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冷笑
出了山谷,坐上前来接应他们的马车,苏浅以腿为枕,让凤歌躺在自己身上,轻轻拂开她颊旁的散发,凝望着她许久,蓦然开口:“封玦,你可知道城中有座鬼宅?”
封玦一愣。
“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就是当初雪妃从宫中逃出,因为收留她而被灭门的那户人家的宅院吧?”苏浅的声音,缓而稳,慢慢抬起眼来,看着封玦:“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
封玦转开眼去,不和她对视:“你……相信封璃所说的身世?”
苏浅忽而冷冷一笑:“到了现在,相不相信,都已经不重要,皇位永远不可能轮到他这样的人来坐。”
说完这句话,她又垂下眸去,看着凤歌咽喉处的那道深如皮肉的刀伤,眼中光芒森寒:“即刻派暗人,去东西南北的集市交汇处,守住舂米人石雕,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然后到午时,将石雕右眼瞳仁,涂上血红朱砂,再派精锐之兵,埋伏于鬼宅,今日夜间,凡是出现在那里的人,便是封璃的幽冥卫,格杀勿论。”
封玦惊讶地望着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另外,派一队人马去地宫,将我父亲的遗体运出……”她哽噎了一下,但随即继续吩咐:“然后,彻底毁了地宫。”
她用力地握紧凤歌的手,声音轻柔,却又透着狠绝:“封璃毁了你,我便毁了他。”
封玦将脸转向窗外,轻轻叹息了一声……
是夜,寝宫内室。
苏浅守着**的凤歌,又喂过一次血蛊,她虚弱得已快倒下,但她仍是强撑着,因为她要等待,封玦带回来的消息。
三更已经敲过,门外传来了宫人的禀报声,说封玦到了。
“传。”苏浅即刻坐直了身体。
封玦进来,她沉声问:“如何?”
“已尽数截杀,但是……他未出现。”封玦回答。
苏浅唇边的笑容嘲讽:“今日你们传联络暗号时,他一定就在附近,甚至也知道你们会在鬼宅设伏,但是他不敢出现,对如今的他而言,保命才是第一要务。”
封玦无言。
“那便刺激他到底。”苏浅轻描淡写地一挑眉,眼中却有深刻的恨意:“将所有的尸体,剥了面纱面具,挂到城门之上,让大家都看清楚,那群杀人的恶魔,究竟是谁!”
封玦应下,在告退之前,低声嘱咐:“你也要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
苏浅垂眸“嗯”了一声,然后又轻轻说了句:“这次谢谢你。”
封玦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笑了笑:“无论我为你们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
苏浅抬起眼看他,差点落下泪来,他却似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疾步离去……
次日清晨,苏浅换好华丽朝服,用胭脂唇朱,遮掩住自己苍白的脸色,然后走到床边,轻轻触摸了一下凤歌的眉心,转身离开,前往凤御宫上朝。
一步步走上玉阶,她站在最高处,环顾群臣之后泰然入座,声音清冷威严:“幽冥卫已于昨夜被彻底剿灭,从今而后,诸位爱卿再无需担惊受怕。”
众人在高呼皇上圣明的同时,却又在心底,有丝震慑,女皇竟能将横行多年的幽冥卫一夜之间诛杀殆尽,并悬于城门口示众扬威,又是怎样的手段和魄力。
而接下来,苏浅的话,更是让人心底发寒:“幽冥卫虽除,但其贼首封璃仍未落网,所以各位卿家有知道线索的,速速上报,朕必大赏;反之,假如隐而不报,日后若被查出,便以叛党余孽论处,九族连坐。”
台下曾为封璃朝中亲信的几名大臣,此刻背后已是冷汗涔涔。
苏浅淡淡地扫过他们,又将眼神投注到封玦身上:“此外,由王爷全城发布谕令,城中百姓,凡是发现逆贼封璃行踪举报的,赏黄金百两,而若是窝藏,全家举罪,为其陪葬。”
“是。”封玦垂首应道。
“好了。”苏浅声音一轻,语调变得柔和:“诸位卿家,照常议事吧。”
之后的早朝时间,她神色淡定,似乎先前那个下绝杀令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其他人却是战战兢兢,无法从最初的情绪中抽离……
重赏苛罚之下,必有叛徒。
想踩着封璃往上爬的,或者是怕被封璃拖下水的,开始暗中举报,线索渐明。
两日之内,甚至连他的秘密产业春月楼,都被供了出来。
当官兵突袭春月楼,老鸨出来,还未开腔,便直接被制住,而此刻,楼上最里间厢房,有一人迅速翻出后窗而逃。
这人便是封璃,当他终于逃出那条暗巷,站在屋梁顶端,眺望远处的红瓦宫墙,不禁恨得咬牙。
好一个苏浅,竟将他逼至走投无路。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给石雕涂朱砂,在鬼宅设埋伏,心急如焚,却不敢露面,只能任自己多年训练的幽冥卫,毁于一旦。
他偷偷返回地宫,却发现自己曾经的骄傲,已成废墟一片。
现在连春月楼,也被查封,他再无可容身之处。
一生都在报复别人的他,第一次深刻地尝到了被别人报复的滋味。
封璃沮丧地将斗笠扣低,走在热闹的街头,竟忽然想到了夜骐。
现在夜骐应该也不好过吧,他杀了苏策,罪过并不比自己轻,苏浅又怎会原谅?封璃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有了些许平衡。
七弯八绕,他到了曾经和夜骐秘密会面的那间酒馆附近。
仔细查探周围,并无异样,他才信步走入,坐到惯常的位置,要了壶酒。
他知道,也同样会有人,将自己的行踪,即刻告知夜骐。
果然,当夜幕降临,厢房的门被轻叩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