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理带来的伤害(2)
事实上,别人发现你知道某件违规的事情,你就有责任去做些什么。要么选择惩罚,要么选择不过问,这两个选择都很麻烦。无知的价值就在于避免了这些麻烦。在我的实验室,我们揭示出人们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我们的被试必须惩罚在经济游戏中表现不友好的人,当大家不知道有人执行惩罚的情况下,惩罚会小很多;或者在匿名的情况下,惩罚也很少。
在美队中,无知也是一种制度。在军队里有同性恋倾向的士兵会被终止服役,而所谓的“不问,不说”政策使士兵远离这些信息。重要的是,指挥官“不问”就避免了知道士兵的性取向,而不用去执行有关规定。
话题再回到电视上来,这在电视剧《宋飞正传》(Seinfeld)有名的大结局中有体现。在那一集里,四个主角目睹了汽车抢劫事件,并且拍了下来,甚至在拍摄过程中还发表了评论。他们因违背了“营救义务”的法律而被拘捕,这条法律强制人们在某些时候必须对有需要的人伸出援手。[此法律的细节我不做赘述,这个法律经常和《好撒马利亚人法》(GoodSamaritanLaw)相提并论,但是《好撒马利亚人法》事实上是在保护助人的人。]
我们的大脑模块在某种程度上被设计为用于获得利益。这个观点表明:我们大脑模块中的一些甚至很多的模块会避免获得信息。在我们进化和生存的世界中,我们在被别人所观察,掌握某些信息会对我们自己造成伤害。因此,有一些模块用于引导我们远离这些信息是很合理的。
如果知道了真相以后,你能做出的选择不是那么让你满意,那么不知道或者只是简单地知道一些错误的信息是件好事。(那栋楼里有只猫吗?如果我当时知道就……)在这些情况下,别人知道你掌握了准确信息对你来讲是有害的。我要说的是,我们被设计成忽略真相的人。这个设计在策略性的背景下会被观察到,比如当别人能够知觉到我们,有些信息会降低我们的社会收益时,无知则会对我们自己起保护作用。有些知识经常会给你带来危险。
无知是福吗?
策略性地选择无知是一项合理的推诿本领。确切地知道自己感染了病毒对于治疗是很有价值的,治疗对以后的健康很重要。我们也许会认为如果某人知道自己可能会感染病毒的话,那么他会去检查一下。但是,追求健康不是大脑唯一的目标,我们的大脑里还有别的模块,我认为有一些模块是设计为用来忽略的。
不难想象一个人会有以下几个合理的偏好:(1)他希望有很多性伴侣;(2)他不希望因为知道自己会危害到性伴侣的健康而遭到谴责;(3)他不介意被指责无知,即不知道自己会危害到性伴侣的健康。这个人也许会抗拒检查,因为这样一个本来有益的检查可能会让他知道自己会对别人的健康有害,从而迫使他为避免因明知故犯受到谴责而放弃性伴侣。
第三点偏好看上去似乎很奇怪。获得这些信息是很耗时耗力的,并且会使得某人的生活陷入危险。为什么人们不介意为没有采取相关简单易行的措施去阻止自己危害别人的生活而受到指控?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和很多有趣的问题一样,我选择忽略这个问题。
总体来讲,我们是怎样知道哪一个大脑模块被设计为用于忽略的?道格拉斯·亚当斯(DouglasAdams)的著作《宇宙尽头的餐厅》(TheRestaurantattheEndoftheUniverse)中,主人公发现了一副“祖·杰塔200型超级色度危险感应太阳镜”,它可以使人在面对危险时很幸运地什么都看不见,并且阻止你再看到任何可能警示你的东西。这确实很搞笑,因为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急迫问题,“忽略”不是好的解决办法。当你在玩“青蛙过街”游戏时,你是在和大自然竞争,没有其他人参与,所以无知不再有利。我们再来说说责任的问题。别人因为你没有履行责任而给予的指责,只有在社会性的背景下才起作用,特别是根据某人的选择来评价他的时候作用最大。如果无知带来的收获不是社会性的,这时无知会是有害的。
在玩“青蛙过街”时,戴一副“祖·杰塔200型超级色度危险感应太阳镜”不会有丝毫帮助,你会失去所有的游戏时间。假设你处于贾森·达纳设计的情境中,在看到别人的收益之前你就什么也看不见了,那么你可以自由地选择6美元,只要别人知道你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就不会指责你。
