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云霞漫天,淡淡的金光从云层上照射下来,铺满了一地的碎金,宛如刚刚入秋时北风吹落的金桂。
张朔见江怀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神情惬意,想来压抑的心情有所缓解。
他当即打趣道:“怎么,决心把我送去那魑魅魍魉的地方去争宠,你就这么高兴啊?”
江怀没有理会他的打趣,他看着张朔那一身邋遢的长袍,问道:“你要不要也去换一件?”
张朔道:“干什么啊?”
江怀道:“去大将军府用晚膳,我们出来太久,他们会担心的。”
张朔啧啧两声,打量着他道:“江君洛,你现在生气都不用人哄了,你会自己好了。”
“话说你这本领跟谁学的,教教我呗!”
江怀径直走了,衣袂飘飘,神情自若。
张朔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不情不愿地回去换衣服了。
大将军府。
庞彪见江怀来了,高兴道:“你来了正好,我想让人去请你,又怕打扰到你休息。”
江怀道:“本也没有出什么力,歇一会就好了。”
庞彪点了点头,说起了正事。
“刺客已经抓到了,身上有不少伤疤,我怀疑上过战场。”
江怀道:“肃州城自打仗起就戒严了,能来往出入的,必要在肃州城有亲友,还不能是言语不通,户籍不明的。”
“他能进来还不被怀疑,多半是行军大打仗多年,有了应付的招数。”
庞彪道:“我问过下面的人,正是这样。可我与各地驻军将军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实在是不知道谁会暗下黑手?”
正说着,亲卫急急来报,说那刺客受刑时撞穿烙铁身亡了。
庞彪当即冷笑道:“我就说他有些来历,倒还真是条嘴硬的豺狼。”
江怀问道:“可找人画了画像?”
庞彪颔首道:“画了……”
说到这个画像,他又想起白若瑾说剥脸皮的事情,当即有些欲言又止的。
江怀问道:“若是画师技艺不精,我可以去看看。”
庞彪摇头:“不是。我是想问,京城大理寺审案的时候,有没有剥脸皮让人辨认的刑法?”
江怀蹙眉:“听说过,但已经被禁止了。”
庞彪松了一口气道:“听说过就行,我就说若瑾怎么能想到这个办法的?”
“若瑾想的?”江怀紧皱着眉,神情不悦。
庞彪连忙道:“他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不过那刺客伤了他,死不足惜。”
江怀并没有继续深究,庞彪说的在理,但白若瑾若想让那个刺客死的话,完全可以直接说。
而且折磨人的法子多得很,何必要说这么瘆人的法子?
怕只怕他不是恨那人伤了他,而是恨那人想杀庞嘉雯。
这样一想,江怀也释然了。
……
张朔姗姗来迟,面色不虞。
他叫江怀去廊下说话,小声道:“陈勇回来了。”
“徐定也抓来了,他在陕西的时候遇见了楚王,他们大概过几日就到。”
江怀道:“他们来他们的,不用管。
“徐定的事情少不得要跟庞彪商量,你先让陈勇把人带来。”
张朔压低声音道:“带来了,堵了嘴,就在府外候着。”
江怀道:“我去跟庞彪说,你去接应一下。”
张朔颔首,两个人分头行动。
庞彪听说徐定被抓来了,满心愤懑。
他好好一个女儿养在永宁侯府,徐定不照顾好也就算了,还敢算计?
眼下徐定落到了他的地盘,他少不得要去招呼一番。
徐云婳很快也知道了,她待在房里没有出去,不想让庞彪和江怀为难。
庞彪和江怀审了一个时辰,徐定被折磨得狼狈不堪,却什么也不说。
他披散着头发,目光阴翳地盯着庞彪和江怀,讥讽道:“还有什么招,不妨都使出来,我但凡服软了,便不叫徐定。”
庞彪气得抽了他几个耳光,徐定嘴角都流血了,可他高昂着头,依旧不为所动。
他舔舐着唇瓣,邪肆道:“你们就算将我的骨头寸寸捏断,把我片片凌迟,我也绝不会说出她们母子俩的下落。”
庞彪气得还想踹他,被江怀拦住了。
江怀道:“罢了,与他生气不值当。”
“他就是一个疯子!”庞彪怒骂道,他从未见过如此心理阴暗又厚颜无耻的人。
徐定闻言,神色癫狂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疯子。我爱江悦,我要让她到死都只记得我一个人,而不是什么白焕。”
江怀听后,讥讽道:“我二姐现在神智不明,就算记得你又怎样?她永远也不会爱你!”
徐定听后,突然挣扎着爬起来,咆哮道:“你知道什么,她是爱我的,否则她就不会生下诚诚。”
“诚诚,澄澄,你猜她抱着孩子的时候,叫的是谁?”
徐定眼眸殷红,死死地瞪着江怀道:“诚诚是我取的,与白澄无关。”
江怀轻嗤:“这样的话,你连自己都骗不过。”
“啊啊!!”
“我要杀了你!”
徐定突然发狂,疯一样朝江怀扑过去。
江怀直直一脚踹过去,踹他摔出去撞在尖锐的桌角,疼得他死去活来的,只剩下痛呼哀嚎的声音。
庞彪看他那脸色都青了,疼得抽搐,便问道:“要不要叫府医来?”
江怀道:“不用,死不了。”
没有问出结果,他们三人都离开了囚室。
张朔道:“陈勇是在嘉兴抓到他的,或许我们可以往那个方向去找。”
江怀摇了摇头:“我看他刚刚的模样,想必是故意去嘉兴的。他有把握我们找不到,那藏匿的地点必定是我们想不到的地方。”
“他是侯爷,想办一个户籍太容易了,女子多深居内宅,并不好找。”
庞彪着急道:“可我们也不能真的杀了他,要不先打断他一条腿?”
江怀轻嗤道:“打断两条都无用,我看他抱了必死之心。”
“他怎么会这么轴呢?当年……唉……”
“都怪我没有及时发现。”
庞彪说着,满脸自责。
江怀道:“表兄无需自责,这种事情别说是你,就是我母亲,我们一家都从未想过?”
话虽如此,但庞彪还是觉得太操蛋了。
明明当年他们离江悦那么近,伸一伸手就能救下来的,可他们却没有察觉。
不仅没有察觉,还做了徐定的帮凶。
这样的往事,摊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
庞彪叹道:“我去看看夫人,她想必更伤心。”
“两位去看看嘉雯和若瑾吧,两个孩子都很挂念你们。”
他说着,很惆怅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