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我高尚,你比活雷锋还活雷锋,你是忠贞爱情的典范,可是你整天伺候一个卧床不起没有意识的病人,累得要死还看不到希望,你不为自己感到悲哀吗?霞,咱俩是最好的朋友,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这样下去。”薛平对李霞的幸福观不认同,她有她的道理。
31、幸福是啥
妻子要将孩子接到身边亲自抚育,王军举双手赞成。毕竟把儿子王胜常年放到父母那里,太让二老受累,王军过意不去,何况孩子长期不在父母身边,隔得生分了,将来对他和薛平没有感情,格格不入怎么办?
可是,等真正把孩子接过来,没几天薛平就烦了。
首先是王胜来了,王军的妈也得跟上来。原因是孙子一直由爷爷奶奶带着,一下子完全脱离开孩子显然不接受。比方喂饭一定要奶奶喂,否则宁可饿着也不吃,比方晚上睡觉也要奶奶搂着,坚决不跟爸爸妈妈睡在一起。还好,王军的爹嫌和儿子儿媳以及孙子住在一起不舒坦,借口家里走不开,没有跟着一起来,要不然会更热闹。尽管这样,一家三代四口人住在一个小户型住宅里,尤其有婆婆在,薛平觉得增添了许多不方便。比如原来进了家门,她爱怎么穿怎么穿,爱怎么暴露怎么暴露,天不冷的时候晚上甚至**着跑来跑去,有婆婆在能这样吗?人一多卫生间的使用有时候难免冲突,尤其早上刚起床那阵儿。原先夫妻两人冲突了,一律是王军让着薛平,所以薛平从来没有感觉到上厕所不方便。可是有婆婆在情况全然不同,年纪大的人便秘,拉屎特别费时间,偶尔冲突了,薛平只好在卫生间门外转圈圈,憋得难受恨不得骂人,但最终只能忍着。
薛平最大的隐忍,是以前王军上班不在家的时候,她可以将别的男人招来幽会,享用那种超常规的病态幸福,孩子一来,准确地说是王家老太太一来,她的这等美事只好泡汤。哪怕是跑出去找曹建辉,或者被王家的外甥刘成斌“召幸”,都不那么方便。只要薛平下班不按时回家,回来后老太太就会嘟嘟囔囔,说“剩剩”闹着要妈妈哩。其实,孩子主动找妈妈的几率并不高,老太太的嘟嘟囔囔唯一能证明她有替儿子看牢媳妇的义务。
婆婆嘟囔的次数多了,薛平忍无可忍,晚上关了门便对着老公发作。王军想和她效**,薛平一巴掌将老公推得远远的,斥道:“你想干啥?你妈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下班回家慢一点就嘟囔,明明厂里有公家的应酬,回家来她也要盘问半天,要是回来太晚,第二天还给我脸子看。告诉你王军,我受够了,这还是咱俩的家吗?你要在**折腾,我估计动静大了你妈也会过来敲门,还以为咱俩打架哩。所以说,你甭想了,忍住,省得你妈来找事儿。”
王军明明知道薛平这是借题发挥,故意找茬,但他得忍着,只能低声哀告:“咱俩轻轻地不行吗?不要闹出动静。再说啦,我妈听见了又能怎样?哪儿有当妈的反对儿子儿媳妇在一起?我动作轻些,你甭喊,不就得啦。赶紧的,媳妇,我忍不住,实在忍不住……”薛平仍然不干:“我嫌不痛快,膈应,你滚一边去吧!”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王军先受不了了。他对妻子说:“要么让我妈带着胜胜还回老家去吧。三代人住在一起的确不方便,咱家房子又小。再这样下去,咱俩都不像正常夫妻了,我妈住得也不舒坦呀。”
“这可是你说的,并不是我要赶你妈走。”薛平其实早已忍不下去了,巴不得老太太赶紧走。
“你能舍得孩子?胜胜刚刚和咱俩亲热些了。”
“我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你妈继续住下去,我就要疯了。”
“那好吧。等孩子再长大些,该上幼儿园了,每天只需要一接一送,咱想想办法就能克服,到那时候再把孩子接过来不迟。”王军说。
“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事情你给妈说,要讲究方式,别让她觉得儿媳妇不待见她。”薛平说。
王军小心翼翼对妈说,考虑到爹一人在家,没人给做饭,把身体弄坏了怎么办?他觉得妈住在城里放心不下家里,总牵挂,要么暂时回去住一段时间,然后再来?
王军妈听出儿子想让她回老家去,立即眼泪汹涌:“我知道你媳妇看我不顺眼,早烦我了。要不是为了我孙子,谁愿意在这儿受窝囊气?用不着你两口子赶,我早就想走了,你赶紧给我买车票,明儿就走,一天都不想呆了!”
老妈一哭,弄得王军诚惶诚恐,赶紧赔不是:“妈呀,不是您说的那样。您辛辛苦苦看孩子,我们怎么会烦您呢?您要不愿意走,就在这儿住着,我还舍不得让‘剩剩’走呢,薛平也舍不得,她毕竟是孩子的妈。”
“走,我干嘛不走?儿媳妇眼黑,儿子撵着走,我再不走老脸还要不要了?我算看出来了,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不光窝囊,还是个白眼狼。妈走了你要小心哩,儿呀,甭叫你媳妇把你卖了还帮着她数钱。反正我一走,眼不见心不烦,你俩爱咋咋去!”老太太根本不给王军留情面,流着眼泪继续诉说儿子。
“妈,您这样说,真的叫我无地自容啊。您放心,我不傻,不会被人骗,也不会受人欺负。我知道妈为我好,您的话我都记下了。”
总算哄骗着让婆婆回老家去了,孩子也跟奶奶走了,薛平一下子觉得解放了。虽说对儿子再次离开有些不舍,但比起婆婆整天守在跟前,弄得没有一点行动自由,薛平觉得真是一种受压迫人民翻身得解放的感觉。
通过这次婆婆带着儿子回来住了几个月,薛平感到身边有个孩子不见得是好事。虽说胜胜是亲骨肉,但毕竟一生下来就被王军妈妈带到乡下养去了,这次回来总让薛平觉得母子之间培养不起来密切的感情,总觉得孩子好像和她没多大关系似的。孩子由谁带着,就会和谁更亲近,一点儿也不奇怪。孩子的生活习惯不大好,任性,自私,以及说话带王军老家的口音,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本来想着让儿子回到身边,感情或许能慢慢培养起来,谁知道弄回来之后才感到弊大于利。回过头来想事情的另一面,既然孩子和爷爷奶奶亲,他本身也姓王,是王家的香火传承者,再看自己和王军目前的婚姻状况,弄不好哪天就得进民政局办离婚。既然这样,干脆让孩子跟他们亲近去吧,万一哪天我不和王军过了,利利索索出门,把胜胜留给他们,省得再要往前走,带个拖油瓶总归不好。原来一直想着亲情难以割舍,这次孩子回来一试,才发觉亲骨肉也能让时间和空间隔得如同陌路,咬咬牙不见得割舍不了……
可是,孩子真跟着奶奶再次回老家了,薛平心里仍然觉得难受,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子。她不断责问自己:我对亲生儿子是不是太狠心了?我为了所谓的幸福,硬着心肠将婆婆和儿子赶走,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我这样做是否意味着内心已经决定要将现有的婚姻放弃?按照目前的路子继续走下去,我薛平是不是真的变成坏女人了?
