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派出所内。

　　展飞借口倒水，他来到开水房仔细梳理一番思路，感觉真相快要浮出水面了，他倒好水后又来到中年男女面前。

　　这一次，展飞的脸色有点阴沉，他想到自己刚才有个重大失误，竟然忘记询问这对男女的身份。

　　展飞问：“请你们两人报上姓名、住址和职业。”

　　男人和女人一听，脸也有点沉，男人说：“刚才姓名你不是已经记录过了吗？”

　　“我要重新问一下，防止记错了。”展飞依然沉着脸。

　　或许是怕吵起来，女人便说：“他是我哥，叫李学工，我叫李学文，我爸名叫李树德，今年 74 岁。我哥是江南制药厂的副厂长，我是江滨卫校的讲师，我们分别住在……”

　　展飞记完后，仔细琢磨一下两人的职业信息，忽然大惊，他佯装不动声色，继续问：“你们的父亲是独居吗？”

　　“是啊，他一个人住在他退休前厂里分给他的宿舍里。”妹妹李学文答道。

　　展飞灵机一动，继续不动声色地问：“你们的母亲今年高寿了？”

　　展飞以为他们会说出老母亲已经去世，然而男人却说：“她跟我妹妹住在一起……”

　　“什么，她没去世？”展飞脱口而出。

　　“你什么意思？”男人忽然提高了嗓门，他觉得眼前这个小警察的脑子里缺根筋，不太正常。

　　展飞却佯装平静，他问：“他们都这么大岁数了，为什么不住一起？”

　　“这个你们警察管得着吗？”男人是个大企业的领导，训惯了人，见眼前 20 出头的小警察神神叨叨的样子，心里老大不快。

　　展飞冷笑道：“我们对你父亲的死亡原因存在怀疑，所以尸体你们暂时别去领了，等我们分局的法医解剖后，如果没有发现异常状态再交给你们，过会你们就签个字。”

　　“胡闹！”男人忽然一拍桌子，怒吼起来，“你凭什么怀疑？”

　　女人也尖叫起来：“你这小公安看似人模狗样的，却尽做丧德的事。我问你，你有什么资格说解剖就解剖？”

　　吵闹声惊动了所长办公室内的于建国，他赶紧出来调停。在听说了双方争执的原因是展飞怀疑李树德的死因，还准备对尸体解剖后，于建国冲展飞瞪起了眼：“小展，我说过多少次了，这就是一起普通的猝死事件，你偏认为这是刑事案件。接下来你给他们办个手续，开个死亡证明，让人家好把丧事尽快给办了。”

　　“于所，您别怪我不能执行您的命令！”展飞也来了牛脾气，“咱们不能草菅人命，更不能放过坏人。”

　　“你说谁是坏人？”死者的儿子、制药厂副厂长李学工吼道，“难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我可没有说是你们，但我相信我会找到证据。”

　　副所长于建国见展飞的工作一贯踏实，没有冲他大发雷霆，他瞪起眼问展飞：“听说你找了几天了，你的证据在哪？”

　　“于所，不是刚刚才确定尸源嘛。”展飞说，“我相信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能找到。”

　　“找你个头！”副厂长李学工怒道，“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你们分局长老仝，非让你脱了这身警服不可！”

　　说完，李学工和李学文兄妹俩拂袖而去。

　　江滨国际大酒店小会议室内。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吴中勇、国强、周前和吴丽莹与美方 FBI 探员仍在就案件的证据等方面的信息进行交流。

　　勾鼻鹰眼的 FBI 高级探员比利在浏览了一会车库的现场照片后，问了一大堆技术性问题，周前和国强都一一回答了，在周前对现场进行重建后，终于得到了鹰眼比利和混血探员克雷顿的认可。

　　在看到两个孩子尸体时，比利和克雷顿倒是显得平静，或许他们见过太多的凶案。

　　克雷顿问：“周先生、国先生，犯罪心理研究是我的特长，请问嫌疑人为什么要杀死两名孩子？为什么他们不用刀而是用电话线？根据犯罪心理，他们在行凶杀人时，都会尽量简化动作，提高效率。就是说，如果凶手手里有刀，不会用绳子，如果凶手手里有枪，他们就不会用刀，当然，害怕枪声引来警察另当别论。”

