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陵刚到府里,杨太夫人就差人把他叫了去。
“可是真的?”杨太夫人问,“听说陈四姑娘坐得马车,这马突然疯了,后来是你寻到的?”
杨延陵道:“是。”
杨太夫人直拍胸口,笑道:“幸好寻到了,她可是我那老妹妹的心肝肉呢,你做得很好,她定是会感激你的。”
杨延陵点点头,他也有点累,这便要告辞。
杨太夫人叫住他:“卢二姑娘的事,你到底怎么说?”
上回与太夫人谈过,杨太夫人也不再执意要杨延陵娶陈宁华了,只又给他寻了别的姑娘,这卢二姑娘是书香门第出身,父亲乃兵部侍郎,也算是门当户对。
“我早说了,先缓缓。”可杨延陵还是不买账,不耐烦的道,“还请祖母不要再为这事操心,孙儿心里有数。”
杨太夫人长叹一口气:“延陵,我都是为你好,为咱们侯府好啊,再说,你这年纪早该成亲了!”
“那要不我娶了陈四姑娘?”杨延陵挑眉。
杨太夫人又支吾起来。
原来性子很直爽的,说到这个,就回避。
杨延陵淡淡道:“是因为三皇子罢?”
杨太夫人没想到他会知道,讪讪然道:“你既明白,我也不多说了,这四姑娘貌比天仙,终究不是入寻常人家的,以后怕也会多事。”
“在祖母眼里,我也不过是寻常人?”杨延陵又不走了,拿起茶壶晃了晃,见里头还有,便给自己倒了一盏,“侯府如今的荣耀算得上是我一人挣的,今日祖母既提起此事,我不凡说明,将来我娶妻,也得我看上的,还请祖母莫再插手。”
杨太夫人瞪大了眼睛:“延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等话,你如何能说?”
杨延陵笑了笑:“若想府中安宁,祖母,您需得听我一回。”
杨太夫人简直不敢相信。
杨延陵悠悠然道:“这六年,祖母可知我怎么过来的?二叔哄了我与他去西北,结果他几场仗下来,就受伤逃回京城,到现在都称腿脚不便,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熬到今日,祖母您觉得容易么?”
杨太夫人忙道:“延陵,你二叔是伤的很重,请了大夫看,也是称不好治。”
“是,不好治。”杨延陵嗤笑一声,“总之,我的妻子,需得我自己来选,祖母,我言尽于此。”
他态度很是强硬,前所未有的强硬,杨太夫人心知也是无法逆转了,只得问道:“那你到底想娶谁呢?你已有看上的姑娘?”
“还未想过呢。”杨延陵站起来,“等到想好,自会告知祖母的,今日孙儿不孝,还请祖母谅解。”
他向杨太夫人行一礼,转身走了。
回到厢房,杨延陵把外衣扔在一边,只听“叮”的一声,似有东西掉落在地,低头一看,竟是支双色玉兰小花簪。
不用说,定是刚才那外衣罩在陈宁玉头上,取下时带出来的。
他拾起来,只见这花簪打磨精致,光华夺目,不由想到陈宁玉的脸。
比起来,也不知是哪个更耀眼些。
他把花簪放在桌上,起身去清洗。
惊马一事中,虽然陈宁玉没有大碍,及时被救回,但还是引起了话题,下人们多多少少会有些风言风语,而此时太夫人也正为陈宁华的婚事,前段时间与好几家都来往过,最近已是有看好的人家了。
这日陈宁华去给姜氏请安。
姜氏同情的看她一眼:“坐下罢,我知你这两日心情也不好,说起来,我也是难过,原本多好的一桩事,哎,也不提了。”
陈宁华竭力装作不明白。
这事儿从没有明确,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能表现出来,好似自己知道自己原是要嫁给武定侯的。
可事情却没有成,而太夫人相中的公子,比起武定侯,那是差的太远了。
这个梦,她还没有做完,便已经支离破碎!
姜氏叫人给她倒上一杯茶:“说起来,现咱们家反倒是欠了武定侯一个人情,宁玉上回被马儿带出城,武定侯是寻了她好久的,两人一起骑马回来,后来还送她去医馆。”
她笑了笑:“没想到武定侯为人挺细心呢,宁玉这也没有什么大碍,武定侯还嘘寒问暖的,恨不得亲自把她送回府里。”
陈宁华的脸色有些发白。
这些细节她可不知,只知道陈宁玉是被武定侯与陈修寻回来的。
原来他也有这样的一面,想当初,他可是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呢。
“三妹福大命大,自是没有什么的。”她声音有些干涩。
姜氏喝口茶,淡淡道:“你原本也是有福气的。”
陈宁华听到这话,眼睛不由一红。
是啊,原本有个陈修这样的父亲,她应该与陈宁玉,陈宁柔一样能得到他的疼爱,可是她没有,只因苏姨娘怀着她的时候,那原配夫人也怀着孩儿。
后来那孩儿死了,父亲便把所有的一切的罪责都推在她们母女两个头上。
这些年,她受了多少委屈呢?