薛平特意跑去看望闺蜜李霞。本来,因为老公工伤成为植物人状态的李霞更需要安慰,但薛平见了她却感觉自己委屈得不行,抱着李霞伤心哭泣。
“你怎么啦,平?好端端的哭什么?”李霞不解,颇感意外。
“我把儿子赶走了,我是个狠心的妈妈、狠心的女人。胜胜跟着他奶奶回老家了,我很想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霞,你给我出个主意吧。”薛平眼睛都哭红了,看上去楚楚可怜。
“很好办呀,让他们再回来不就得啦?”李霞知道了薛平为啥哭,觉得她小题大做,故意矫情。
“你说得简单!光让儿子一个人回来,我顾不上照管,况且儿子也离不开奶奶,如果再让老太太回来,还不如我离家出走呢!我根本受不了她,那么个小小的家,住进来个婆婆,给人的感觉完全变味了,对我来说,没有一丝温馨,简直成人间地狱了。”薛平说。
“那你活该。留下儿子就得留下婆婆,你又不愿意要婆婆,婆婆带着儿子走了,你想儿子又抱怨婆婆,这样的媳妇哪儿能有个好?既然让婆婆带着孩子走是你的选择,就没有必要在我这儿演戏。平呀,你有时候让人看不懂,你到底想干啥呀?”
“到底想干啥,我也没想明白,可是我不甘心,总想干点啥。”
“你今天给我说清楚,到底想干啥?”
“我也不知道想干啥。这几天总在想,一个女人为啥要嫁人?我找了个王军,结婚生孩子,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或者说,女人到了一定年龄,非得按照社会上流行的模式,找对象,结婚,然后生孩子过日子,是不是从根本上就错了?女人为啥一定要结婚?结了婚对女人好处多还是危害性更大?想得我头疼,也想不出结果来。”
“呵呵,就你这小脑袋瓜,还能想清楚这些问题?你刚才说的都是社会学的大问题,那些专门研究婚姻家庭的专家也搞不清楚呢,所以,你想了也白想。”李霞一脸的嘲讽。
“小脑袋瓜想想也犯法呀?我又不用写论文出专著,只不过想弄明白,是不是世间所有的女人都像咱俩这样,嫁人,结婚,究竟对了还是错了?如果说对了,我的婚姻到目前为止,咋让人感到不幸福呢?你当初选择杜志刚,一见钟情,爱得死无活来,按理说你们应该幸福,可你眼下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呀?难道你错了,我也错了?如果说找男人结婚是错的,为什么全世界的女人都会这么干?如果说错了,马上改正还来得及来不及?”薛平继续按照她的思路阐述观点,质疑公认的婚姻观幸福观。
“你这小脑袋瓜真挺复杂。你说说,如果因为不幸福,让你觉得嫁给王军是个错误,那么你准备怎样改正?”
“这还用说吗?离婚。”
“原来你想离婚呀?想离婚可以,可是你想清楚了没有,和王军离婚之后,你还找不找别的男人,还要不要再结一次婚?”
“这个还没有想透。如果说遇见了可心的,比王军强许多的男人,再把自己嫁一次,说不定就嫁给幸福了。”
“具体说说,离了王军,你想嫁个什么样的男人?”
“洪警官那样的就行。”薛平脱口而出。
“哼,我就知道你的心不在老公身上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想这个想那个。你真的看上洪警官了?你真的以为找到他就找到幸福了?可我最了解你,在没有认识洪警官之前,你不是还和曹建辉曹老板,以及王军的表哥有一腿吗?怎么,有了洪警官,又把他们都抛一边去了?”
“也没有啊。我是说,如果能再结一次婚,我就会选择洪警官那样的。他这个人我们了解得不多,说不定他也有家呢,不,他这样的年龄一定有家。我是说,我喜欢他那种类型的。当然了,不结婚,身边同时有几个,甚至好些个男人围着,都对你好,那也不错呀!”
“嘁,你说你脸皮该有多厚!”李霞觉得有必要和闺蜜好好理论理论,“咱先不说你像旧时代有钱有地位的男人喜欢妻妾成群一样,喜欢身边有若干个男人陪着,我先和你探讨探讨嫁人要嫁啥样的男人。不说别人,就拿我来说吧,当初选择嫁给杜志刚,如同你现在想嫁给洪警官,是一样的道理,都觉得这样的男人值得嫁。我想你应该承认,杜志刚要是不出工伤,他也是一个好男人吧?起码正直、可靠,让女人有安全感。可是,女人嫁给心目中的好男人就一定会幸福吗?比方我,因为老公遭遇了意外的灾祸,成了目前这样的处境,现在的我在你眼里也算不上幸福吧?”
“嗯。我觉得你比我不幸多了,你现在过的这叫啥日子呀!”薛平由衷地觉得,霞才更可怜,更值得同情。
“可是,我并没有觉得不幸福。既然当初我选择了杜志刚,就意味着我选择了他的一切。如同西方婚礼上男女之间的誓言,‘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甚至死亡’夫妻双方都应该不离不弃。在你的眼里,我肯定是世界上最不幸的女人,老公对我来说只不过意味着负担、劳累和无休无止、没有尽头、也没有希望的厮守?”
“难道不是吗?我觉得,杜志刚要么赶紧醒来,健健康康陪着你继续人生的幸福历程,要么——我这样说霞你别生气——要么赶紧死了,让你翻身得解放,重新开始另一段幸福。”
“你这样说一点儿不奇怪,因为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可我要说,尽管我为了杜志刚相当于把自己圈禁起来,没有多少自由,有的只是无尽的劳累,但我仍然是幸福的,你信吗?”
