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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万更第一天

八零之有间小卖部 泷芽 12711 2024-10-17 20:38

  

  “怎么会没人赞美呢?”张东东一张小脸露出来, “我姑姑张德凤最漂亮了!”

  张德凤听了,心里美的啊,立刻冲过来, 两手托住东东的小脸, “哎呦, 东东最可爱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张东东临场发挥, “姑姑, 你信不信, 你去上班, 第一天就有人喜欢上你了。”

  “你还知道这个?”张德柱惊讶看着张东东, “你才多大啊。”

  “当然知道了。我们班就有小朋友喜欢另一个小朋友,壮壮就说过,他喜欢我们班的齐齐。”

  一家人现在都看向张东东,无比汗颜。

  “这才多大的孩子就喜欢这喜欢那的。”张德凤捧着张东东的脸, “知道的可真不少。”

  “行了你啊,快把手放下, 让东东快吃饭, 一会儿还上学呢。”翟明翠往一旁推一推碗, “你也是, 快点坐下吃。”

  “你说你去当个工人,还穿裙子?能干什么活?”张德柱瞧着他妹, 怎么都觉得不像那么回事,“你一会儿还是换了吧。”

  “要你管!”张德凤拿着一个馒头看橙花,“二嫂, 你说好看不好看?”

  “好看。”魏橙花最后把视线移到德凤的脚上,惊呼道:“德凤,你穿的时候爱惜点, 你看,鞋面上怎么脏了?”

  张德凤低头看一眼,毫不在乎道:“没脏啊,我看着挺干净的。”

  “怎么会,你看,这不是一道印子吗?”

  “那有可能是你自己弄得,我穿的时候就有了。”张德凤继续狡辩。

  魏橙花气的要死,直接把筷子放下,和她讲理,“德凤,你可不能这样。你要借鞋我借给你了,你不爱惜着穿,还赖在我身上。”

  “好了好了,真是一大早都不消停。”翟明翠被吵得烦了,连忙出来阻止。可说话有失偏颇,一看就是向着德凤说的,魏橙花自然不乐意。

  “妈,你不能一直向着德凤,明明就是她的错。”魏橙花立刻小声埋怨。

  翟明翠转头看她一眼,有些奇怪。

  这橙花虽然一直说话横冲直撞的,但毕竟新婚,嫁过来时间短,还不敢和她这个婆婆顶嘴。哪怕和德凤两人叮当乱揍,翟明翠说了话,她还是听的,至少不会像刚才那样立刻反驳。

  “我没向着她啊。”翟明翠讲,“我就是说让你们别再吵了。”

  “那就是向着德凤啊。”魏橙花声音虽然小,可丝毫不让,“她把我的鞋弄脏了,道歉都没有,还赖我。你都不说一句话。”

  “你!”翟明翠一时被橙花堵了嘴,不知道要怎么发威,停在了那里。

  翟明翠立刻看向德柱,这如果在往日,德柱早就叫橙花闭嘴了。

  每次德凤和橙花干仗,德柱都会翻白眼加出口阻止,不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可这次是橙花不敬婆婆,一句不让,该死的老二竟然一句话也不说,只顾着吃。

  “吃吃吃!”翟明翠不能骂媳妇太重,只能把炮火转向德柱,“你就知道吃。”

  她瞪着德柱,然后对德柱使眼色,让德柱说他媳妇几句。

  可德柱没看见一样,把筷子递进橙花手里,对他妈说:“你就是向着德凤了。我又不是没听见。我在这儿呢,你们还欺负橙花,我如果不在呢?”

  “谁欺负橙花了?你这死小子!”翟明翠站起来就要打。

  德柱也连忙站起来,挺着胸脯义正言辞:“就是欺负橙花了。妈,你得知道,德凤早晚都要嫁人的。你老了,在你身边的是谁?是你这两个儿媳妇啊。还有,给你生孙子的是谁,还是你这两个儿媳妇!”

