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皇城之乱
紧绷的空气中,突然有人一声冷哼。众人循声望去,却见百官之列,一青白胡须的老者怒目横眉,冷眼瞪着横在身前的大刀,一语石破天惊,“皇上错了,先帝明明立有传承诏书,当时老臣就在跟前,皇上怎说没有!”
哄!
人群里炸开了锅,不光是大越的官员,就连他国使节也跟着议论纷纷,怀疑嘲弄之色比比皆是。
那先前说话的少年郎此时哈哈一声大笑,望着天台上的宇文熠道,“尊贵的皇帝陛下,请问,诏书在哪?您大义凛然,拿玉玺换了临安王世子的命,那诏书应该还剩下的吧!好像临安王家里,没有人的命需要诏书去换的。”
人群中发出一阵嗤笑。更有人开始叫嚣,让宇文熠拿出诏书来。
“你是几品官,皇上跟前竟然如此放肆,不要命了吗?”孙默嚓地一声拔出佩刀,横刀立在天台下,冷眼瞪着那少年郎。
他这一问倒是提醒了大家,众人也都开始打量起这个天不怕地不怕,赶在宫廷皇帝跟前,当着这么多大臣和他国使节叫嚣的年轻官员。
“孙统领,微臣不过一个下三品的侍郎,统领大人位高权重,不认识也是正常。而且……”少年一顿,忽地一低头,身子诡异一扭。身旁人只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从眼前一晃而过,就见那少年已经窜到孙默跟前,一甩手丢下一个人来。那人侍卫打扮,被少年扔了个狗吃屎,一只手臂被少年抬起攥在手中。那高举在众人眼前的侍卫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少年冷笑,“怎么,想杀人灭口吗?”
那侍卫脸色铁青,额上尽是冷汗,抖着发紫的嘴唇却偏偏说不出一句话来。
少年冷笑着,一伸手从他腰间拽下一块铭牌,在众人眼前晃了晃,“哎呀,禁军啊!来来来,我看看,纯金色的呢,应该是孙统领贴身的人吧!”
“嚓!”
不退反攻,被掀了底的孙默非但没有因为自己的人败露而有所遮掩退缩,反而手令一下,手下禁军全都亮出了兵器。同时脚步声四起,铁甲铮铮作响,偌大的广场刹那间陷入包围。
明日灿灿,冷刀森森,方才还一片热闹,大殿里丝竹管乐美女环绕的觥筹交错,转眼间就成了冷笑森然剑拔弩张。
孙默冷目一扫众人,朗声道,“先帝驾崩,太子顺应天命继承皇位有什么不对?即便是没有玉玺和诏书,这大越也是宇文家的大越,尔等有何理由反对?”
“说得好!”少年一脚踢开跟前的人,鼓掌欢笑。“这大越是宇文家的大越,孙统领说的太多了!所以,如果今天登基称帝的人不是宇文家的人,那便是谋朝篡位,李代桃僵,是不是?”
孙默脸色一变,急声怒喝,“你胡说什么!来人,把这个乱臣贼子抓起来,就地正法!”
“哗啦!”
一片刀影如网落下。那少年却不惊慌,拔地而起,一跃三丈高,跳到一边朗声道,“我好好的侍郎你说是乱臣贼子,那你伙同贼人欲盖弥彰谋朝篡位又是什么?诸位大臣,想必这些日子你们也听说了,咱们的这位皇太子爷,很可能是个冒牌货。道听途说自然不可信,可若是证据确凿,还望各位大人能够还真太子一个公道,给先帝一个瞑目!”
少年声音朗朗,在上千人的广场上远远传出去,仍旧清晰可闻。不少人开始动容,却惧于身边的刀锋而不敢动作。
寂静声里,先前发话的白须老者突然一把推开身前的阻拦,不顾危险冲到人前,高呼道,“这位少年说的对!先帝明明留有诏书,太子却偏说没有。且多年所见,太子行事的确有失皇家风范,身份确实可疑。我大越百年基业,决不能毁在一个外人……手上……”
白须老者默默低头,看着从自己胸膛穿过来的刀尖,一双本因为年纪而有些昏黄的眸子睁得老大。他想回头,去看看那个胆敢在大庭广众给自己这位三朝元老一刀的刽子手,然后转到一半,刚瞥见那人半边脸的时候,就已经撑不住余下的一口气,倒了下去。“你……”
“于大人!于大人你醒醒啊!”平日里跟这位于怀晋相好的大臣再也顾不得其他,纷纷上前搀扶。然到得跟前的时候,人却已然断了气。乌红的血很快流遍每个人脚下,所过之处众人纷纷跳脚。胆大的怒不可遏,胆小的面如灰土。
孙默将刀放回刀鞘,看着地上几个围着于怀晋的大臣冷笑,“这就是妖言惑众的下场,还有谁想提前去伺候先帝,尽管上来试试!”
于怀晋身旁,一人豁然站起,瞪着孙默怒道,“于大人乃正二品中书令,陪王伴驾掌管诏书起草,他说诏书存在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不过是个禁军统领,就敢随意格杀朝廷重臣,该当何罪!”