薛平摇摇头。
“我估计你也不信。所以我怀疑你虽然嫁了人,结了婚,但是你和王军之间缺少刻骨铭心的爱,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比你幸福。这样说吧,虽说躺在**的杜志刚不能动弹,也不说话,但我只要看见他还在那儿躺着,还喘气,也能吃喝拉撒,我就很满足了。只要他活着,我就是幸福的,为了心爱的人,付出和坚守也是一种幸福。我愿意为他做一切,付出一切,累并快乐着。这就是爱情给人的幸福。况且,我对我和杜志刚的未来充满了期待,相信他一定能醒过来,就在不远的将来。等他醒来了,我们的爱情将更加牢固,更加美好,我的幸福将持续一辈子,永生永世。”李霞如此表述爱情,脸上是一种迷醉而又神圣的表情。
“你就傻吧,霞。看把你说得陶醉的,你知道杜志刚哪一天能醒来?万一醒不来呢?他要是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一直在**躺着,不睁眼不说话,吃喝拉撒都要你料理,你难道不怕把自己拖垮了?我的确看不出你哪儿幸福,你这叫受苦受难。人一辈子太短,活一百岁也不过三万来天,你算算咱俩还能活几十年,一共有多少天?消耗一天就少一天啊!我觉得人活在世上不能亏待自己,为了一个人,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应该得到的和应该享受的,那是和自己过不去呀。是的,你比我高尚,你比活雷锋还活雷锋,你是忠贞爱情的典范,可是你整天伺候一个卧床不起没有意识的病人,累得要死还看不到希望,你就不为自己感到悲哀吗?霞,咱俩是最好的朋友,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这样下去。”薛平对李霞的幸福观不认同,她有她的道理。
“爱情也是一种信仰,平你不能动摇我的信仰。你说我该咋办?我能在这种情况下抛弃杜志刚,再去寻找你所说的幸福?这种事我肯定做不来。哪怕他真的很长时间醒不来,或者干脆永远醒不来了,我也得坚守,何况我认为情况没那么糟。”
“唉,要是不嫁人多好?如果我不嫁人,到现在还是自由身,岂不是会有更多的选择余地?你不嫁人,也不至于整天陪伴着植物人,可能会拥有真正的幸福。咱俩的命都不好。”薛平说。
32、离婚诉求
薛平对婚姻的质疑,其实是她近期苦思冥想所得出的重要结论。这个质疑意味着她对她和王军的婚姻彻底丧失了信心,表现出她有通过离异的方式获得自由和解放的强烈愿望。
“你说命不好,也许是真的,但我并不想屈服于命运,我要抗争,我坚决不相信杜志刚永远醒不过来。我的保守和固执也许会感动上帝,比杜志刚没有负伤之前更大的幸福就在前面不远处等着我,我的信念坚定不移。所以说,幸福与否不完全取决于婚姻状况。我知道你经历的男人多,慢慢看不上王军了,对当初嫁给他有点后悔。我理解你,毕竟追求幸福和更幸福是每个人的权利,你想和王军离婚我也不反对,但是,我无论如何不会放弃杜志刚,到死都不会。我估计咱俩都会坚守自己的信念,我改变不了你,你也改变不了我。谁对谁错,只有交给未来裁决。平,你祝福我吧,祝福杜志刚赶紧好起来。我也祝福你,希望能看到你通过努力改变命运,重新找回属于你的幸福。”李霞说。
“你说得对,起码我永远也说服不了你。霞,你就一条道儿走到黑吧,哪天累得受不了了,就会想起我是为你好。世界上只有咱俩彼此真心相对,对我来说,你起码比我的老公亲,也比那些只看上我漂亮,想在我身上占便宜的臭男人亲。我也愿意祝福你,老天爷保佑杜志刚赶紧醒来,让你重新过上真正的幸福生活。”薛平说。
薛平的血液里有一种野性的基因,想好了的事情敢作敢为。她觉得拆散婚姻已经到时候了,所以直截了当和王军摊牌。
“咱俩离婚吧。和你过下去没意思,拖住了我,也耽搁了你。”薛平忍着厌烦让王军在她身上满足了一次,然后没有过渡,直接提出诉求。
“薛平你抽风吧?刚才还好好的,裤子没穿好就说要离婚?”
“裤子没穿好是因为我得洗洗,然后睡觉,这和离婚没关系。你难道没发现我是在应付你吗?或者说我让你干一回正是为提出离婚创造气氛。说吧,能不能答应我?”薛平十分冷静。
“我不同意。要离婚也是我提出来,因为咱俩之间我没有任何过错,可你不一样,你背着我找别的男人,给我戴绿帽子。既然你有错,我是无辜的,而且我对你很宽容,你凭啥主动和我离婚?”王军说。
“很简单,和你过下去没意思,不幸福。我不幸福,你也不会幸福。好在咱俩都年轻,都有重新选择的条件,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各自提供一次机会呢?”
“你觉得不幸福,因为你变心了。我跟你在一起感觉很幸福,你要不红杏出墙,咱俩的婚姻会更幸福。”
“现在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时候。你说咱俩的婚姻出现问题怪我,我不否认,但有问题总是事实吧?幸福是两个人的事,我已经不爱你了,和你在一起很难受,你还幸福个屁!你是男人,有出息点行不行?如果你还继续爱我、喜欢我,放我一条生路行不行?”
“当初你找我,明明知道我是个小工人,没有太大出息,可是你愿意,没有人强迫你。既然当初嫁给我是自愿的,现在为啥要反悔?婚姻是两个人的约定,你一人说解约就解约,对我不公平。”
“是,我承认当初嫁给你没有人强迫,甚至我还顶着父母反对的压力,心甘情愿嫁给了你。可是人会变,感情也不是一成不变,当初我接受你,甚至喜欢你,并不意味着我要把自己一辈子卖给你。现在我发现嫁给你是一个错误,要改正错误,需要你的配合,请你对所爱的人做点让步,成全一下我行不行?”
“你的歪理一套一套的。我承认,你本事大了,慢慢变得不待见我了,可我还是舍不得你,离开你我会痛苦,会活不下去,这咋办?”
“看你那点出息!我告诉你王军,我已经下决心了,你不答应,我会让你今后永远得不到我,永远没有幸福,还要给你戴一万顶绿帽子,这样你是不是就满意了?有点出息吧,咱俩和平分手,我不会让你吃亏,而且离开我,你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女人,起码能找到心甘情愿跟着你、真心实意对你好的女人。那样的话,你会比现在更幸福。算我求你啦,王军,咱俩夫妻一场,不要闹得反目成仇好不好?”
“我要是坚决不离婚呢?”
“你不离?不离也由不得你。协议不成我就起诉,先和你分居,再打官司,离不了誓不罢休!”