  张德柱怕把他妈气疯了,立刻拿起一个馒头,就往外跑。

  窜到外面,还不忘说:“媳妇儿,你别生气,那鞋脏了,咱不要了,我给你买新的。不就是一个回力吗,我给你买。”

  “谁说我不要!买也不能是你买!你买也是花的我的钱。”魏橙花坐在桌上,一边吃一边喊。

  翟明翠彻底被搞得不懂了,平时这时候,魏橙花立刻站起来就走了。可今天,她一边嚷,一边往嘴里塞,吃的痛快着呢,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好了好了。别吵了。”

  张德福扶着邵女站在门口,“一大早就脑仁儿疼。”

  他看着里面乱成一锅粥,便对邵女说:“你去小卖部等着,我把饭端过去。”

  德福去端饭,然后招呼东东,“东东,你也出来。”

  张东东无奈从饭桌离开,走之前经过张德凤身边,还小声说了一句:“姑姑,你消停一会儿吧。吃完饭不是还得让二哥送你?你还敢这么闹!”

  张东东一句话惊醒闹中人,张德凤立刻看向翟明翠。

  翟明翠瞪着她,咬牙切齿的,半天缓过来,才喊:“德柱,你还不滚进来吃饭?吃完饭好赶紧走啊,酒厂离得远着呢!”

  张德柱在门口等着,听见叫他,便伸过来脑袋,看着他妈:“你可想起来还有这茬了。早知道我刚才就骑车跑了,看你们怎么办?”

  “怎么办?我送!”

  张德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德柱身后,用力推了他一下,“还不赶紧进去吃饭?送人这件事,你还能拿来当要挟?”

  张德柱立刻摆上笑脸,说:“哥,我开玩笑呢,就说着玩。”

  邵女在小卖部听得清清楚楚,问正在吃饭的张东东,“你怎么就想起这件事?”

  “什么事?”张东东显然已经忘了。

  “就是你给你姑姑说的那些话。告诉她还得用着你叔叔呢。”

  “哦,我们在学校就是这样的。壮壮想用我的铅笔,他还对我不好。那我就不借给他。几次下来,他就学乖了。”张东东俨然一个小大人,“刚刚奶奶对我说,一会儿她送我上学。我问她我叔叔不送我了吗,她说叔叔要送姑姑,姑姑上班可远了。”

  张东东说着,停下筷子,看向邵女,严肃道:“我发现了一件事,你们大人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最重要。”

  “怎么说?”张德福正好听见,颇有兴趣继续听她这个女儿的话。

  “就说我姑姑吧,她最重要的事是什么,是去报道。但是呢,因为鞋子的事和叔叔婶婶吵架,那吵到最后,就算她赢了,能怎么样?我叔叔早气跑了,那谁送她?”张东东说的一板一眼,德福和邵女都听呆了。

  “比如壮壮吧,他特别喜欢我的铅笔,总要借我的。但是他还欺负我,不和我玩,等用我铅笔的时候再来,那我会借给他吗,不会啊。所以,他也不知道什么事最重要。”

  邵女被逗笑了,摸一把东东的小脑袋,“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人生哲理。”德福在一旁说,“没想到,东东竟然还有这种思考方式。”

  “是啊,我也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面。”

  德福点点头,“看起来,你的决定是对的。”

  “什么决定?”

  “让东东上托儿所啊。”德福让东东赶紧吃饭,自己也开始吃了,慢慢说:“看起来,托儿所就是一个小社会,只有和同学老师交往,她才能成长,学会更多的东西,也有了自己的思考。”

  “是啊。”邵女看着东东,给她比个大拇指:“以后妈妈不能把你当小孩子看了。”

  “妈妈,我乐眉姐姐知道的更多。”张东东说,“很多事都是她教我的。”

  “是吗?”邵女看着东东,“那你乐眉姐姐又是谁教的啊?”