“如果是朕允许的呢?”许久没有说话,只含笑看着一切的宇文熠,邪魅的唇角一勾,“朕的命令,也不可以吗,左丞大人?”
话音刚落,四把刀就同时架在了尹明宏的脖子上。
尹明宏低眉看了眼那明晃晃的可以映出自己面孔的刀背,哼笑道,“皇上?如果你不是皇上,那你的话就等同于放屁!”
“大胆!”
“叮!”
孙默递出去的刀背少年薄如蝉翼的剑架住,就在刚才那一刹那间,少年如闪电般晃到尹明宏的身前,一手隔开架在他颈项上的刀,同时卷起一道凌厉剑锋将孙默的偷袭顶了回去。
一张笑脸晃在孙默眼前,此语一出,立时换得一片躁动。“孙统领,你今天火气很大哦,动不动就要杀人,难道真的要把大越满朝文武都杀了不成?”
而让他们震惊的却还在后面。但见那少年一扬手,印有大越国玺的明黄卷轴哗得一声展开,“各位大人,这个就是先皇遗诏,印有传承玉玺。中书令大人已经死了,请问在场的还有哪位可以鉴别真伪?”
“我!”一声清喝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身着墨色官袍的青年男子淡淡看了眼身前的刀,理也不理,径自跃过人群,迈着稳健的步子走来。“臣翰林院从四品学士安昭宁见过这位小兄弟。”
他一语道破少年假冒朝廷官员的玄机,在众人还未自震惊中回过神来时紧接着道,“诸位大人,下官可以证明,这位小兄弟手中的诏书,不仅是先帝亲笔,而且一直密存于宗庙之中。非皇家嫡亲皇嗣,不得知。”
安昭宁转身,微笑看着已经自天台走下来的宇文熠,“阁下为太子做了二十年的替身,着实辛苦。如今万事已毕,公子也该将手里的一切物归原主了吧!”
一语石破天惊,偌大的广场突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里。所有人都抬头望着,望着那个在最后五步台阶突然停下来的男子。那是今天刚刚登基为帝的,他们大越国的皇帝陛下。而如今来看,竟不是?难道这二十多年他们看着长大的,那个风流成性,做出诸多荒诞不羁事宜的太子,原来是个冒牌货?
此刻的他们,不知道该是愤怒还是屈辱。人在这世上,最痛恨的便是欺骗和羞辱。这满朝文武,恭敬虔诚,尽心效忠的宇文皇室,竟然为他们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这,到底将他们这些大越的朝臣们,置于何地?
一怒起,四方乱,不知是谁突然喊了声“杀了他,杀了他这个冒牌货”得到响应,一传十十传百,刹那间呼喝四起,响成一片。
暴怒的人是最没有理智的,那些刚才还胆怯考量着自个儿安危企图苟且报名的人们,此刻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把剑撞刀,和侍卫扭打成一片。那些同样处在震惊里的禁军侍卫们一时理不清到底还要不要听候那“冒牌皇帝”的命令,便被冲上来的大臣们给扭到一边,踹了两脚。更有身为武将的官员带着随从,拔刀开杀。
场面顿时大乱,偌大的广场顿时变成了一滩扭打成堆的混乱局势。而在一片混乱里,却还有两处保持了净土。
贺兰殇在护卫披荆斩棘式的保卫下漫步到少年身旁,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望向宇文熠,“成败以定,该放手的还是放手的好。”
“呜……”
不远处,突然传来号角之声。呜咽哀鸣,让人心头一颤。
广场上,闹成一团的大越官员和皇城禁卫军陡然停了下来,愣愣地听着这一声接一声的轰鸣。那是拱卫皇城的城楼发出的号警,只有在外敌大举来犯,攻到皇城口的时候才会发出的警报。
“乌鲁……乌鲁……乌鲁……乌鲁……”
就在众人呆愣惶然间,远处又是一叠声的呼号四起。不同于先前的低沉,这号吹得高亢嘹亮,伴着轰然而起的雷雷鼓声,刹那间天地震动,激荡人心。
“报……不好啦!临安王的大军杀进城来啦!”来人是驻守在永安门外的侍卫统领,一身浴血,也顾不得为混乱的同庆殿广场疑惑,跌跌撞撞地奔到天台前。
这么快!竟然这么快!
宇文熠霍然转头看向那少年,眉峰一凛,“你果真还是动手了,红鸾!”
“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吗?只可惜你的布防实在太弱,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攻了进来。”少年,不,红鸾。红鸾甩开和孙默的纠缠,笑着看向宇文熠,“你一定没想到,临安王的大军会倒戈,最后还是杀进了上京城吧。”
所有人都看着红鸾,就连刚才为她作证的安昭宁的眼中都带着不解。
“大家快把这个妖女抓起来!这个妖女就是先前混进进宫,害死了先皇,又刺杀了临安王的惜雪楼的杀手!”孙默突然遥手一指,大喝一声。“快抓住她,抓住她外面的人就不敢宫城了,大家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