后来王军哭了,涕泪交流,呜咽失声。薛平越发鄙夷,觉得这个男人太没出息了,十分后悔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他。
“反正我不离,你爱找谁离跟谁离去。呜呜呜呜……”
“你这是胡搅蛮缠。王军你冷静些,好好听我说。咱俩的婚姻走到今天,已经到该分开的时候了,我承认都是我的过错,所以决不让你吃亏。房子我不要,家具、家电都不要,只拿几件衣服净身出户。孩子也好说,他姓王,叫王胜,是你们家的骨血。你愿意让儿子给你家延续香火,我就把他留给你。你要是嫌养儿子麻烦,我巴不得把他带走呢,我带走了还让他姓王,反正他是你的儿子,永远不会变。我这样想,这样做,还算通情达理吧?你要不同意协议离婚,非得打官司,到时候我一定会和你争儿子的抚养权。我把儿子要走了,房子也得归我,因为按照常规,离异夫妻谁带孩子房子归谁,咱们企业内部有这个规定。你仔细想想,看哪个合算,别最后弄得人财两空,连孩子都不是你的了。”薛平很耐心地与王军谈判,胡萝卜加大棒。
“孩子归我,你是不是更自由?你说你狠心不狠心,亲生的儿子能舍掉?”
“我也没说舍掉儿子呀,你不想要,孩子我带走。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能不心疼?”
“房子、家具、家电都归我,你住哪儿?怎么过日子?真要离也不能这样,不能让你净身出户。那样的话我还算个男人吗?”
“哎,这就对了。说这几句话还像个男人,我都被你感动了。不过,我应该为咱俩婚姻解体过程中所犯的错误负责,房子、东西都归你,我啥都不要。至于你担心我没地方住,没法过日子,这些都不是事。我有工作,有单位,住单身公寓总可以吧?家具家电也可以买新的。再说,我也不是不嫁人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说不定我嫁一个比你更有本事的,吃的穿的用的,都会有人管。我省下工资,给咱儿子积攒着,将来供他上学,不也挺好嘛。”薛平无论怎样讲,宗旨始终不变,坚持要离婚。
“薛平,咱能不能不离?我明天找你妈去,让她劝劝你。好好的离啥婚哩,我看你是瞎折腾。”
“又来了,又来了,刚才我还夸你像个男人哩,说着说着又没出息了。你也不想想,我妈毕竟是我妈,怎么说我也是她的亲女儿,别看平时她认你是女婿,我要是不想和你过,我妈能支持你?我才不信哩,我劝你不要自找没趣。”
“哪怕妈不向着我,我也得给她说说,让老人家知道是她的女儿不讲理,瞎折腾,哪怕离了也不能怪我。”
“你说你可笑不可笑!离都离了,怪谁不怪谁能说得清吗?即使怪我,李淑贤能把我杀了,吃了?她是我妈,不是你妈,你搞清楚了没有啊?”
王军非把向薛平的父母求助作为挽救婚姻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知道老丈人薛贵仁不大管事儿,想在薛平父母那里寻求支持,诉求的主要对象应该是丈母娘李淑贤。
到了丈母娘面前,王军哭丧着脸,泪腺也处于时刻准备着的状态,制造出一种悲壮的氛围。
“王军,你咋了,还是我家平咋了?出啥事了你直接告诉我,看你那脸,苦皱得能挤出水来。”李淑贤其实一直看不上这个女婿,从一开始就认为女儿选择他是自甘堕落,后来事实证明这小伙儿的确没本事,除了人实诚,别的优点都不突出。所以,她说话带点调侃的意味。
“妈,薛平要和我离婚。”王军直截了当说出最要害的内容。
“离婚?你俩不是一直好好的嘛,我外孙子又小,咋就闹矛盾了?闹矛盾就闹矛盾吧,咋就一下子说到离婚了呢?王军你说说,到底为啥。平也不告诉一声,我和你爸啥啥都不知道哩。”李淑贤不是装,女儿和女婿闹矛盾,真正的内情怎样,她的确不大清楚。
“反正我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您女儿提出离婚,说她要寻找新的幸福。反正一句话,她不要我了,哪怕净身出户都行。妈您想想这是为啥?反正我想不通。”王军并不想将他和薛平之间的事和盘托出。妻子出轨,对丈夫来说毕竟不是值得炫耀的事,说出来丢人。
“听这意思,你没做错,那就是我女儿错了呗。王军你既然来找我们,就应该实话实说,薛平要和你离婚,到底为啥?说得越具体越好。你不说,我也没法帮你。你们俩是成年人,自己的事完全能做主,况且平那种死犟死犟的人,父母的话不见得能听进去啊。”
“妈,我说出来您别生气,薛平外头有人了。”王军脸憋得通红,终于说出了关键点。
“啥,平外头有人了?这可不能乱说,是谁,你告诉我。”李淑贤果真严肃认真起来了。
“妈,我敢肯定,薛平要和我离婚,肯定因为她结识别的男人了,一比较,觉得我不如外面的野男人,回家来提出不跟我过了。”
“野男人?王军你就这么说你媳妇?说话要有证据,薛平的野男人是谁,你告诉我,我直接找这男人去,看我不把这种不要皮脸的人脸皮抠得稀烂!”李淑贤义愤填膺义正词严的样子。
“妈,至于是谁,我不好说,您得去问薛平。她在外面交往的人很复杂,我真说不清。”
“说不清就来找我呀?王军,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乱说,本来没事也叫你说出事情来了。”
“妈,肯定有事,没事我能来找您?我吃饱了撑的?有些事我不好意思说,您直接去问薛平吧。您不用问别的,就问问她为啥离婚,原因是啥?看她怎么解释。”
“你看你,王军,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吞吞吐吐。男人要敢作敢为,你越懦弱,女人越看不起你。既然薛平外头有人,你只要抓住了证据,先好好收拾她一顿——我不是说让你打她,而是说你只要占住理,不能轻易饶过她。我就不信,我女儿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人?”