  “哥哥吧。”张东东眼睛转了转,“汪洋哥哥啊。姐姐教我,哥哥教姐姐。”

  张东东又仔细想了想,“对,没错。乐眉姐姐说,汪洋哥哥还辅导她作业呢。对她可好了。”

  汪洋此刻正在发愁,已经撕了好几页稿纸了,最后都揉成了团,扔进课桌里。

  吃过早餐,汪洋第一个走进教室。

  还没到上课时间,同学们有的甚至还在**没有起来,汪洋已经围着学校的湖跑了一圈,又吃过早餐,早早就到了教室。

  他到了教室,就从课桌里拿出来几封信。

  开学没多久,但是北方的秋天总是短暂的,天已经冷了。他也从开学的时候穿的短袖,变成了现在的长袖加一件外套。

  今天格外的冷,干冷干冷的,早晨起来穿这些汪洋都觉得受不住,同寝室的室友上周就有人套上毛衫了,可汪洋还不想穿。

  他也不是不想穿,而是不想穿邵萍给他准备的那些。

  课桌里的信已经堆了好几封了,都是乐眉写来的。

  这孩子坚持给他写信,信里从写夏天的景色,已经写到深秋了。

  叶子要落完了,汪洋还没有回过一封。

  他今天特意早来,就是要写一封信。

  这封信已经写了好多遍,可没写几句就废掉了。

  和乐眉要说的话,就那么几句,无外乎好好学习,听家长的话。

  汪洋很艰难的合上钢笔帽,实在不知道要不要在最后写一句,代问爸爸妈妈好。

  只写爸爸的话,对乐眉是一种伤害。她至今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哥哥和她不是一个妈妈生的。

  可要加上妈妈那两个字,汪洋心里像被剜掉一样。

  撕了很多张,重写又重写,汪洋终于回复完了。

  在信的结尾,他写了代问家人好。

  这样,就不能算是一种背叛了吧。

  汪洋想。

  信刚写完,就有同学从外面进来,看见汪洋后打招呼:“你来的够早啊。”

  汪洋点点头,“今天起的早。”

  “知道吗?”那人走到窗前,往外看,“外面下雪了。”

  汪洋立刻站起来,往外看去。

  虽然是早晨,可灰蒙蒙一片。干冷的气候使得校园中为数不多的树木全秃了杈。

  到处一片萧索之象。

  又冷又孤寂。

  “你穿的也不多。”旁边的同学突然开口,“这一会儿下了雪,肯定会更冷。不行,我得回宿舍加件衣服。”

  同学说完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汪洋:“你去不去?”

  “去哪?”汪洋没反应过来。

  “去宿舍穿衣服啊,太冷了!上午四节课呢,坐着能冻死。”

  *

  德凤坐在自行车后面,用力裹了裹上衣。

  “今天怎么这么冷!”

  她冻得直哆嗦,本来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夹一个外套,出门的时候被翟明翠硬是拽着给套上了一个毛马甲,就这样,坐在自行车后面,德凤都觉得自己要被冻僵了。

  “二哥,你不冷吗?”德凤在后面哆哆嗦嗦问。

  “怎么不冷。”德柱的嘴唇都冻僵了,泛着深紫,握着自行车把的手紧紧攥着,已经被小北风刮透了。

  “北边肯定有地方下雪了。”张德柱半天才说,“要不然,不会这么冷。”

  “是吗?”张德凤听了有点怕,“还没立冬呢,就开始下雪了?”

  “什么叫还没立冬呢,今天才霜降好不好。”张德柱冻得直哆嗦,“酒厂怎么远啊,怎么都骑不到。”

  德柱说着,用力打了个喷嚏,然后一个寒颤紧跟着上来,又哆嗦了几下,“不是,晚上下班,我还得来接你是不是?”