在最公开的环境中,无知最有用。
让别人认为你有价值
前面的讨论主要是想说明,也许人类的一些大脑模块被设计为用于忽略某些信息。这些信息不值得我们花费时间去收集,因为它们会使得接下来的选择特别地费力;还因为它们会带来社会责任,如果我们不去履行责任就会受到社会性的惩罚。
这些内容在某种程度上相对比较容易理解。在接下来的讨论中,模块和新闻秘书模型理解起来就比较困难,我需要用大把的假设来帮助我表达清楚我的观点。我的观点是,“新闻秘书模块”是被设计为用于储存有利于某些目的的有用信息的,即使在另外的模块中已经有一些与之相冲突的甚至更加精确的信息。在我的观点中,有些模块被设计为用于获得系统的基础信息,比如一些错误信息,包括那些其他模块知道是错误的信息。就像电视剧《白宫风云》中,C·J·克蕾格希望总统对她说谎一样。
好吧,如果我想证明有些模块被设计为用于存储错误信息,那么我将要好好地论证一番。我要开始了。
我的第一个假设是,确定性是相对的。如果你将人类和地球上其他的生物做比较的话,你会发现我们是高度社会化的。如果你说竹节虫也是有社会性的,它的外表像树枝可以避免被捕食等其他问题,那么你肯定是相对于完全没有社会性的东西而言。有些事情使得你必须社会化,比如你必须成功地寻找到配偶,但是像竹节虫这样的设计是为了解决非社会性的适应问题。
人类与其他生物是非常不一样的。人类的成功与避免被捕食、觅食等行为密不可分。但是人类的成功更加依赖于我们在社会关系中的突出表现。目前正在争论这个问题:为什么人类的大脑如此之大?相对于身体的大小来讲,我们的头的确很大。这个大大的大脑是人类在社会领域中如此有竞争力的一个主要因素。在人类进化过程中,交朋友和结盟的能力在繁殖成功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社会生活重要性的一个有趣的证据是,我们的感知觉有痛苦和快乐之分。对这些感受的一个非常简单的解释是:痛苦是告诉你一些坏事将要发生的进化方式,而快乐是告诉你做了应该做的事情的进化方式。
进化也告诉你应该社会化。近几十年的研究发现,独自生活的人在身体和心理上更加容易患上疾病。社会关系越少,身体健康就越差。另一方面,良好的社会关系与积极的情绪(如快乐)密切相关。
一个富有创造性的实验也证明了这一点。基普·威廉斯(KipWilliams)在传统的社会心理学领域设计了一个非常巧妙的实验。他告诉被试,他们将要进行一个实验,但是事实上实验已经开始了。在这个房间里面有两个联盟。实验助手们参加整个实验并且是一个联盟。其中一个实验助手拿起事先放在屋内的篮球四处投掷。关键是那个不幸的被试也投掷了几次球,但是受到大家的忽视。(接下来的实验是将真实的场景变为虚拟的场景,被试在电脑上完成游戏。和前一个实验一样,被试在虚拟的情景中仍然被忽视。)被试在这个看似很轻微的社会排斥中,表现出很高的抑郁、愤怒和悲伤的情绪。让被试对经历过的社会件,特别是被排斥的事件的痛苦程度进行评分时,威廉斯写道:“被试将这种痛苦和慢性背部疼痛甚至是分娩之痛相提并论。”我想那种感觉非常不好。
不管怎样,人类是非常社会化的动物,我们的社会适应程度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的生存和繁殖。了解了这些,我们有理由相信我们的大脑被设计成为了社会环境中的利益而高度竞争——为了最好的配偶、最好的朋友和参与最好的组织等等。这些竞争的结果对人类进化中的繁殖成功有重大的影响。
在某些领域,竞争是显而易见的,比如拥有一个好的配偶比拥有一个差的配偶更加有利。事实上,一个好的配偶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心理学家杰弗里·米勒(GeoffreyMiller)认为,正是对好配偶的竞争,导致我们的大脑进化得如此之大。米勒认为人类的大脑就像孔雀的尾巴,夸张地炫耀着:大大的脑袋可以允许我做很多事情,包括运动、写诗、写关于大脑的书等等。这有助于我们在有可能成为配偶的异性中吸引到最好的。
在另外一些社会生活领域中,人们的竞争没有那么激烈,比如对朋友的竞争。像其他问题一样,我觉得科学家们对人类社会行为的认真研究和解释不是对这个问题最好的阐述,最好的阐述其实来自电视剧。看看这段对白的第一句台词,你是否能猜出将要发生什么。
