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馆门口，有人从后面叫住严指导：“领导，有空没有？”
严指导回过头，看着申教练小跑到了跟前。
“跟领导汇报一下工作！”申教练笑道。
周羽在距离这二位大约几米开外的地方站住，完全没想到，申教练半道会杀出来。
“什么事？”严指导问。
申教练眼珠转了转，道：“领导们高风亮节，要给二队新人机会，我举双手赞成。不过，也不能不管咱们一队的新人吧？”
严指导站住：“怎么说？”
周羽正站在申教练后面，这下赶紧扭过头，作闲来无事，东张西望状，耳朵却听着这边的对话。
“头一回参加大赛，袁乐没打好，心里挺不服气。回来的飞机上，她跟我发誓，一定要在中国公开赛上报仇，”申教练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严指导的表情,“小姑娘劲头已经上来，结果听说这次由二队出战，她现在着急死了！”
“是说这事，”严指导摸了摸下巴，道：“袁乐有这个劲头是好事，这段时间，让她沉下心，总结之前的经验教训，继续提高体能和技战术，后面还有印尼团体公开赛。如果她到时候状态没问题，还是可以跟对手一决高下。”
申教练脸上笑容有点僵，好半天后，叹了口气道：“我跟您说几句心里话。要是孩子初出茅庐，信心受到打击，急需有一个出口。她能力应当没有问题，要不严指导也不会挑她上来。袁乐现在最缺的，还是大赛经验。”
“这可不好办，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改变队里的决定。”严指导摇头。
“我们知道你也为难，要不这样，”申教练出了个主意，“让袁乐暂时调回二队。您想想，中国公开赛那些对手，都是薛洋、中田理纱这样的。总不能咱们连一个跟她们抗衡的选手都没有吧？”
“这不是拿队规当儿戏吗？”严指导眉头拧了拧，“你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规则就是规则。你跟袁乐说，做运动员一定要沉得住气，别把胜负看得太重，练好内功，比什么都有用。”
余光瞧着申教练从自己旁边走过，周羽感觉，她也没戏了。人家有教练的都争取不来的机会，她一个小陪练，还能翻了天吗？
想到这里，周羽泄气地往文静怡那儿走。
“周羽！”严指导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一下停住脚步，周羽转过身，瞧瞧严指导，尴尬地冲人家咧了咧嘴。
“找我有事？”严指导问了句。
还没走远的申教练，回头看了一眼。
迟疑一会，周羽走上前，心里天人交战，到底要不要试着争取一下。
“跟老钱提过那事没有？”严指导冷不丁问了句。
周羽完全反应不过来：“提什么呀？”
严指导上下看看周羽，一脸好笑：“让你认师父，合着当耳边风听了？”
“我不才从家里回来吗，”周羽嘀咕一句，又说了句认怂的话，“他自己开个小俱乐部，过得多自在啊，我又不好勉强人家。”
严指导一脸不赞成：“老钱那人吃软不吃硬，听说他还挺喜欢你。你这丫头就不能机灵一点，跟后头哄着叫‘师父’，他还能跟你翻脸？一来二去，这事不不就成了吗！”
周羽神色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我只喊过一个人‘师父’，他叫郭炳辉。”
打量周羽片刻，严指导拿手点了点她，没再继续，只问道：“什么事，说吧！”
“我……”周羽还在犹豫，最后心一横道：“我也想参加选拔，就是中国公开赛那个。”
“你就这么随便说说？”严指导似乎觉得好笑。
“我知道不行，您当我没说。严指导，我去训练了。”也不抱希望，周羽掉头要走。
“这事吧，你问错人了，”严指导说了一句，“你是借调到我这儿当陪练的，能不能参加选拔，一队管不着。”
周羽有些懵，转过身，眉头紧皱地看着严指导。
“没明白意思？”严指导直摇头，“你到现在还是二队的在册球员，想报名，找他们去!”