  张德凤在后面点头,“是。”

  “我这命啊!”张德柱想哭。

  也不知道骑了多久,德柱就觉得那小风像刀子一样刮着,一直骑到酒厂门口,才停下车。

  “下来吧,快点。”张德柱单脚撑着地,叫德凤下车。

  “二哥,你等等,别催。”

  “怎么了?”张德柱不耐烦问。

  “我脚麻了。”张德凤艰难从车上下来,双脚着地的那一瞬间,没有任何感觉,全是麻的。

  “你跺跺,用力跺!”张德柱不想多呆一秒,说:“有事给我打电话,往厂子里打。没事就等着我来接你下班。知道了吧,别自己跑了,就在你们厂门口等。”

  张德凤用力跺着脚,越跺感觉越麻,难受的不得了,只能点头,“知道了。”

  德柱嘱咐完就走了,踩着自行车跟飞一样。

  来的时候驮一个人,走的时候感觉无比轻松。

  张德凤还在厂子门口跺脚,没法迈步啊,得等脚不麻了才能走。

  来上班的工人越来越多,大部分都骑着自行车,也有走路来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在一片藏青的工作服中,穿着呢子长裙的张德凤十分显眼,且她还不停跺脚,引得大家走过去了还要转头看她。

  男人就有耍流氓吹口哨的,女的则转头看着她,然后再交头接耳一番。

  张德凤就觉得自己丢人丢到家了,第一天报道,这算什么事啊。

  “新来的吧。”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张德凤立刻抬头看他,见年龄不大,应该和二哥差不多,十分亲切,便说:“是。”

  “那咋不走?”男人看着她问。

  “脚麻了。”张德凤实话实说。

  “哦。”男人点点头,“再用力跺几下就好了。”

  他说完,蹬上自行车,就往厂子里骑。

  旁边有人看见他,和他打招呼,“军哥,来了?”

  “嗯。你们几个,一会儿来找我啊,先开个会。”鄂军对着几个人喊。

  “好。”那几个人应一声。

  张德凤在后面看着,感觉自己可以走路了,便背着包,往厂子里走。

  一走进里面,张德凤就闻到了很浓郁的味道,辛辣又刺眼。

  这种感觉越往里越强烈,一直走到厂子门口,德凤停下来,看见地上和厂子里面的地上,全是粮食,还有一堆堆大小不一的坛子。

  德凤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也不知道要找谁,别人一个个都忙着往里冲,她不好意思开口问,就在门口站着。

  不一会儿,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是那个刚刚和她说话的人,大家都叫他军哥。

  鄂军站在厂子门口,和几个工人面对面说着什么。他一个人站在德凤对面,剩下的工人面对他站着,鄂军先说了几句,然后又让其他人发言,小会开了多久,张德凤就看了多久。

  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感觉到十分新奇。

  一开始气味实在是难闻,也让她萌生了要走的冲动,可看着鄂军,站在那里说着什么,有模有样的,德凤就在想他在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能说那么久。

  “新来的?”

  德凤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德凤赶紧转头看,就见一个中年男人对他说话。

  男人没穿藏青的工装,德凤立刻就意识到这人一定是厂子里的管理者。

  “您好,我是新来的,今天来报道。”

  “哦。”男人笑了笑,“怎么样,味道很不习惯吧。”

  德凤没说什么,就抿嘴笑了,“还行吧。”

  “慢慢就习惯了。”男人说,“我姓王,酒厂的副厂长。”

  “你好,王厂长。”张德凤立刻说。

  “嗯,你先去报道吧。”王厂长指一下不远处一溜的办公室,“今天报道的都去那里了,就你还在这里傻站着。”

  张德凤立刻拔腿就跑,王厂长看着她跑远了,才对鄂军招手:“鄂军,来。”

  鄂军的小组会已经开完了,听到王厂长叫他,赶紧走了过去,“王厂长。”

  “今天厂子新人报道,人不少,有一百来号,你叫上其他小组的组长,告诉他们每个组出一个人,去人事那里帮帮忙。这一百来号,什么时候能登记完啊。”

  “好的。”鄂军说完,就去把情况通知给各小组,回来又告诉刚刚开会的人,由他们往下传,看谁想去。

  这活又不累,大家都争先恐后的,鄂军听他们吵了一会儿,不耐烦道:“白杏,你去帮忙。”

  白杏是一组的为数不多的女工,听到叫她,便高兴挥了挥手,“好的,军哥。”

  “剩下的,都开工了啊。”鄂军说。

  没能去成的人一个个都失望极了,在一旁嚷起来。

  “行了啊你们,大老爷们的,多干点活怎么了,和女同志争,你们也好意思。都给我闭嘴,干活去!”

