上火了。”
冯思蓉拎了椅子坐在南楠对面,微笑着问道:“南楠,明天有空来参加签约仪式吗?”
南楠愣了一下。
她知道,去参加这个签约仪式是件很荣耀的事,是每个设计人员梦寐以求的事。
可是眼下对她来说,照顾季承冰的身体更重要。
南楠仓皇的站了起来,转头看了季承冰,委婉道:“我还是在这里陪他吧。”
“不,你得去。”季承冰捏了捏她的手道:"签完约再回来。"
南楠还是呆着没动,季承冰继续游说:“明天郝知时来陪我,苏省也在,你必须去。”
那是属于你的荣耀时刻。季承冰眼里闪耀着希冀,让她无法拒绝。
次日。
清早开始,太阳就没拨开过云缝。
大朵大朵的乌云挤成一团,“咔嚓”一声雷响,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季承冰很早就醒了,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五点半。
他是被疼醒的。
空气里湿气太重,身体各个关节尤其是膝盖,像是被白蚁啃噬着一般,刺痒着疼痛。
乌云越压越低,屋内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屋内的陈设变得模糊,周遭暗得像塔瓦那个破晓。
空气里密布着不怀好意的氤氲,它们化成一双双无形的鬼手,正交缠扼着他的咽喉。
季承冰头部开始剧痛,豆大的汗水簌簌往下滚,牙齿打着寒战,脸色红一阵青一阵。
“苏省!开灯!”
屋内霎时间被白炽灯照得惨白。
“要不要叫人?”苏省给他咬了一个牙胶,防止他伤着自己。
南楠。南楠。他只想脱口喊这个名字。
可是不行。不能再吓着她,上次她吓得都要哭了,他自己难受还要顾惜她。
“闻~溪...午。”季承冰瑟缩着喊出医生的名字,抱着头团在**。
郝知时到的时候才七点,季承冰已经烧得神智不清了。
闻溪午给他换了药,加了止痛和退烧,退烧后他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快中午,屋外还是阴云密布,雨始终没停,风带着雨淅淅沥沥打在窗玻璃上。
“醒了?”郝知时端着早餐到他床前,伸手覆了下他的前额,刺骨的凉。
退烧药下得有点猛,季承冰体温低得吓人,折腾一顿又出了不少虚汗,肚子有点饿。
季承冰捞起白粥喝了几口,顿觉嘴里发苦,加了整包糖进去都尝不出甜味,遂抱起碗来把整碗粥灌进了肚子里。
不是南楠熬得粥,吃什么都一个味道。
“你知道冬菇鱼粥什么味道吗?”季承冰抹了嘴,抬眼问郝知时。
“甜的?”郝知时同情心泛滥了一下,索性让他得逞。
“错。”季承冰挤了挤眼,呵着冷气说:“甜蜜的。”
人冻得跟抖筛子似的,还不忘显摆。这股嘚瑟劲真是沁入骨髓了。
“郝老板真可怜,”季承冰摇了摇头,脸色还蜡黄,嘴上欠欠儿的:
“不过,你肯定知道醋溜土豆丝是什么味道,还有醋溜小白菜,醋溜黄瓜,醋溜西红柿... ”
可惜这次两人是面对面的,郝知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拉黑他。
这家伙还是刚才发烧的时候可爱,睡着了安静得像个小猫一样,连呼噜都不打。
“哦,过分了。”季承冰反应过来,笑道:“西红柿自己就够酸了,再用醋溜就欺负人了,呵呵。”
季承冰抬头看着窗边的西红柿,哦不对,郝知时,一边乐得嘚瑟,一边冻得哆嗦。
郝知时从橱柜里拿出一条薄毯子扔给他,摊开把他裹起来。
片刻过后,季承冰脸色好了一些,后背终于有了点暖意,终于有心情吩咐正事:
“对了,你给南楠涨个工资,最起码翻个倍。”
仗着奶茶店的启动资金是自己提供的,季承冰的语气是在命令,并不是在商量。
南楠以后肯定会经常往医院里跑,还要给他做吃的,想想这个开销就不会少了。
倚着南楠的心性,给她钱肯定会生气的,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季承冰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凭什么?”郝知时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从我口袋里掏钱给你花,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