“妈,您难道不了解薛平?她在我面前,可不就是蛮横不讲理嘛。明明是她红杏出墙,一点不做自我检讨,还直接提出离婚。要不是真心喜欢她,我早打她不知多少回了。妈,我在薛平面前一直硬不起来,就因为我心疼她,迁就她,这才给惯出毛病来了。到现在,我对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要不然也不能麻烦您哪。”
“那好吧,你先回去,我抽空去见见薛平,问问她是咋回事儿。我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轻易相信我的女儿不检点不自重。等我问清了,真的怪她,妈会说她,叫她改正错误,和你好好过日子。”李淑贤终于表态说。
“妈,我先谢谢您。您一出马,我估计薛平能回心转意。只要她愿意好好过,我对他既往不咎。再说,两个人结婚离婚,要是没有孩子怎么都好办。这不有您的外孙子胜胜嘛,我俩万一离了,孩子不是缺爹,就是少妈,这对孩子多不公平啊。”
“你俩的事我肯定会管。不过王军呀,我家薛平是个任性的人,我的话她也不见得句句能听进去,说到底你俩的事情要靠自己解决。我去劝说,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最后还得你想办法。收不住女人的心,谁也帮不了你。”李淑贤说。
33、雷霆之怒
李淑贤内心真实的想法,并不愿意让女儿离婚。除了考虑小两口分开对外孙子健康成长不利,她也不愿意让街坊邻居对女儿说三道四。不管如今的社会怎么开放,声誉对于女人来说仍旧是一张名片,无论是谁,如果弄得臭名远扬,总会承受到巨大的舆论压力。这一点李淑贤有切身体验。
趁着王军上夜班的机会,李淑贤专程去找女儿,要和她认真谈谈。
“王军找过我了,说你闹着要离婚,让我劝劝你。我是你妈,不管王军怎样说,我得听听你的。你说吧,为啥要离?”李淑贤心平气和问道。
“妈,你说这个王军,好大的出息!离不离婚,是我和他的事情,找您干嘛哩?狗日的太没出息。妈,这事儿您别管啦,我该咋办咋办。”薛平说。
“听你这意思,不想让我管?好,那我就不管了。不过我是你妈,总该知道我女儿究竟过得好不好,是不是非得离婚才行。即使真离,你也应该告诉妈是啥原因,需不需要爹妈为你做主。你说说吧,平。”李淑贤嘴上说不管,其实想管。
“妈您实在要问,我大致给您说说。是我提出要离婚的,跟这个狗日的过下去没意思,一辈子受穷。”薛平很简练地说出要害。
“看你把个离婚说的,就跟买二斤萝卜三颗白菜似的,觉得不好,扔了。可离婚毕竟不是小事,要慎重。平,妈问你,王军做没做过啥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薛平不假思索说。
“那么你呢,做没做过对不起丈夫的事?”李淑贤步步深入。
“怎么,王军狗日的找您告状去了?他说我啥了?”薛平眼睛睁得大大的。
“王军说啥不重要,关键是你做没做。看看你,一句一个‘狗日的’,王军咋了,你对他有这么大的怨气、仇气?”
“哎呀妈,我简单跟您说吧,不知咋了,我看王军一点儿不顺眼,看见他就来气,觉得我这辈子的幸福都断送到他手里了。要是没有他,我一定会比现在过得好。”
“当初王军可是你看中的呀,别人劝都劝不住。我想给你找个更好的,你认准了王军,水米不进油盐不进。这阵儿后悔啦?”
“年轻时候不懂嘛。我现在年纪也不大,改正错误还来得及。妈,我知道您今天来是给王军当说客的,如果真是这样,您肯定白费唾沫。我是您女儿,您不向着我向着他?”
“不是向着谁不向着谁的问题。任何事情都有个规矩和公理,妈想向着你,你也得占着理才行。你和王军闹矛盾,用你的话说,已经到实在过不下去的程度了。我觉得,问题大半在你身上。妈问你一句话,你别生气,还得实话实说,行吗?”
“您问吧。谁让您是我妈呢。”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啦?”
“嗯。”薛平思考了几秒钟,点头承认了。
“说说看,啥样的人?你和他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哎呀妈,这叫我该咋说呢?我是结交了别的男人,不过还没有谁到了和我谈婚论嫁的地步,所以说,也不算真正有人了。可我确实不想跟王军过了,先把他给开了,不愁找不到新的幸福。”
“你认识的男人,是单身,还是有家室?”
“这个很重要吗?万一哪个有家的男人喜欢我,我也没打算嫁给他呀,做朋友不行吗?”
“做朋友?那要看做啥样的朋友。做到**去了,就是胡来。如果你不光因为感情,而是对已婚男人有所图,就更不应该了,别人会说你发贱,让人瞧不起。”
“妈您不应该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人和人产生感情有时候在不经意间,有了感情,成了好朋友,男人愿意在我身上花钱,干嘛要拒绝?谁不想有钱花?谁不想过得富裕些?”
“这是歪理。女人为了金钱物质,随随便便和丈夫以外的男人搞到一起,绝对是错误的。你看你的好朋友李霞,她老公那样了,人家还一心一意伺候、照顾。李霞也和你一样长得漂亮,她怎么不去做有伤风化的事?都是一样的女人,都年轻漂亮,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学学李霞。”李淑贤认认真真给女儿上课。
李淑贤一顿数落,薛平听烦了,说:“您只知道说我,您年轻时候咋不像李霞呢?”
薛平这话说得过分,言下之意说妈妈年轻时候**,不检点,说出去了她有点后悔。
果然李淑贤一下子哑火了,半天不说话,弄得薛平后悔不迭,赶忙解释说:“妈,我不是故意说您。人和人情况不一样,您非要把我变成李霞也不现实。李霞的男人那样了,她受的洋罪谁知道?别人称赞她品德好有啥用,谁能替她吃苦受累?这就跟旧社会似的,立块贞洁牌坊听上去挺光荣,其实是给女人套枷锁哩。她这样还不如您当初……”
薛平再次刺到了母亲的痛处,李淑贤忽然流眼泪了,无声地掉泪珠,弄得薛平心里很不得劲儿。后来李淑贤说:“平呀,我知道你心里看不起妈。我年轻时候的确不够三从四德,可谁让你爹没用呢?我要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自己吃多少苦不说,这世上哪儿来的你和你弟弟?要没有个孩子,你爹活在世上更没有脸,等我们老了,也没有人给养老送终。”
“妈,妈,妈,您不是正批评我嘛,咋又扯到您身上去了?世上没有女儿敢说妈的不是。我知道,您数落我是为我好,您的话我记住了。不过,李霞是李霞,我是我。她也是没奈何,只能盼望老天爷让杜志刚醒过来,可我不一样,我有争取幸福的权利。明明和王军过不下去了,明明离开他我有可能过得更好,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唉,我本来想劝说劝说,叫你别做糊涂事,谁知道你主意大得很,根本听不进去妈的话。你的事我管不了,干脆不管啦。不过我觉得,王军这小伙儿其实不错。虽说当初你俩在一起我反对,可如今我觉得,你把他一脚蹬了,还能不能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真正对你好的男人?王军挺老实,挺好的,平,你再好好想想吧。”李淑贤不忘初衷。
薛平说:“哎呀妈,您要是觉得王军好,这个男人归您啦。我感觉不出他有什么好!”
李淑贤没弄懂女儿说女婿归她了是什么意思,说:“我撕烂你的嘴!”