  鄂军发了话,大家都不再吵了,拿工具的拿工具,快速回到了工作岗位。

  张德凤去的晚了,前面一堆排队的。

  一个小姑娘站在她前面,看见她才来,便说:“早就看见了你了,怎么不来排队,跑那里看什么了?”

  张德凤只恨当时没听明白,不知道要来这里报道,看看前面一长溜,悔得肠子都青了,说:“我不知道啊,不知道要来排队报道。”

  “电话里没给你说啊?”小姑娘扎着两根麻花辫,道:“我叫文文,洪文,你呢?”

  “张德凤。”张德凤说。

  “哦。你也是落榜的吧。”洪文继续说。

  张德凤不说话了,压根不想提落榜这件事。

  “没事,大家都是落榜又补录的,谁也不笑话谁。你知道吗,听说这次有一百来号人报道。”

  “这么多?”张德凤吓一跳。

  她原本还十分得意,感觉自己是浪里淘沙,把她这个金子给淘出来了,没想到竟然补录了一百来号人,那不就是原窝端了吗!

  “行了,别说话了。”白杏走过来,看着德凤和洪文,“就你们能吵吵,前面在喊什么,听见了吗?”

  两人只顾着说话,还真的没听见队头在喊什么。

  张德凤和洪文赶紧闭上嘴,就看见白杏拿着一摞纸,一人塞她们一张,“先看看,然后填一下,不会填的,轮到你们了,再问。”

  白杏继续往后发,突然想起什么,问:“带笔了吗?”

  张德凤和洪文都摇起头。

  *

  翟明翠在小卖部走来走去,一直停不下来。

  邵女知道她是担心德凤,便说:“妈,你坐下歇歇吧,德凤那么大了,肯定没事的。”

  “也不知道到了没有。”翟明翠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孩子没在外面工作过,之前的电影院工作就是临时工,翟明翠也知道只是个过渡,且有橙花在,她就当德凤是去玩了,一点都不担心。

  可这次,德凤是自己一个人去的酒厂,酒厂又那么老远,快到市郊了,万一出点什么事,自己都来不及赶过去。翟明翠能不担心吗,再加上那孩子,口无遮拦,一点心眼都没有,翟明翠就更害怕了。

  “大儿媳妇,你说,她会不会刚报道就被开除了?”翟明翠心里没底,只能和邵女聊。

  “不会的。”邵女说:“妈,你别觉得德凤还是孩子,你想想,她都十七了。你得放手了。”

  “哎,养闺女就这一点不好啊。那俩小子,五六岁撒出去我都不带找的,这闺女,十七了,我也不放心。”

  “没事,妈。如果真的有什么情况,德凤就打电话来了。她很机灵的。”

  “是吧是吧。”翟明翠连连说,“她还算机灵,是吧。”

  翟明翠在小卖部里转悠,感觉耽误邵女的事,就干脆走了出去,在门口转。

  她刚出去没几分钟,又匆忙回来了。

  “大儿媳妇。”翟明翠神色慌张。

  “怎么了妈。”邵女见她脸色不好,赶紧问。

  “你看那个男人。”翟明翠指远一下,“是不是就是那天来的那个男人。”

  邵女坐在柜台里看不见,站起来就往外走。

  果然,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面对面看着这里,好像就是在看小卖部。

  “是不是?”翟明翠立刻问。

  “好像是。”邵女道,“看不太清,但是应该就是他。”

  “他在看咱们小卖部。”翟明翠很警惕,“上次就来问这问那的找茬,今天怎么又在外面看?”