　　国强解释道：“因为用绳子勒杀受害人需要的时间长。”

　　“可是国先生，这不符合嫌疑人实施犯罪的逻辑啊！根据我多年的研究，嫌疑人决定要让一个人去见上帝，总会使用既简单又高效的手段，我还写过一遍论文，专门探讨了嫌疑人在凶器选择上的问题，要我看，你们中国警察一定忽略了现场的某些细节，甚至误判了案情。”

　　国强继续解释道：“因为凶手杀害孩子的动机，与普通凶杀案是不一样的。”

　　“难道不是受害的两个孩子目击到嫌疑人的面貌特征而遭到灭口的吗？”比利问。

　　“不是！”国强说，“凶手杀害孩子的动机是首犯要求从犯交出投名状。”

　　“哦上帝，投名状是个什么东西，很值钱吗？”

　　国强和周前便耐心地解释了一番，称这是主犯为了控制从犯而实施的一种策略，因此才选择用电话线勒死两名无辜的孩子，孩子在缓缓死亡的过程中，可以让没有杀过人的犯罪人练胆。

　　周前和国强的解释通过吴丽莹和美方翻译传达给比利和克雷顿后，两人才如梦初醒，同时开始对国强和周前这两个还不到三十岁的中国探员刮目相看。

　　两名美国探员又翻看了一会现场的照片，他们忽然将目光停留在现场的两张矮凳上。矮凳上有两枚清晰的足印。

　　比利拿着照片，鹰一般锐利的双眼盯看了好一会后产生了疑问。他问：“周先生、国先生，我始终无法明白，这两张凳子显然是凶手用来踩踏的，目的是想取到高处的物品，可是他们为什么要一只脚踩踏一只，难道这就是你们中国人常说的脚踩两只船？但我觉得，凶手这样踩踏更容易翻倒！可是嫌疑人为什么这样做呢？”

　　周前哈哈大笑起来，他说：“比利先生，你凭什么认定这是他们为了够取高处的物品才用来垫脚的呢？”

　　比利一脸疑惑：“难道不是吗？上面还留下了犯罪人清晰的足印。”

　　周前终于解释道：“这是他们蹲在凳子上大便时留下的足印。”

　　比利和克雷顿顿时懵了，他们耸耸肩，又摊摊手，表示不可思议：“哦，上帝，刚才我看到卫生间里的照片，那里明明有抽水马桶，他们为什么还要蹲在凳子上大便，是他们很讲卫生，怕臀部接触到马桶上的细菌吗？”

　　久没出声的吴中勇想笑，但忍住了，他解释道：“因为许多中国人习惯了蹲坑，没有用过坐便器，他们坐着解不出来，必须蹲着。”

　　吴丽莹捂着嘴笑了好一会，才将这句话翻译成英文，比利和克雷顿听了一脸懵懂：“我的上帝，为什么坐在抽水马桶上解不出大便？哪可是咱们西方人 400 年前最伟大的发明！”

　　周前又解释了一会，然而两名探员依然没有搞明白，好在这页很快翻了过去。

　　又翻看了一会照片，克雷顿忽然发现一张照片上，有一根被咬了一口的香蕉，便疑惑地问：“这根香蕉没有剥皮，为什么会被咬掉了一截？”

　　国强解释道：“因为凶手从未吃过香蕉，不知道香蕉是要剥皮才能吃的，他们咬了一口后发现味道不对，就把剩下的半截给扔了。”

　　比利和克雷顿又懵了，他们耸耸肩，不解地看了看对方，之后又一起看向同样不解的领事皮特。

　　几人嘀咕了好一会，依然没有搞明白，比利便问国强：“香蕉是很有营养价值的，他们为什么不喜欢吃？”

　　国强正要解释，吴丽莹不想让他说出中国有许多吃不起香蕉的穷人，便直接用英语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中国的大山芋你们吃过吗？”

　　“大山芋是什么东西？”比利和克雷顿摇着头，他们似乎明白了，但吴丽莹知道他们根本没有理解，因为他俩眼中再普通不过的香蕉，在许多中部和北部农民的眼中，不仅没有吃过，连名字也叫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