薛平说:“归您,是说您既然舍不得,干脆认他当干儿子得啦,您想哪儿去啦?反正我看不上他。”
“女婿都没啦,我要干儿子做啥?你的事我真不管了。平,你做事情要多考虑,不要草率,不要做将来后悔的事。”
李淑贤觉得,她在女儿面前没有影响力,以后这种伤脸面的事再也不做了。
王军最后的救命稻草失效,离婚便不可避免了。
薛平行动很坚决。首先是坚决不与王军同床,彻底断了老公在她身上寻欢作乐的念想。王军无论死皮赖脸乞求,或者想借用蛮力强行达到目的,在薛平那里统统不管用。王军无论怎样嬉皮笑脸,她一律采用冷若冰霜的态度,王军要凭借力气硬上,她不惜拿出刀子剪子一类,表示假如对方不收敛,她一定会拼命。王军哪里见过这阵势,于是灰溜溜败下阵来,弄得灰头土脸,心灰意冷。
然后,薛平收拾了几件随身衣服和洗漱用品,干脆搬出去住了。她有家庭,所以不能向单位要单身公寓,回娘家好像也不合时宜,况且母亲不支持她离婚,所以,她干脆住到李霞那里去了。刚开始李霞也坚决反对,说“你为了闹离婚搬到我这儿来住,相当于我支持你离婚,王军知道了肯定恨死我,你妈知道了也会说我不懂事。你爱住哪儿住哪儿,反正我这儿不欢迎。”薛平说:“你到底是我的朋友,还是王军的哥们儿?跟他离不离婚,是我的事,与你不相干。我住你这儿表示你支持我离婚,我不住这儿就能表明你坚决反对,王军就会感激你?这里面有啥逻辑关系呀?你还是个知识分子哩,遇到事情搞不清状况。你可以这样理解,我住到这儿,是因为你伺候杜志刚太辛苦,我作为最好的朋友特意来帮助,为你分担辛劳。这样想你不就心安理得了吗?我告诉你,霞,你要不收留,我就直接找洪刚去了——不过,洪警官那里我搞不清状况,再说我万一要重新嫁人,正准备选他呢,怎么能贱兮兮地现在就去找人家?你总不能逼迫着我找曹建辉解决住处吧,那样才真是发贱哩!姐们儿遇到难题了,你不帮我谁帮我?再说啦,我住到你这儿,真的可以帮你干家务,减轻你的负担,咱俩还能有更多的时间说悄悄话,省得你神经病似的老对着一个啥也听不见的人费唾沫。你说呢?霞,算我求到你门上了,这个面子必须给。”李霞叹口气说:“遇上你这种赖皮,给不给面子我说了算吗?爱赖到这儿你就赖着吧,万一王军恨我,你跟他解释去,别让我背黑锅就行。”
于是薛平住到李霞家里去了。李霞给闺蜜在另一间卧室收拾出一张床,让薛平单独住,她仍然每天陪着准植物人杜志刚,不停地在老公耳朵边说这说那,李霞的信念当中,她所说的一切杜志刚都能听得懂,只有坚持说下去,杜志刚才有可能尽快醒过来。
薛平开玩笑说:“你现在有两个老公,杜志刚排第一,我排第二。杜志刚不会对你亲热,我可以的。所以说你不能一味和他亲近,冷落了我。真正想说心里话,对着我来,我能和你交流,而杜志刚暂时不能。”李霞说:“你是我的第二老公?咱俩同性恋呀?”
说归说,薛平亲眼看见李霞是怎样伺候杜志刚的,她仍然被感动了。无论李霞一丝不苟给喂吃喂喝,还是从从容容处理大小便,尤其是坚定不移把杜志刚当健全人,喋喋不休对他说这说那,听上去煞有介事,都让薛平觉得简直不可思议。霞坚持这样做,对杜志刚得有多深的感情啊!夜深人静的时候,李霞对杜志刚所说的那些话能清晰地传到薛平耳朵里,把她听得泪流满面。心想,霞这是何苦,她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呀!
王军知道妻子住到李霞那里,果然心生怨忿,但他又不敢贸然抱怨李霞,而是找了个时机,在单位对薛平说:“你的朋友和你一样,做事情没道理,咱俩还没离婚,李霞凭啥让你住她那儿?我哪天找她说理去,问问她凭啥破坏咱夫妻关系?”
薛平对目前尚为法律意义上的老公表现出极大的鄙夷:“你说李霞破坏咱俩夫妻关系?亏你想得出来!咱俩真能过得下去,李霞破坏得了吗?怪只怪咱俩的缘分只剩下离婚一条道了,用得着别人来破坏?你简直是胡扯,瞎掰。我告诉你王军,有本事冲着我来,不要胡乱怨别人。你要是犯浑,敢去找李霞的麻烦,看我不跟你拼命,李霞的植物人老公也会站起来揍你!你把我逼急了,在李霞那儿住不成,我直接找个野男人住到一起去,到时候你更没面子。你好好想想吧,赶紧和我把婚离了,咱俩都不难受,你也好寻找自己的幸福。”
王军很无奈。
薛平坚持冷战方针,直到突破王军自尊心所能承受的底线。终于有一天,这个老实忠厚且木讷的天车工爆发了,指着薛平的鼻子一顿斥骂:“薛平,你他妈硬生生被我给惯坏了。如果我当初刚刚发现你和别的男人有事,立马将你狠狠捶一顿,你是不是会老实得多?然后隔三差五揍你个鼻青脸肿,将你的丑恶行为公开揭露,弄得你没脸见人,你是不是就会服服帖帖?所以说呀,你这种女人是贱货,越把你当成个人,你好像真是个人。我从今儿开始,就把你不当人了,薛平,你是个婊子,烂货,破鞋,公共汽车!我本来想把你揍扁了再说离婚的事,可我一想,打你有什么用,脏了我的手!再说啦,你把我当窝囊废,我就一定是窝囊废?告诉你,薛平,你看错人啦!离了你这种婊子烂货,我今后一定能过上好日子。你赶紧滚得远远的,我儿子也不会跟着你。他跟了你能学好吗?一个婊子、烂货能把我儿子带到正路上吗?除了儿子,家里什么东西你要带走都成,包括房子。最好把你用过的东西全部带走,弄得干干净净,我眼不见心不烦。你把东西都带走,老子锅碗瓢盆铺的盖的用的,全部换新的,一切从头再来,不愁过不上好日子。和你过这些年,我真是瞎眼了,真是白白浪费生命!我今儿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我让你走,走得越快越好,我让你滚,滚得越远越好!离,坚决离婚,马上上街道办事处,我一分钟不想耽搁,谁不去谁不是亲娘养的……”
王军大发雷霆之怒,薛平插不上嘴。起先觉得王军骂人骂得野蛮,心里有些委屈,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转了,后来又觉得王军可笑,色厉内荏,虚张声势,于是脸上挂着冷笑,耳朵像是被棉花塞住了,王军骂了些啥内容,对她来说相当于一缕清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跟没听见一样。知道王军骂累了,薛平笑着说:“走啊,办手续去。”
王军补充了一句:“薛平你是个妖精。”然后,小伙子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34、金碧辉煌
离异对薛平来讲是彻底解放。她想起一句歌词叫“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他恨不得跑到大街上对着陌生人大喊:我的好日子来了!
