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若想死,不要拖累我军中大好儿郎。”
陆康口齿清晰,在寂静在大帐内回**,偶有夜风吹过,吹得帐中内衣袍轻晃。
每一个字,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可组合在一起,他们一个都听不懂,就算听懂了也不敢说话,他们个个面色惊恐,而林牧却仰着头大笑,笑声穿透了天际,震得鸟儿扑棱。
“原来是陆将军怕死。”
林牧周边军将惊吓之后,瞬间反应过来,也开始哈哈大笑了。
只是陆康面色不佳,眼中暗含恼怒。
一是恼怒林牧搞砸了原本的事情,虽说自打林牧出使,江南一方面就开始全员备战,粮草、船只辎重都有了相应的安排。
可是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又是被扣上造反的帽子,又是面对秦钰五万大军的压迫,随时都有可能出乱子。
这个时候,主将是万万不可动摇的。
林牧为了完全掌握兵权,直接请命去前线查看,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死的办法啊?
上一次请命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既没有和秦钰联盟,又没有撺掇五万军队造反成功。
他是前任魏王点的亲兵,主要责任就是保护魏王以及魏王世子,世子要上前线,他们这些人自然是要上前拼杀,死战到底,战到最后一个人倒下为止。
其实他并不害怕战场,更不是因为秦钰一出手,他就不敢打了,上战场可以,拼到最后一滴血也可以。
他本来就是从一个小小的壮丁,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来的,哪里是林牧一个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久了,学了点本事就想上战场拼杀的黄毛小儿。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林牧的轻狂,打心底就瞧不起秦钰。
秦钰斩杀孙典英才多久,一个月不到吧。
一个月不到,五万军队在林牧的威逼利诱下没有反了,还不能说明秦钰的本事吗?
再退一万步来说,同样是有手握军权的王爷老爹,同样拥有带兵的权力,林牧还是在一览无余的平原。
光是气候环境,兵源方面就可以吊着秦钰打了,为什么秦钰立下了不世之功,而他林牧还在琢磨着怎么拿下飞将军的五万兵呢?
倘若林牧没有自作聪明掌握军权,将兵权交给懂军事的人,或是真有几分本事指挥军队,却战败了,那也就算了。
毕竟战场上没有常胜将军,死亡是无法避免的,可若是参和进军事,话说得刺耳些,林牧要是直接战死在沙场,他会毫不犹豫的砍杀仇人,再自杀于当场。
可面对胸有成竹的秦钰,林牧没有做任何准备,就凭着一股气冲上前去,死了会葬送那些大好男儿。
这可是他用金银用交情,一刀一枪拼了性命留下来的良将,就因为一个身居高位的二世祖葬送性命。
不值当。
如果没有死,落到了秦钰手里,那就成了天下笑柄,耀武扬威要打下淮南,倒头来反而被素来有“飞毛腿”之称的军队打得抱头鼠窜,主将还被抓了去。
魏王威信一败涂地,他们连江南都坐不稳当了,更别说提大军讨伐林青天的军队。
“陆将军放心。”
林牧笑完后,反倒开始安慰陆康了。
“本世子差人打听了,秦钰这些时日,在筹备什么比武大会,没有筹备粮草,想来是无奈,要派死士偷袭。”
“我既不上岸,也不带仪仗,涂了蜡换了衣服做一渔夫,看看秦钰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对面军心稳不稳,秦钰收买的了水匪,难道本世子收买不了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林牧见到陆康还有话要说,干脆抓起脚下长剑垮在腰间头也不回地迈出营帐。
而陆康对视着魏王,眼中尽是无奈,魏王捋清了胡子,低声道。
“陆将军,你多做些准备,先礼后兵,实在不行,投了也未尝不可。”
闻得此言,陆康无奈地抓起案几边已经凉透了酒一饮而尽,一口撕开猪蹄嚼弄了起来,右手招呼着其他几名军将出了营帐,速速跟上林牧。
那林牧离军营,先骑着骏马来到了淮河岸边,招呼了几个熟稔的水匪,涂了一身的灰换上一身打满补丁的衣服,他便乘了一叶扁舟,在淮河中游**,周边紧紧跟随着十来个军将守卫着。
晨光微曦,薄雾茫茫。
扁舟随着水波飘**到了西边,偶尔遇见一些同是水匪的人,听得他们一群人满口的暗号,没有心思搭理。
绕过他们直接往东南方向而去,林牧隔着约莫五十来步,雾气间他看不清领头人的脸,不过大概能猜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方向显然是去往江南。
这些船只,多半是秦钰派去打探情报的。
以这小子的计策,他是断然不相信,秦钰会放过一丝一毫能够了解敌营的机会。
林牧本想直接上前,将船打翻,送这些人下去喂鱼,奈何今日一天的忧虑和长达一夜的漂泊弄得他全身乏力,全然没有了心思去捉弄他们。
反正陆康在,虽有危机,却也不过担忧。
两只船只便擦肩而过了。
过了那两只船,林牧便再也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水匪船只了,临到靠岸,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军武大会的传言。
没了想要的,就地瘫在船只上,翘着二郎腿,不经意间开始打量着淮河两边的地势了。
山势险峻,水草茂密,若是此人在水草中埋伏,趁机偷袭也未尝不可。
可停泊的船只要么大得水草藏不下,要么小的容不下几个人,没有意义。
今日他冒着危险前来打探,一是为了甩开那些看他眼神古怪的军将,二是真心实意想要和秦钰干上一场。
秦钰和他一般年纪,却能立下不世之功,怎能不叫他嫉妒。
若是能打上一场,赢了他林牧必将名垂青史。
大雾迷茫,林牧望着朦胧的山水,心中默默思索着待会的布置与谋略,不由得呆愣住了。
哗啦啦!
“世子!”
身后有人惊呼出声。
林牧支起身子,耷拉着眼皮。
“有什么事?”
“十万火急,秦钰已经到了江南,世子速回。”
林牧大惊失色,回想起几个时辰前看到的年轻人,咬牙切齿。
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