  那人好像也感觉到邵女和翟明翠在看自己,站了不到几秒,就转身了。

  “走了走了。”翟明翠立刻说:“一定是看我们的。要不然怎么咱们一出来,他就走了?”

  邵女看着男人的背影,拉住翟明翠的手臂,“妈,进去吧。一会儿该来送货了。”

  没到中午,供销社送货的车就到了。

  司机小王从车上跳下来,还有一个新面孔。

  邵女从没见过那个新面孔,和小王倒是十分熟,这人很老实,人也长得憨憨的。

  “来了。”邵女走出去,“辛苦你们了,今天够冷的。”

  “是,所以早点送。上次送完回去晚了,单子都没交上,第二天被训了一顿。”小王憨憨一笑,“大嫂,今天还是给你第一个送的。”

  邵女总是塞东西,小王值这她个情,每次都是第一个给邵女送,这货送的越早,小卖部就能越快上货去卖,送的晚了,都到晚上了,只能明天再卖了。

  “谢谢你。”邵女说,“总是给你添麻烦。”

  “这有什么。”小王笑了笑,便和那个新面孔的司机一起往下搬。

  “小刘呢?”邵女问,“以前都是你俩搭档的。”

  “哎,别提了。”小王低着头叹气,“刘哥被开除了。”

  “怎么回事?”

  “上次送了货,回去晚了,第二天交单子的时候,被财务上的一个胖女人训了一顿。刘哥气不过,和她吵了起来,说她下班早,知道他们送货辛苦,为什么不多等一会儿。女人就上手挠刘哥,刘哥肯定不愿意,两人就打起来了。最后刘哥把那些进货单都给撕了,那女人是正式工,老资格了,跑去告了刘哥一顿,刘哥就被开除了。”

  照例依然给搬后面的小隔间,邵女再对着进货单核对数目。

  这次还是一样。

  奶糖、雪花膏等这些最好卖的,没有一样是按着订货单的数量给分的。

  足足都少了一半至少。

  邵女点完了,没有签字,问:“小王,怎么回事,这次还是缺货?”

  小王脸上讪讪的,不好说,只是叹了口气,“哎。”

  邵女没有再问,不想为难他,签好字后把进货单交还给小王。

  出门的时候,邵女每人给抓了一把奶糖,又单独拉了一把小王。

  邵女从柜台拿出一瓶东西,是酱油。

  这时候酱油并不好买,还有些短缺,大家不舍得买多少,都是一点点往家里买。

  邵女知道小王和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装了满满一瓶子酱油,递给了小王。

  小王一看,连忙推说不要,“不行,姐,都给糖了,酱油我不能拿。”

  “拿着。姐给你的。”邵女又强塞给他,“你不拿着,姐就生气了。”

  小王憨憨地,只能把酱油瓶揣进怀里。

  “我能跟你车去一个地方吗?”邵女问,“你看我大着肚子,也不好走路。”

  “咋不行?”小王连忙说,“你坐前面,让他坐后面就行。”

  新司机拿了糖,高兴地不得了,知道这大嫂要凑车,赶紧说好,自己十分自觉钻进了货车后斗。

  小王扶着邵女上了车,让邵女坐了副驾驶。

  翟明翠在下面着急看着,一直在嘱咐要注意安全,她会看着店的。

  翟明翠当然不知道邵女要去哪里,一开始也没说,就突然要走了。

  “大嫂,你去哪里?”小王问,“我直接把你送过去,再去送货。”

  “不用,我跟着你送货吧。”邵女说。“天天在店里呆着,也很烦,就当坐坐车。”

  “行。”小王笑了笑,“到地方了,你告诉我一声。”