我给你的东西,给……给你分享的东西,都是没有给过别人的。我想知道你有没有给过我什么东西是没有给过别人的。
这是来自电视剧《波士顿法律》(BostonLegal)中的一段台词。发生在由威廉·沙特纳(WilliamShatner)饰演的丹尼·克兰(DennyCrane)发现他最好的朋友艾伦·肖尔(AlanShore)[詹姆斯·斯佩德(JamesSpader)饰]与其他男人有一段亲密对话(但是是纯洁的友谊关系)之后。丹尼继续说道:
你也许觉得这听起来很傻,但是我觉得真正傻的是人们认为嫉妒和忠诚只有在爱情关系中才会发生。我经常怀疑你和那个男人有联系。你会在他那里得到我没有给你的东西。
艾伦·肖尔为丹尼消除疑虑:“我爱你,丹尼。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无法想象没有你我该如何生活下去。”丹尼继续说道:“我不希望你和别的男人一起站在我的阳台上,或者任何人的阳台上。”这个阳台对于丹尼和艾伦有特别的意义。
在我看来,友谊中嫉妒的重要性常常被低估了。在发展心理学领域,有研究表明:儿童不像成年人,他们经常很乐意告诉别人自己的某个好朋友在他所有朋友里面排在什么位置。成年人则不表态,不愿公开这类信息。
不管怎样,大概的意思很直白。我们每个人只有一个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是稀缺资源。成为某人的好朋友是有价值的。真正的好朋友在你需要的时候会给你帮助。更重要的是,如果你是某人的好朋友,那么在社会生活中发生了不可避免的冲突时,这个人实质上会站在你的立场上。
使很多人认为你是他们最好的朋友之一,是我们社会生物拥有的最有价值的商品。如果人们没有足够多的模块去使自己对别人特别有价值,这也不足为奇。人们会从帮助朋友那里得到满足,也会从交新朋友那里得到满足。
最后,人们都想成为某个组织的一员。有些组织非常排外,很严格地挑选他们的成员。大学里的“妇女联谊会”和“兄弟会”就是很好的例子。其他的一些团队没有这么严格的组织结构,但是同样重视成员的挑选。任何一部反映某人想要进入某个组织的电影都反映出,进入一个好的组织对于人们的社会生活是多么的重要。
更加概括来讲,我们所做的事情中,大部分都是为了使自己对周围环境更有价值。我们想要对社会有价值的愿望驱动我们为获得知识和资源而付出努力。同样,我们时时处处都需要和别人竞争,他们也都在尽力把自己培养得被人喜欢、被人爱、被人崇拜和被人需要。
让别人认为你有价值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甚至是人类适应性问题的关键。我们有理由预期我们的大脑同时具有使自己有价值和表现出自身价值这两种能力。我们对于他人的价值表现在我们的财富、技能、能力、社会关系、智力以及其他种种能力上。还有一项非常重要,那就是健康。
人类的寿命很长。相对于身体的大小,我们的寿命长得有点不可思议。这对于我们正在讨论的话题来说非常有意义。“活着”是给别人提供好处的最基本的竞争力,作为配偶、朋友、同盟者等的价值大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一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多数的人际关系至少在某些程度上都涉及各种物质和服务的交换。你在我旅游期间帮我浇花园,我回来后将会帮助你照看小孩。有些人认为这种双赢的交换是引导我们成为现在的我们之关键。
在交换中获益的关键是对方必须在自己的身边。如果你在我离开的时候帮我浇了花园,但是我度假回来不久就死了,那么你的投资就永远付之东流了。因此,让人觉得你的前途是光明的会对你很有利。你现在也许可以在我的这些论述中得出基本结论,这也是我的基本论点:让别人觉得你有大好前途是件好事,即使这大好的前途只是假象。
对于这个问题,我要说的最后一点是,人们的社会能力是非常重要的。在社会生活中有很多竞争,一个人的价值取决于多方面,其中最核心的价值就是你将在这个世界上存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