薛平的好日子真的来了。
民营企业主曹建辉知道薛平离婚了,而且从原来的家搬出来,住到单身公寓去了,于是觉得这对他来讲是个机会。过了没多长时间,曹老板邀约薛平餐叙,在一个充满浪漫气息的小包间里,两个人举杯邀明月,谈天品红酒,看上去仿佛一对天人。这次浪漫餐饮到了最后阶段,曹建辉用一串钥匙制造出**:“平妹妹,送你一套房子。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对于宴会出现这样戏剧性的高峰,不能说薛平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她当时的表现为波澜不惊,微微笑了笑而已。在没有亲眼看到房子之前,她想,不就是一套房嘛,沙枣花市的房子又不贵,再说对于你曹建辉来说,一套房子不过是九牛一毛,而我要为这套房子付出的代价,岂止九牛一毛?如果说这是一笔买卖,那么谁赚得多真说不清呢。
可是,当薛平坐着曹老板的车来到本市第一个由地产开发商搞起来的生活小区“昌盛国际”,进入到能用她手中的钥匙打开的那套房时,她的确有几分吃惊。
这是一套四室两厅一厨两卫,使用面积大约150平方的大宅子,在当下沙枣花市所有民用住宅当中绝对算得上一流。一流的大,一流的设施,再加上一流的装修,就连一流的家具都给配好了。不光有沙发茶几餐桌椅和大双人床,还有电冰箱洗衣机空调以及最先进最豪华的家庭影院,锅碗瓢盆**用品更不在话下。富丽堂皇的顶灯、壁灯、落地灯统统打开,更显出这套房子雍容华贵。简单地说,这房子打开门进来就能住,而且住得舒服,住得高档,住得享受。哪怕曹建辉再有钱,薛平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在她身上舍得花钱。有了这套房子,在衣食住行等生活的各个因素当中,起码居住条件一步登天,也就是说,我薛平在沙枣花市这个地域环境当中,一步迈入贵族生活!
“这就是所谓的商品房吧?”薛平满脸的惊喜,问道。在她以前的概念当中,住房都是单位分配的,即使近期开始房改,职工住进单位的福利分房,自己所出的钱也只是象征性的。
“是。开发商修房子为了赚钱,所以这里的房子更接近市场价值。”曹建辉回答说。
“买这么大一套房子得花多少钱呀?另外,房子的装修,买家具家电,就连日常生活用品都是新的,曹哥你究竟花了多少钱?”薛平一边在各个房间走着,看着,一边问。
“说钱就俗了。反正不要平妹妹你花钱,包括以后的水电费和别的费用——地产商盖的房子专门有人搞物业管理,所以还要交物业费,这些你都不用操心,你的任务是只管住,只管享受。”曹建辉说。
“哦,这么好呀?我简直跟做梦似的。”薛平说,“不过曹哥,我还醒着呢。您说我俗,我干脆俗到底啦。我能不能问一句,您说这房子送给我了,那么它的产权算谁的?”
“这个很重要吗?你怕我拿这套房子做诱饵,而你就是那条想咬钓钩又怕吃亏的美人鱼吗?”
“可不是咋的!万一你只不过拿这房子勾我的魂,到了我想往前走的那一天,你说房子和我没关系,我岂不是猫咬猪尿泡空欢喜一场?”
“你说说,你说说,平妹子你把我曹建辉看成什么人了?你认识我、和我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我在你心目中是个以钱骗色的流氓,是个专门猎艳的伪君子?”
“我说不清。除非你现在告诉我,房子产权也归我,让我看到有薛平名字的房产证,我才相信你是真心把这么好的房子送给我。”
“这个容易,明天就可以办。拿上你的身份证、户口本啥的,直接把这套房的产权过户给你,不就完了嘛。这房子本来是给我儿子准备的,不过他年龄还小,目前根本用不上,等将来需要房子,我再给他买。谁让你现在离婚了,更需要这套房子呢。”曹建辉实话实说。
“曹哥,你真好!我是说着玩的,就看您对我是不是真心。”薛平说罢,主动上来拥抱了曹建辉,将红润饱满的双唇送上。其实,她还没想好究竟要不要接受曹建辉赠送的这份大礼,暂时拿来住和彻彻底底接受房子的产权,是两个概念。得到的不同,需要做出的奉献也不同,这种事情虽然没有政策条文,但也有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吧?不过,就冲曹建辉如此慷慨大方,今夜将身体奉献给他,已是薛平别无选择的选择。
“平妹妹,从今天开始,这套房子以及里面所有的配套设施使用权归你了,所有权你随时可以拿走。怎么样,我送的这份小礼物你还满意吗?”曹建辉问道。
“这才是份小礼物?曹哥,您可真是财大气粗啊。难道您以后还能送我比这更大的礼物?”薛平狡黠地眨眨眼。
“那也说不定,只要你肯接受。”
“行啦,我已经受宠若惊了。”
“唉……”曹建辉忽然叹了口气,“说到我儿子,将来长大了有没有姑娘嫁给他还是个问题哩。”
“你儿子怎么啦?”薛平有几分诧异。
“我儿子有自闭症,傻傻的,不大和人交流。我一直在想办法给他治,但没多大效果。”曹建辉第一次在薛平面前说到儿子的状况,这是他的心病。
“您那么有钱,还愁治不好儿子的病?再说啦,凭万贯家产,将来您儿子要找对象,漂亮姑娘还不得挤破门?”薛平自说自话。
“今天不早了,平妹妹,你休息吧,好好享受享受这个房子里的一切,它们是全新的,统统归你。”曹建辉不知真想走,还是故意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曹哥,我不让你走。”薛平勾魂摄魄的眼睛朝着她的曹哥频频放电,应该说,这套房子带给她内心的激动和感动需要表达,当然不能让曹建辉走啦,哪怕他假意客套,薛平得知道好歹,“天上猛地掉这么大的馅饼,咵嚓一下砸我头上了,您不得陪着我庆祝庆祝?再说啦,这事情除了您,再也没有人能陪我庆祝。您难道真的想走?我才不信呢。”
说罢,薛平依偎过来,主动拥抱了她的曹哥,然后抬起头,眼睛含情脉脉盯视着曹建辉,鼓了鼓嘴唇,求吻。
两个人很默契地开始,然后步步深入,共同攀登幸福的巅峰。
直到曹建辉不得不离去,薛平仍然像做梦一样,而这套新房就是她梦想中金碧辉煌的宫殿。女人的幸福感需要物质的支撑,而曹建辉能给她的,恰恰是薛平所向往的。
完了,我又被曹老板套牢了,而这套房子正是他创设的有形的牢笼,不,还有一种说法叫金丝雀笼。
