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归城里,丹水楼上,腾致、洪程、铁珊珊三人相对而坐,白郭在中间来回踱步,郁闷地道:“阿风究竟上哪里去了?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
她停下脚步,问道:“他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洪程没精打彩地抬头:“说有事要离开几天,争取及时赶回来。”
“争取!”白郭在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万一他没有赶回来……或者说直接去了京都跟我们汇合……”
房间里的气氛非常沉闷,白郭有点压抑不住的愤怒,她紧紧握拳道:“混帐虎子,都跟他说了老实呆着了,他为什么一定要跑回去?还要被他们抓住扣起来?”
腾致倒是有点了解虎子的心思:“黄家在才归城势力太大,他是不愿意太过拖累我们吧……”
他们去参加大考后不久,虎子就留了一封信,然后消失了。
姜风临走时,曾经嘱咐过铁珊珊,让她看紧虎子,不要让黄家的人把他带走。
那时候丹水楼正在抓紧最后的装修,等待正式开业。黄家有些人果然知道了虎子在这里,天天上来骚扰。虽说还没开业,没有客人上门,但也严重影响了装修的进程。
铁珊珊看得再严,也只是针对外人,虎子自己想跑,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虎子留了一封信,悄悄离开,铁珊珊看见信之后,心急如焚。
她利用灰羽的力量打听虎子的下落,却得知虎子刚离开不久,就被黄家抓走了。
铁珊珊坐在椅子上,表情不断变换,最后,她抓紧手里的茶杯,猛地抬头道:“只有这样了!”
几个人同时回头:“怎样?我们去黄家把虎子讨回来吗?”
铁珊珊道:“当然不可能!不过你们想一想,虎子在丹水楼,黄家的人一早就知道了。他们为什么不上门来直接把他抢回去,只敢时时过来骚扰,逼虎子自己离开?”
白郭迟疑道:“因为……他们要保持世家的体面?”
腾致摇头道:“不可能,世家的体面,也只是在表面上而已,实际上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铁珊珊点头道:“没错,才归城两大龙头世家,龚家还略微讲究一点体面,黄家?呵呵……黄家不直接上门,一定是有原因的,这让我想起了姜风临走时的嘱托……”
白郭连忙道:“阿风说什么了?”
铁珊珊指了指四周道:“丹水楼附近大张声势地埋了不少烟火,故意露给黄家的人知道。一旦他们大举入侵,烟火马上就会惊动全城。”
白郭非常聪明,顿时会意:“阿风的意思是,黄家不敢把事情闹大了!”
铁珊珊微笑道:“正是如此!不知道因为什么,他们一直不敢正面跟我们对抗,不敢把虎子的事情闹得太大……既然如此,虎子已经不在我们手上,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
她猛地站起来道,“我们把虎子的事情告知全城!身为返祖血脉、九环明心种,却从小在黄家备受欺凌,融合明心种之后,黄家竟然要设法把他杀死!”
她一条条地说着,最后问道,“你们觉得,这些事情里,哪些不够震撼?”
这里每一条都是一个巨大的噱头,白郭等人完全可以想像,这些消息要是被放出去,才归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这是真真正正的,爆炸性的消息!
洪程迟疑道:“虎子会介意我们透露他的这些秘密吗?”
铁珊珊冷笑道:“害怕我们透露的话,那他就不要跑啊?现在怎么做,还不是得由我们说了算了?”
腾致白郭洪程三人敬畏地看着面前这个娃娃脸少女,喃喃道:“老天保佑这一辈子我都不要得罪你……”
铁珊珊挑眉一笑,突然又叹了口气道:“现在只希望,虎子的这条命还留着……”
……
……
才归城的另一头,龚明远的母亲正在为他整理行装。
她把一件件东西放进行李里,又一件件地被龚明远拿出来。
龚明远苦笑道:“这个花瓶就不用拿了……母亲,我去的是京都,不是什么穷乡僻壤!”
龚家母亲道:“京都又怎么样?会有家里住得舒服?这个花瓶从小就跟你长大,没它在眼前,你肯定不顺眼!”
说着,她拿起它,又要往里放。
“胡闹!”一声沉喝传进屋子里,接着,龚家家主龚江亭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武修总要行万里路,历练天下,明远这么多年没有离开才归城,已经很不应该了,你做这依依不舍之态干什么?”