几秒之后，周羽反应过来，转身就要往外跑。
“你跑什么？”严指导喝了一声。
周羽猛地刹住，看向严指导：“我……报名。”
“关系不在我这儿，就不服从管理了？”严指导表情严肃地道,“训练时间不许乱跑，回头自己找时间过去。还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
“我听着呢！”周羽使劲憋住了笑。她真搞不清什么在不在册，不过却明白了，自己原来有参加选拔的资格。
“你要是正式回二队，这边的陪练工作就告结束，”严指导背着手，在周羽面前来回走了几步，随后道：“这次你既然想试一试，看在你陪练当得不错的份上，我可以放人。不过，你要想清楚后果。”
周羽睁大了眼睛，感觉严指导话风不太对啊！
“这么说吧，如果你运气不赖，过了选拔赛，又在公开赛拿个牌，我二话不说，让你正式加入一队；但是，如果其中一条没有达成，回来肯定不可能了。另外二队也绝对要劝退你。这事有风险，你心里得有个数。”
原来是这个意思，周羽也没含糊，直接道：“哪儿没风险啊，我就想试试，大不了认赌服输！”
“能豁得出去，不错，”严指导打量周羽片刻，忽地又一笑，“我挺好奇，你现在连教练都没有，怎么备战？”
周羽：“……”
“回去继续训练！”严指导摆了摆手，“我这人还是太心软。听着，选拔赛前，我暂时可以带一带你。后头你自己跟二队那边打听，谁愿意当你主管教练。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队里只怕没有合适的人。到时候训练没法展开，你还要夺牌……做梦去吧！”
周羽瞧瞧严指导，也听出来了，人家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让她去找那一位。
几天之后的少年俱乐部，周羽结束了一个下午的教练课程，收拾好球袋打算下班，这时无意中一抬头，看到了歪坐在观众席上，半垂着头，像在打盹的钱教练。
心思忍不住一动，周羽拿着球袋，朝观众席那边走了过去。
周羽刚到跟前，钱教练猛一抬头，问了句：“要请长假？”
原来没睡啊！
周羽笑嘻嘻地坐到他旁边：“我再来一次，后面就要全力以赴，准备中国公开赛了。”
“这个月工资暂停，什么时候上班再给你，我这儿不是慈善机构。”钱教练望着另一组正在训练的孩子。
周羽侧头瞧瞧钱教练，这位姓钱，真是名符其实。
“你这什么眼神？”钱教练明明头都没转，却知道周羽在瞅他。
“问您一件事，”周羽这几天又有了盼头，二队同意她参加女单选拔，严指导还抽时间带她训练，人心情一好，胆子也就大了，索性直接开了口：“钱教练，收我当徒弟行不行？就在北京，用不着您离乡背井。教练费用吧，我现在只拿得出一小部分，不过可以打欠条，以后连本带利。”
“没钱你还财大气粗？”钱教练总算正眼看了看周羽，表情满是不屑。
周羽全不在意，笑得还挺开心：“等我赢了比赛，不就有钱了吗！”
“你别打了，到我这儿当教练，我给你钱。这么多小孩子，苗子倒有几个，你肯花个十几年，回头自己带个世界冠军出来玩玩！”钱教练这话，听着就在怼人。
看出钱教练一如既往的难搞，周羽闭了嘴，有这时间，她还不如回去训练。
“国家队人才济济，我还不信，找不到一个能带你的。真不行把萧子锋叫过来，他那水平，给你当教练绰绰有余。”钱教练又在瞎出主意。
“当我什么都没说啊！”周羽道，便站起身。
教练的确不是没有，萧子锋当然也可以，但周羽想要一位能让她在各方面都能有飞跃性提高的教练，她知道，非这一位莫属。
“很想当世界冠军？”钱教练看着周羽后脑勺问道：“为了成名立万？”
周羽回头，笑了一声：“这个问题，我回答了很多人，现在我都搞不清楚了，到底为什么想当冠军。不过有一点，我很明确，这个梦已经刻在我的心里，我就想把它变成现实，否则，一辈子不开心。”
“你这丫头就这劲头不错，好好打，我看好你！”钱教练居然鼓励了一句。
“那你为什么不收我？”周羽不服地问，“是我天赋不够，还是脑子不灵？”
“我当教练带的第一个徒弟，是我亲自从下面挑上来。她那天赋还有脑子，比你好多了。我那会也就是个小教练，攒足了劲，要把她带出来。为了这徒弟，老婆生孩子，我都没时间陪在旁边，”钱教练说到这里，哼笑了一声：“她也肯上进，很快在国内崭露头角，可就在快要打世界锦标赛前，她突然提出要换教练。”
“为什么呀？”周羽被钱教练的话吸引住。
“觉得我本事不行，人家另择高枝，投到一位有头有脸的教练门下，”钱教练说着，瞧瞧周羽，直摇头，“越有天赋，自以为脑子好的人，心就越大，我是怕了。”
“你说你的徒弟，看着我干嘛？”周羽一脸好笑。
“丫头啊，有些事情，不是钱就能解决的！”钱教练站起身，从周羽旁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