  小王说着话,就拐了一个弯,车子很快就驶出煤厂生活区,到了老夫妻开的那家店。

  小王他们卸车,邵女就在车里看着。

  车就停在门口,里面说话,邵女听得一清二楚。

  她眼看着小王他们搬下来一大盒的奶糖,还有一大罐的雪花膏,老夫妻对货的时候,还问怎么又给多了,上次也是,给的太多了。

  又跟着跑了两家,一模一样的情况。

  邵女明人不说暗话,在新司机送货的档口,直截了当问小王:“小王啊,咱们也处了一段时间了,都是你给我送货,你和我弟弟年龄差不多,干你们这行,也挺辛苦。”

  “可不是。”小王摇头,“我们不是正式工,什么活累就让我们干。”

  “是吗。”邵女道,“今天我问你一件事,你得给我说实话。你放心,我不会说是你说的。”

  小王心里打鼓,好像已经猜出来邵女要问什么了,怯怯道:“大嫂,我也不能犯错误。”

  “我知道,不会让你犯错误的。”邵女说,“你就和我说实话,我的货,是不是故意少的。”

  “大姐,我们可没偷拿你的货。你都点过的,数目也核对了。”小王吓个半死。

  “我知道不是你的事。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们供销社的同事使坏?上次你们送了货,我就去别的小卖部看了,这次我跟着你送货,也看到了,好几家了,个个配的货都比我的充足,都多给了货,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少了呢。一半一半的少,什么好卖没有什么。”

  “大嫂。”小王想着怀里那瓶酱油,硬着头皮就说了:“上次我刘哥也说起这件事,说是肯定有鬼。大嫂,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这是有人故意整你啊。”

  邵女下了车,一直在想小王的话。

  有人故意整她,不给她货。

  那么有什么直接影响?

  没有货,就卖不了,卖不出东西,便赚不来钱。

  没有钱赚,或者钱越赚越少,这店,就开不了了。

  邵女想到这里,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不是有人要整她。是有人想让她关店!

  邵女慢慢走着,想对策,这事要怎么办。

  “你怎么来了?”德福还以为看错了,就见远远的一个人挺着肚子往这里走。

  看着就像是邵女,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来厂子了。

  “我转转。”邵女笑了,“没想到就转你厂子里了。”

  德福看着她,“你有事。”

  “什么?”

  “我说,你有心事。”德福说,“你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邵女便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对德福说了。

  德福想了想,道:“我觉得他不单纯是想让咱们关店。”

  德福说:“用别的办法,也可以让我们关店。比如,在咱们没注意的时候,往米缸里扔个老鼠什么的,买米的人看见了,肯定不会再来买了。到处一传,小卖部肯定要关。”

  “这事,从源头不给咱们货,这么兴师动众,说明他不是单纯的报复。他有自己的用意。”

  德福想了想,捋了一下思路,“如果,我说是如果,因为没有货卖,咱们不开小卖部了,会怎么样?”

  邵女低头沉思了好一会,突然一个念头让她差点就晕了过去。

  她用力抓着德福的手臂,道:“东东爸,我知道了。”

  “什么?”德福还没想到,连忙问。

  “我们不开小卖部了,使我们自己经营不善,和小卖部商品的质量没有任何关系。那么,咱们生活区的小卖部指标就会给另外一个人。”

  德福豁然开朗,“所以,是有人想顶咱们的名额?”

  “对。”邵女觉得冷气从脚底一直传到头顶,“而且这个人关系很硬,在供销社都有熟人。”

  *

  同学没能成功拉汪洋回宿舍加衣服,汪洋冻得瑟瑟发抖,在教室里坐了一整天,起身的时候,膝盖咯吱吱地响,他的手指都不能动了。

  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可在雪花的映照下,校园里一片亮堂堂的。

  好像是白天一样。

  他一个人默默走在路上,双手抱著书,指节冻得通红。先去食堂吃了晚饭,吃完饭,身体才暖了起来。

  来来往往的同学已经穿上了棉鞋棉衣,大家进出都呵着手,喊着太冷了,怎么突然就下雪了。

  汪洋不要说棉衣了,连秋裤都没有穿。一条单裤,一件棉质长袖上衣和一件单薄外套。

  他觉得一会儿出去,肯定会被冻成冰棍了。

  踩着雪,走回宿舍,汪洋头发上、肩膀上都落满了雪。

  推门进去,一个同学看见他回来,就说:“你怎么还穿这么少啊,我记得你开学的时候带了好几件羊毛衫呢。”