流了多少泪?
这样的日子,她自己也数不清楚。
从杏芳苑出来,陈宁华整个人差点摔倒。
夏莲忙扶住她。
秋白焦急道:“姑娘瞧着像是病了?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来。”
陈宁华咳嗽一声,叫住她:“莫去,我无事,睡一会儿就好了。”
这种时候,她若是病了被人知,不知道会被怎么笑话,只当她嫁不成武定侯才会如此,前些时日,她都撑过来了,现在这小事,算得了什么?
她不想要这等耻辱!
两个丫环扶住她回清音苑。
陈宁华躺在**,秋白摸着她额头有些烫,忙挤了一条巾子给她敷上去。
见她昏昏沉沉睡了。
秋白气愤的小声道:“刚才夫人的话若是真的,那可不是四姑娘坏了事儿?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次是侯爷,怪不得她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不然好好的马儿岂会疯了?”
夏莲也有些伤心。
她们都期盼陈宁华嫁给武定侯,那么,以后一定会有好日子的,自家姑娘也能得些高看,可最后还是不成。
她叹了口气:“你也莫要胡说,这亲事不成,是早前的事了。”
“肯定是四姑娘。”秋白一口咬定,“四姑娘的眼界是很高,可那人是武定侯,谁不动心呢,不若原先那个李公子。不然杨太夫人早看中咱们姑娘的,为何反悔?定是武定侯被四姑娘勾了魂,才会如此,你看着罢,早晚武定侯又得来提亲,可惜咱们姑娘是为人作嫁!”
夏莲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陈宁华一连几日都起不来,这病再不看,便有些严重,最后还是请了大夫。
太夫人吩咐胡妈妈:“上回那事,是委屈了宁华,我瞧得出来,她心里必是不舒服的,这盒珍珠你拿去送与她,请大夫一定多看看,好的药材不要吝啬了。”
胡妈妈应一声。
陈宁玉与陈宁柔也去看她。
陈宁华躺在**,脸色苍白,时不时咳嗽几声。
“三姐姐看起来人都瘦了。”陈宁柔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倒不知因何如此?三姐姐身体一向也算好的,这回倒病了好几日呢。”
这话说得屋里众人齐齐皱眉。
夏莲道:“回五姑娘,姑娘是晚上睡觉着凉了,也是奴婢们照顾不周。”
“那确实是你们错了。”陈宁柔斜睨她一眼,“这等季节,本是不冷不热,最舒服的时候,竟然还把主子弄病了,要我说,非得把你们赶出去了才好。”
夏莲脸色一白。
陈宁华又咳嗽起来。
秋白忙给她喝水。
陈宁玉道:“三姐好好歇着罢,只是受凉应不会有什么,我有阵子咳嗽吃些玉竹枇杷膏也就好了,三姐不防试一试。”
陈宁华点点头,弱声道:“说起来,你那会儿也受苦了,到底摔在池子里呢,幸好五妹妹发现,不然……四妹妹总是有福气。”
突然提起这事儿,陈宁柔脸色微微一变。
这是陈宁玉穿到此地的重大事件,当年因原来的陈宁玉死了,她才会有今日,追究起来,算是一桩疑案了。只是她活过来了,也没有什么后遗症,这事儿才会被掩埋。
陈宁玉自是不知道到底谁是推她的人,别人问起起初为何独自前去,她也记不得了。
但陈宁华的意思,好似竟是陈宁柔下手的?
陈宁柔忙撇清关系:“四姐是运气好,幸好我过来玩,你竟然连丫环也不带的,可把我吓的,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陈宁华笑了笑道:“五妹妹是害怕呢,也不知道先叫人,倒是耽搁了会儿。”
“是啊,我吓得声音都发不出来了!”陈宁柔被她这接二连三的话,已是弄得极为恼火,站起来道,“就不打搅三姐了,还是好好歇着罢,这身体不好也不宜多说话。”
陈宁华嗯了一声:“也是,那我就歇着了。”
陈宁玉与陈宁柔告辞而去。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苏姨娘就来了。
见到陈宁华,苏姨娘就哭。
“不过是小病,姨娘怎来了?”陈宁华劝她走。
苏姨娘道:“是夫人叫我来看看你的,怎么样,可好一些了?”
“好多了。”陈宁华道,“看过便走罢,姨娘,原本也没什么。”
见她强颜欢笑,苏姨娘难受极了,原本她也对陈宁华嫁入武定侯府抱有很大的期望,结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何能叫她不伤心?
陈宁华不哭,她倒是哭得泪流满面。
陈宁华被她弄得心情更差,叫丫环送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