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王勃
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王勃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他,生于书香世家,他是隋末大儒文中子王通的孙子。父亲王福畤历任太常博士、雍州司功等职务。他才华灼灼,聪颖过人,六岁能文,早露于少年,被赞为神童,偶遇司刑太常伯刘祥道赏识推荐,十四岁举幽州素科,授朝散郎,666年被沛王李贤征为王府侍读。此后,他的才华更加锋芒毕露。
咸享三年(672年)他曾任虢州参军,他少年自负,拒绝谀媚权贵。因杀官奴犯了死罪,逢大赦革职除名,他的仕途之路宣告终结。他的父亲也因此事受到牵连被贬为交趾县令。后来,他南下探亲,赶赴交趾省父,渡南海,溺水惊悸而死。27岁的青春年岁,他,这一朵初唐诗坛最绮丽的奇葩便凋谢了,让人心痛心碎不胜惋惜。
他就是初唐著名的诗人王勃,他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诗文齐名,并称“初唐四杰”。这一首《送杜少府之任蜀州》是王勃的代表作,亦是他二十岁以前,在长安做朝散郎或任沛王府修撰时所作。诗人的朋友杜少府,即将启程赴蜀州,就是现在的四川。想来王勃该和他的朋友杜少府是知交,是挚友,多情自古伤别离,所以他才写下了这首著名的赠别诗。
男人之间的友谊,想来该是彼此间互相欣赏对方的才华,他们因为性情相投,爱好相同,亦或是有着共同的理想,他们的友谊才会经历过风雨的洗礼,彼此间惺惺相惜。他们举杯望月觥筹交错,喝一场酣畅淋漓的酒,倾吐彼此间人前不能诉说的心事。
男人之间的友谊不像女人之间那样感性与浓烈,宛若一杯白开水,平淡中能经得起岁月的推敲却不失其味,他们是兄弟,亦是朋友,也是知己。知心的朋友离别,往往会痛彻心扉。
有多少性情中的男儿站在分别的渡口,洒下离别的泪水。朋友之间的友谊一任天高路远,一直在你心灵最深处,那是藏在朋友心间的浓烈的友情,是温馨的、长久的,字字句句沁人心脾。
古人送别,或是备薄酒饯行亦或是折柳相赠,如王勃这样的文人墨客还常常写诗文送给远行的朋友,或是即将远行的人给留居的人写下留别诗。
王勃的这首赠别诗,没有描绘凄清的离别,却别开生面地高唱了一曲豪迈超脱的离歌。
这首诗一开篇诗人便给读者拉伸出一片波澜壮阔的气势,让人油然而生一种辽阔江天万里霜的意境,锁定了此诗的感情基调:豪壮而非忧伤。宛若崖顶飞瀑,瞬间倾斜而下,坠入万里深涧,斜挂起一帘幽梦,**在山间,叮当铿锵着砸在离人的心上,之后慢慢展开平铺。
那一天,王勃和杜少府一起来到了长安城外,杜少府即将离开长安赶赴遥远的四川上任,他孤身一人,去异地他乡,举目无亲。
虽然一路上,心里涌起的离别话语有千句万言,可真的到了离别的那一刻,却都被泪水哽在喉头。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此时王勃和杜少府是彼此间心中都有话要和对方说,却是相对无言。雾蔼沉沉,远远望去,四川岷江一带的五大渡口在烟波浩淼的下游,模糊又迷离。
人这一生,注定要经历各种感情的洗礼,红尘漫漫聚散两依依,离离合合本是人生常事。都是热血男儿,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和前程,既然离别在所难免,就该潇洒去面对。年轻如王勃,他超脱转换思想,以全新的视角来看待这次的离别,他的感情就在那离别的瞬间发生了质的转变。
他在惜别之时,没有泪洒离别地,徒增朋友的孤独与伤感,而是以活在当下面对现实的话语来慰藉朋友此行的孤单与凄凉。少年王勃,开阔的胸襟让人折服与赞叹。
一路上所有的沉重与愁思便烟消云散,**然无存,看着杜少府红红的眼圈,几度泪湿。王勃没有像别人那样洒下泪千行,而是和自己的朋友拱手一笑,安慰杜少府,不要伤悲。
人世浮华恍然一梦,今天的离别是为了明天的相聚,只要彼此间心里都装着对方,有对方的一席之地,即使远隔天涯,远隔千重山万重水,也是温暖。只要彼此间惺惺相惜,人远天涯近啊,纵使分离又如何,也许分离亦会增进彼此间的牵念,让你我的友谊又更上一层楼。
其中,“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成为流传千古的名句。王勃,好一个年轻洒脱的男儿,这一句精妙绝伦的送别终结句,铿锵了离别的步伐,淡了离别的忧伤,平添了一份别样的洒脱情怀。王勃吟出这传承不衰的诗句,展现出他对朋友最真挚的浓情厚谊。
读到这里,我想到了曹植的《赠白马王彪》,其第六章曰:
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
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
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
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殷勤。
忧思成疾疢,无乃儿女仁。
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
也许王勃也喜欢极了曹植的诗,才活学化用了他的诗句吧。曹植的这首送别诗,是曹植和白马王曹彪、任城王曹彰一起进京城朝见曹丕时所作。这一去,任城王在京城不明不白地死了,曹植和白马王一起返程途中又受到监国使者的限制,禁止他和曹彪同住同宿,他们迫不得已分道而行。曹植在极度悲愤之中写了这首诗送给白马王。所以,曹植的这首诗的笔调是沉郁的,是忧伤的,是缠绵的。
而彼一首的王勃,却和曹植不同。王勃的人生虽然也有过挫折,可是他毕竟青春年少,又能在万般愁思之时转换了离别的态度和视角,他的肺腑之言由衷宛若一曲节奏明快的交响乐。他借鉴了曹植的名句,却又另有创新,升华了古人的原意,让人暗暗折服。
这一首仅40个字的四联诗,这一首严整短小的五律诗,有抑扬顿挫有变化发展,有腾空飞跃有坠地无声。如长江水九曲回长几度辗转着迂回跌跌宕起伏着东流而去,宛若一帧波澜壮阔的画卷,有山川有沟壑,高高低低,连绵不断,有险要的山尖美景,有溪涧小溪的静水流深。同时又蕴含着说不尽的人生哲理寓于其中,让人读罢受益匪浅,爱不释手。
这便是一首上品送别诗的别样魅力吧,这一曲绽放在初唐的奇葩不会因为诗人的早逝而枯萎,这一曲奏响在初唐的离歌却如一盏长明灯照亮了后世离别者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