可是,薛平怎么能就此甘心呢?她之所以费九牛二虎之力,从婚姻的桎梏中将自己解放出来,绝不仅仅为了从曹老板这里得到更多的物质利益。虽说类似刚刚发生的曹老板如此慷慨大方的馈赠,薛平无意回绝也无力回绝,但最近一段时间,她对男人最重要的关注点,不仅早已摒弃了刘成斌,甚至跃跃欲试要超越曹建辉,终极目标被她设定在那个更像男人的警官洪刚身上。
最近一个时期,薛平围绕着洪警官有很多幻想。
薛平之所以把前夫王军一脚踢开,并不意味着她从此不再需要婚姻。毕竟生活在中国相对保守落后的西部地区,美丽女工薛平的婚姻观、**观不可能过分前卫,抛开婚姻独身后半辈子,她从来没这样想过。那么,拆散了原有婚姻,薛平再找谁结婚去呢?很显然,眼下薛平生活中一个很重要的男人叫曹建辉,这个男人对她不可谓不好。以前的种种馈赠和多方面的关心关照难以忘怀,当下又冷不丁给了那么大、那么高级的一套房。对我薛平如此大方,如此关爱的男人,曹建辉肯定排第一位。可是,曹建辉无论有多好,你却不能将他作为结婚的对象,因为他有家庭,有妻子有儿子,况且家大业大的人想停妻再娶,难度该有多么大呀。再说啦,无论两个人相处得多热乎,哪怕在**最兴奋、最忘乎所以的情况下,曹老板从来没说过要娶我薛平为妻。他不是冷血,但他冷静得可怕……
既然嫁给曹老板没有可能,薛平想再婚,究竟应该嫁给谁呢?王军的表哥刘成斌一直对她的美色垂涎三尺,但这个男人更不可能与之谈婚论嫁。且不说他同样有家,即使没有,即使他愿意娶薛平,薛平也绝不会嫁给他,刘成斌在薛平眼中,就是一个凭借手中权力到处猎艳的**棍,而且为人处事很多情况下显得猥琐,根本不像个好男人,和他在一起那叫一个恶心!
既然这两个男人都不能嫁,薛平心目中最向往的还有一个人——警官洪刚。这个男人多好呀!从他的形象来看,正是让女人不得不喜欢的标本式英俊男;从为人处事来看,仅拿上次在酒吧见义勇为、英雄救美这一件事来说,他就是个可以依靠的强势男人。还有上次请他吃饭,本来想让曹建辉买单,洪警官却主动抢着付钞,简直有点不自量力,却又显得那么诚厚待人。如果说我薛平想再嫁一次,肯定要嫁给像他这样的男人,不,干脆直接嫁给他得啦!
当然了,到目前为止,薛平对于洪警官的了解并不够深入细致,比方最重要的一点,她尚且不清楚他的家庭状况。按常理,洪警官应该有家,有妻子和孩子,但也并非没有其它可能。比方说,他也遇到了一位自己并不喜欢的妻子,两个人过不到一起,离婚了,丧偶也不是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再退一万步说,即使洪刚哥哥有婚姻,我这辈子没有嫁给他的机会,那么做他的情人行不行?
薛平真有点想入非非。她十分向往洪警官的强健,想象着这个男人肯定浑身的腱子肉,肯定有八块腹肌。假如能在洪警官身边做小鸟依人状,该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啊!为了这个男人,薛平心甘情愿奉献一切!
应该尽快想办法弄清楚洪警官的婚姻家庭状况,这对我薛平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啊!
大家同在一座小城,沙枣花市并不大,任何两个相互陌生的人,只要拐一到两个弯儿,都能找到共同的熟人,甚至朋友,甚至亲戚。所以说,薛平如果真想知道洪刚的家庭状况,托个离他近些的人打听打听就是了,比方公安系统,薛平以及薛平的朋友,都能找到若干个熟人。
弄清楚了洪警官的家庭婚姻状况,薛平一下子觉得心凉了。
洪刚的家庭状况很特殊。他的确结过婚,而且生有一个女儿,按理说,他应该有一个完整、幸福的三口之家,过舒舒服服的小日子,但是,就在他三岁的女儿出生后不久,洪刚的家庭遭遇了一次意外,而且是不合乎常规的意外。突然有一天,洪刚下班回家,他的妻子没有了。家里也没少什么东西,他老婆连换洗衣服都没带,只有餐桌上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出去旅行了。天涯海角,我也不知该去哪里,请你不要徒劳找我。我有可能三年五载之后再回来,也有可能永远不回来。”除了这几句话,再没有更多的交代。孩子本来就由洪刚的父母帮着照管,白天他们两口子上班,孩子寄放在母亲那里,妻子失踪,对孩子也没留下什么话。洪刚看到这张纸条急了,赶紧采取一切手段想找到妻子。可是,女人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包括动用了公安警察的力量也弄不清妻子的去向,甚至连一点点线索都没找到。
事后洪刚认真反思在这之前妻子有没有异常举动。也许他在妻子身上本来粗枝大叶,竟然理不出个头绪来,弄不清究竟哪些迹象是妻子离奇失踪的蛛丝马迹。他隐隐约约知道妻子在认识他之前曾经和一个男子相爱过,而且爱得很深,那个男子据说外出云游了,有说去了南方广东深圳一带,也有说出国了的。是不是这个男人悄悄潜回来将他的妻子拐跑了?还有一种可能,妻子被坏人胁迫了,给他留下那张谜一样的纸条,只不过是妻子在非主动情况下制造出来的烟幕弹。除此而外还有什么可能性呢?洪刚想得脑仁子疼,也想不出更多合理的解释来。且不说在洪刚印象中,他们夫妻感情尚可,即使夫妻之间不贴心,那么她作为女人,对亲生女儿难道也铁石心肠,怎么能说走就走,说失踪就失踪了呢?
总归洪警官从此成一个人了。说是一个人吧,他又有合法的妻子,至今还在他家户口本上;说不是一个人吧,他却常年过着等同于单身的生活,还得在工作之余照顾孩子。
打听清楚了洪警官的家庭状况,薛平感觉这对她来说是一道难题啊!洪警官结过婚并且没有离婚,他的妻子虽说失踪了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样一个男人,你想嫁给他谈何容易!当然了,希望是有的,毕竟他的媳妇有可能永远消失了,永远不再回来,洪警官总不能为那个害人的女人守一辈子吧?
虽说与洪警官能否发生薛平所期待的的那种交集同样是谜,但离异了、自由了,对薛平来讲无论如何是好事。
她的“好日子”将继续。就像曹老板送她的那套房子一样,薛平想象中的日子,将会越来越金碧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