龚家母亲泫然欲泣,龚江亭挥手道:“你不要在这里了,先下去吧!我有话要跟明远说!”
龚家母亲向来唯丈夫之命是从,她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龚明远向来跟母亲感情极好,为她说话道:“我第一次离开,母亲舍不得也是应该的……”
龚江亭不由分说地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以后总有你离家的时候,她一直这样怎么行?”
他凝视着自己的儿子,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不错,这次大考你表现得非常好!”
龚明远惭愧道:“没能夺得魁首……”
龚江亭挥了挥手:“魁首什么的,一直都是你自己的要求,我从来没有这样期望过你!”他冷哼一声道,“事实上,我是很不赞同你这样投机取巧的。努力磨练自己直到巅峰,这当然很好,但压制自己的实力,只为了一个虚名?这是怎么回事?”
他直视龚明远,问道,“你未来肯定还会遇到无数困难,是迎难而上,还是先行避战,等到实力提高了再回头来战?”
龚明远没有吭声。事实上,他一直讲究从容风度,当然更愿意做后一种选择。不过这一次大考,他感受到了什么是无法逾越的障碍,也感受到了什么是一往无回的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道:“提高实力,以强胜弱,这是堂堂正道!但真正遇到强敌难关,也不可失了锐气!”
他抬眼直视龚江亭,目光闪亮,“父亲想对我说的,就是这个吧?”
龚江亭微笑了起来,突然道:“看来,如果有机会,我得专门请姜风喝一趟酒。”
龚明远道:“父亲,您不必……”话没说完,他的心意就已经改变,“对,父亲,您应该这样做!姜风此人,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就算不冲着他的前途,只凭着他这个人,也值得龚家交好!”
龚江亭欣慰地道:“好,很好!你的确想清楚了!有时候,我们做事情不必太过考虑利益,顺其自然就好。欣赏的人,就请他喝酒;讨厌的人,就一脚把他踩死!”
他豪气四溢,“当年先祖为什么要创立世家?是想让我们竭尽全力,想方设法把它维持下去?不,他就只是想让我们有个靠山,可以从心所欲而已!”
这些话,其实龚江亭以前就对他说过。但这完全不符合龚明远的美感,所以他总是听听而已,心里其实有点不以为然。
这时重新听起来,他却有了更深的感触。他重重地点头道:“嗯,我明白了!”
龚江亭一阵大笑,正色道:“说到姜风,有些事情我倒是去打听了一下。”
龚明远问道:“什么事?”
龚江亭问道:“他的姓,你不觉得奇怪吗?”
龚明远道:“三十六世家在朱天国绵延不绝,已经是大姓了。姓姜的人很多,不过父亲您这样说,姜风真的跟姜家有关系?”
龚江亭让儿子坐下,摆出一副长谈的姿势。
他点头道:“说到这个少年,倒是有些有趣。他的履历上写着泰仓城,其实是在陆明镇长大。”
龚明远对三十六世家的谱系非常清楚,他立刻道:“陆明镇?那不是姜家的三个分家之一的所在地?”
龚江亭道:“正是。姜风小时候出生在雀踏姜家,父母双亡。他天生检测血脉不合格,所以被送去了分家。陆明姜家分成南北两块……”
这些龚明远都是知道的,他皱眉道:“也就是说,姜风是在南姜长大的?他的血脉检测其实是有问题的?不然怎么可能融合明心种?”
龚江亭摆摆手道:“这些先不用管他,他能成长到今天这个程度,一定有其原因。关键在另一边。”
龚江亭站了起来,在龚明远面前缓缓踱步:“一个孤伶伶的幼童,无父无母,生长在南姜这样的地方。他饱一顿饥一顿长大,十多岁了仍然大字不识,动辄在街上被大孩子欺凌殴打。”
龚明远越听脸色越沉,追问道:“然后呢?”
龚江亭道:“那时候,陆明姜家还有一个备受宠爱的大小姐,比姜风年长一岁,天生返祖血脉……”
龚明远震惊道:“姜家的分家还有这样的人物?我怎么不知道?”
龚江亭嘿嘿两声道:“奇怪吧?这样的大事,不仅你不知道,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就被瞒在陆明镇那样的小地方,没透一丝风声,要不是我因为姜风专门去调查,竟然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