  汪洋没回答,弹了弹身上的雪,然后就钻进了被窝。

  不一会儿,他觉得暖和回来了,又想起,今天会有邮递员来取信。

  每周周三和周日都会来一次,今天又该来了。

  汪洋赶紧从被窝里爬起来,伸出从背包里摸出一封信来。

  他随即套衣服,一穿上,就觉得带着冰渣子的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汪洋默默走到自己的柜子前。

  那些羊毛衫和棉衣,他都压在了柜子最下层。

  鬼使神差一般,他从下面拿出一个羊毛衫。

  羊毛衫是深棕色的,鸡心领,又软又暖。

  汪洋在身上比了一下,又看一下标签,是他的尺码,正正好。

  这些衣服,都是邵萍自己准备的。

  汪洋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去买的,当然,汪洋也没有跟着去试穿。

  可是,这些衣服像量身定做的一样,每一件都那么合适。

  其实,不是每一件合适,是每一年的每一件,都那么合适。

  每次汪洋穿新衣,总是会自我抗拒。可不管抗拒多久,他最终还是会穿上邵萍给他准备的衣服。

  因为除了邵萍,没有人会管这些琐事。

  即使是汪子康也不会。

  在孩子日常生活这方面,他永远都置身事外,从来不会参与。

  至于口头上最爱自己的姥姥,汪洋知道,她也不会为自己多花一分钱。

  从小到大,王美华就没有给他买过一样东西,而且要求汪洋去看她的时候,一定要两手提满。

  汪洋心里明白,可不管怎么样,那是他最爱妈妈的母亲。

  是这个世上,除了汪子康之外,他最亲的亲人。

  汪洋握着棕色的羊毛衫,站在柜子前许久许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地上的雪下着下着就都化了。

  只有树梢上,还有一些高处,人碰不到的地方,雪已经积了不少。

  绿色的邮筒前,一个瘦瘦长长的身影经过,他从口袋掏出一封信,塞进了邮箱。

  那信封上的收件人处,写着四个字,汪乐眉收。

  塞进信箱时,他的手无意间碰到了邮筒上的雪,冷的赶紧缩了回来。那一瞬间,深棕色的毛线崭新的跳动着自己的绒毛,好像在对整个世界的雪花疯狂叫嚣。

  于此同时,汪子康敲了敲乐眉的房间门。

  “睡了吗,乐眉。”

  汪乐眉小朋友盖紧了厚被子,把自己包作一团,“爸爸,你回来了?我还没睡呢。”

  汪子康打开乐眉的门,看见她裹得跟个粽子一样,问:“你妈妈说给你倒了热水袋?”

  “嗯。在我脚底下放着呢,可暖和了。”

  “慢慢蹬,别把木塞给蹬开了。”汪子康嘱咐道。

  “好的。”汪乐眉又往里缩了缩,“爸爸,今天怎么这么冷啊。”

  “可能是要下雪了吧。”汪子康说,“你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好。爸爸晚安。”

  汪子康把门关上,又关上了堂屋的灯,轻轻走进自己的卧房。

  邵萍已经躺下了,也抱着一个热水袋。

  汪子康顺手拿起那本简爱,躺在**,翻了几页。

  邵萍看过去,问:“怎么还在看这一本?”

  “慢慢看呗。”汪子康说,“看两眼就睡了。”

  不一会儿,邵萍就睡着了,汪子康也看的眼睛酸,拉了灯绳。

  外面,无尽的黑夜里,开始飘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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