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仪轻在藏书阁有时间限制,没一会儿就不得不出去了,他再想进来可就不容易了,他抓紧机会对孟博斐说:“我来的时候看到小伊了,她也归属人格了,你再不努努力,小心被妹妹摁在地上揍!”
孟博斐:“……”
他明白宋仪轻的心思,两人不打不相识。
自从孟博斐在训练场赢了宋家这位骄傲的小孔雀,宋仪轻就时不时来找他练手。
【千手观音】是非常强力的标签,宋仪轻一来是年纪小,二来是经验少,假以时日,前途不可估量。
王照之走了之后,孟博斐闭门不出。
宋仪轻每次来北城都见不到他,这次索就要了权限,闯到藏书阁。
虽说一见面就是“偷袭”,但宋仪轻本质上是关心他,希望他从母亲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
孟博斐都懂,只是他并非逃避,也不是故意躲在这里。
他在藏书阁这半年,翻了很多书,以前看不懂的也都再过了一遍,他想理解母亲说的那些话。他在窥探“命运”。
当然,还有个私心。
他在等她。
不知为什么,孟博斐隐隐有种预感,她要出现了,像之前两次那样,突兀地来到他面前。
她会来的。
孟博斐坚信。
宋仪轻最后又补了句:“小伊也很想王阿姨,你抽空还是多看看她。”
孟博斐眼睫垂着,若有似无地应了声。
宋仪轻不得不走了,临走也是一步三回头,只是比起打架,他劝人的本事更差一大截。
尤其他现在还年少,毕竟他后来长成了前辈,也没能把没了家的海哲两小只给劝明白。
孟博斐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她六岁了。
然而,他们接触得很少。
并非孟博斐不想照顾她,而是她不需要。
尤其在母亲去世后,孟博斐去见她,六岁的孟博伊半点都不像个孩子,她端坐在椅子上,圆润的眼睛里是极尽沧桑的疲倦。
孟博斐站在原地。
王伊之抬眼,冷笑:“哥,你可真敢。”
孟博斐眉峰簇起:“小伊……”
王伊之打断他的话:“行了,别在这假惺惺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我们不过都是逃不脱的笼中鸟罢了。”
说完她闭上眼,稚嫩的小脸上浮现了浓浓的倦意,还隐约有些不甘。
然而,又能怎样,窥视“真理”的代价是永恒的孤独与疯狂。
在孟博斐的记忆中,妹妹不该是这样的,可每当他这样想起时,又十分恍惚——
妹妹一直是这样,哪有什么该和不该的?
这个世界藏着巨大的秘密,他周围的很多人都看到了,只有他被蒙住了眼睛。
宋仪轻离开后,孟博斐收敛心神,继续看着眼前的古籍。
书中有“世界”。
也许他只是不愿去看。
静谧归于藏书阁。
这数十年如一日的休息区已然变小,从六岁到九岁再到十五岁,视野不断拉高后,桌子不再那么宽大,椅子也不再那样的高不可及。
孟博斐坐在儿时的那把高背椅中,长腿甚至要略微曲起。
因为宋仪轻的缘故,他看书的心思有些飘忽,总是一不小心就陷入回忆,一回忆就忘了时间。
眼前的一页纸,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翻动。
“一页纸看半天……”轻脆的少女音响起,回**在整个休息区:“孟博斐你是不是只长个子了?”
孟博斐猛地抬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她:“不爱看书就别看了。”
她知道,还不是矮个子女孩走了,要不他俩能玩到天黑。
孟博斐四处看着,急切地寻找着:“你在哪儿?”
她:“不告诉你。”
孟博斐心颤得厉害,无数的情绪冲上来,最后竟化作了深深的惧意:“你还好吧?”
他担心她没了身体。
反抗“命运”的代价,他已经知道了。
她:“不好。”
太不好了,都不想和他说话了。
孟博斐脸唰地白了,攥着书本的手上青筋鼓起,连声音都颤抖了:“别着急,总是能解决的,我来想想办法……”
他脑中一片混乱,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他再度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
他甚至不知道她怎么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到她。
每次都是她在帮他,而他……
她看到了孟博斐的情绪,那可怜巴巴的【泪如雨下】又开始呜呜呜了。
爱哭鬼!
果然是只长个子。
“有什么好急的,又要解决什么?”她从书架后走出来,看向孟博斐:“况且你这么笨,能想出什么办法?”
孟博斐看到她,愣住了。
她依旧穿着那身灰色连衣裙,发间别了枚灰羽发夹,如墨的黑发衬得肤色雪白,她不再是六岁、九岁的稚嫩模样,而是长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
很美。
无法形容的美。
好像在发着光。
她走近他,打算像小时候那样掐他面颊,然而两人有了二十公分的身高差,她抬起胳膊,气势全无。
“孟博斐!”
“嗯……”
“你这几年吃什么了?”
“嗯?”
“你怎么长这么高!”
孟博斐根本听不明白她说了什么,他只是眼睫低垂,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六年……
居然过去六年了……
她没事就好。
她蹙眉盯着他的精神体,看着看着明白了:“妈妈……”
她一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孟博斐泛红的眼尾。
妈妈还是走了。
他心里很难受吧。
她心中那点小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失去妈妈很痛,她也哭了很久。
想到大孟博斐给她的安慰,她有样学样,也想摸摸孟博斐的头发……可惜她有点够不到。
这不是问题,难不倒她。
“孟博斐,过来。”
她站到了椅子上,瞬间比孟博斐高了一大截,从仰视变成俯视,她认真地摸摸他漆黑的短发,温声道:“没事的,我在。”
孟博斐怔住了。
不等他有所反应,她一把将他拥入怀中,认认真真拍着他的后背:“想哭就哭吧,我的衣服不怕水。”
孟博斐:“……”
他猛地后退,耳朵尖红得能滴血。
她也没恼,一想到他没了妈妈,一想到那份难过,她感同身受。
孟博斐又笨又爱哭,她得让着他。
她站在椅子上,比他高了一大截,刚好能环住他的脖颈,索性一伸手挂了上去,双脚悬空很累,于是夹住了他的腰。
她:“哭吧哭吧,没事的。”她在他颈间蹭来蹭。
孟博斐:“……”
他后退也没用,更不敢推开她,甚至害怕她摔下来。
可自己的手,实在没地方可放。
“你、你下来。”
“咦,孟博斐你脸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