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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深雪时 王说ws 11788 2024-10-18 04:38

  

  虽然时间有限,但也能让嘉仕兰今夜不再受伤。

  嘉仕兰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我师弟也在此处?”

  顾深雪:“……”

  嘉仕兰:“你瞒着我的事情,还真不少。”

  顾深雪轻咳了两声:“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她走到一个还没来得及冻到脖子以上的青楼女子面前:“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男人,现在在哪里?”

  嘉仕兰:“我们?”

  顾深雪:“……”

  青楼女子:“你是说……那个有……特殊癖好的……女装大佬吗……他往你方才待过的……丝竹厅去了……”

  嘉仕兰:“怎么,你还有除了我以外的女装大佬?”

  顾深雪眉心一跳。

  沈星绽竟然男扮女装去见王伟了?!

  两人各怀鬼胎地赶到丝竹厅,这里已经结成了寒冰洞。

  两人对视一眼:不好,那个剑术超群的生魂在里面!

  嘉仕兰踹门而入,只见王伟和沈星绽以一种紧紧相拥的姿势被冻在大冰坨子里,瞪大眼睛,满脸惊恐,形象生动地记录见到鬼的那个刹那,是怎样一幅屁滚尿流的神情。

  而那把不见人踪的冰蓝色长剑,正悬在半空中,想要对跌倒在地的洗脚小妹动手!

  嘉仕兰祭出弄月:“住手!”

  两位剑仙大打出手,如狂风过境,呼啸着冲出窗外。

  顾深雪扶起瑟瑟发抖的洗脚小妹:“此地发生了什么?”

  洗脚小妹:“您走了以后,我待在这里伺候着,想万一那位仙师什么时候要洗脚。中途那个女装大佬闯了进来,把所有人都赶走了,鬼剑仙紧随其后,闯进来要用那把寒冰剑把我们统统杀了……”

  顾深雪:“鬼剑仙?”

  洗脚小妹:“这鬼剑仙不知什么来历,昨天伊始在楼里四处杀人,搞得温度骤降,人心惶惶。”

  说到此处突然抬头,“恩公的夫君会杀了他吧?”

  她五官精致,甚至可以谈得上美丽,但是半张脸上的烫伤十分恐怖。

  顾深雪不置可否:“你先出去吧,我们会处理。”

  洗脚小妹嗫嚅两声,抱起了角落里一个奇奇怪怪的法宝。

  法宝大肚能容,前侧又探出一条长长的吸管,恍若象鼻。

  顾深雪:“这是什么东西?”

  洗脚小妹抱紧了法宝:“清洁用具,可以用来吸纳灰尘。还能用来除螨,祛痘效果特别好,我们这儿的女客用了之后黑头越来越少。不过姐姐皮肤这么好,应该用不上。”

  顾深雪对这些娘们兮兮的东西也不感兴趣,挥了挥手:“下去吧。”

  洗脚小妹戴上面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她绕道沈星绽和王伟面前:“还活着吗?”

  两人的眼睛瞪得奇大无比,往她背后不停使着眼色。

  她回头,嘉仕兰已经提着弄月回来了。

  目光一交流,嘉仕兰摇摇头,跟丢了。

  顾深雪:“这世上还有你打不过的剑修?”

  嘉仕兰:“我也觉得十分蹊跷。他的修为不在我之下。”

  顾深雪:“那也没几个人了,五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我,严青凤,洛……”

  她盘点到此处,突然眯起了眼睛:是啊,她昨日明明催得洛剑尊出山,怎么没在生玉阁中碰到他。

  莫非……?

  她思忖的功夫,嘉仕兰对上大冰坨子里的师弟,表情一言难尽:“噫——”

  顾深雪亦是上下打量着沈星绽的女装,摇摇头:“不堪入目。”

  沈星绽:“??????”

  你男人自己还穿着女装呢做人要不要这么双标!

  嘉仕兰又瞧了瞧王伟:“这又是谁?为何与我师弟搂抱在一起?”

  王伟的大冰坨子咔嚓一声响。

  眼角流下一滴泪。

  那是心碎的声音。

  顾深雪和嘉仕兰正在讨论要不要把这两个**下流的鬼东西解冻出来,殷燕燕撩着裙子垫着脚,从门前偷偷摸摸经过。

  两人住嘴,猛地回头。

  殷燕燕:“!!!!!!”

  嘉仕兰追不上鬼剑仙。

  但顾深雪要追上殷燕燕,却是轻而易举。

  只跑了十余步,殷燕燕就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 我不跑了。”

  忙着整理自己的云鬓花颜金步摇,生怕发型有一丝一毫的凌乱。

  顾深雪:“为什么要跑?”

  殷燕燕闪烁其词:“这生玉阁里有我不想见的人。”

  顾深雪:“谁?”

  殷燕燕:“你管我这么多。”

  顾深雪:“我赎了你的身,你的一切都归我管。你不说,我就当你是凶手。”

  殷燕燕:“我说了我不是!”

  顾深雪:“那你鬼鬼祟祟躲什么?”

  殷燕燕:“……我告诉你,你可千万要带我走。”

  顾深雪:“说。”

  殷燕燕左右看了看:“那个鬼剑仙,是一位大乘期无情道剑修,他的名字叫作……”

  顾深雪:“——洛冰寒。”

  殷燕燕微微一怔:“你知道他?我以为昆仑山以外的地方,已经很少有三千年后的修者听说过他的名字了。”

  顾深雪自当听说过洛冰寒。

  她年幼时,还不止一次见过这位寒冰剑尊。

  正道围剿千绝宫,每一回都有他的身影。

  他不依不挠站在队伍最前头,长身玉立,冲宫里喊话。

  殷燕燕施加了音障,所以顾深雪从来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似乎也猜到自己的声音透不过嵖岈山的屏障,转而操纵云镜。

  他发了很多消息,殷燕燕的云镜在梳妆台上不断震动。

  但她从来也不看,从来也不听。

  正道围剿了魔宫十三次,寒冰剑尊就来了十三次。

  除了冲殷右使喊话,什么都不做。

  喊出的话又统统石沉大海。

  顾深雪便觉得这个寒冰剑尊,十分没用。

  寒冰剑尊显然跟殷燕燕有一腿。

  但殷燕燕每回抓这么多男人回来,偏偏没有他。

  连正眼看他都不肯。

  当真可怜。

  有一天,顾深雪跟着殷燕燕下山历练,不幸被正道捕获。

  对于这一大一小两个魔头,修真界人人都说理应处死。

  但是到了行刑那一日,顾深雪和殷燕燕却照旧在牢狱当中平安喜乐,无人问津。

  外头鼓声隆隆,午时已到,顾深雪问:“他们为什么不来提我们?”

  殷燕燕垂着半边黑发,端着错金骨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概是看我长得漂亮,不忍心下手吧。”

  待她喝完一盏茶,云浮山修士前来打开牢狱:“走吧。”

  两人面面相觑。

  那是顾深雪第一次锒铛入狱,难免害怕突如其来的变故,是殷燕燕牵起她的手:“反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都躲不过。怕有什么用。”

  顾深雪壮了胆,跟着红衣似火的殷右使下了楼,走到了青天白日下。

  突如其来的日光让她眯了眯眼睛。

  一瞬恍惚后,才瞧见刑场中央,原本应该处决她们的地方,跪着一个白衣如雪的仙尊。

  他身上插着十三把剑,血染白袍。

  一阵风来,仙体就一寸一寸崩裂成了劫灰。

  她都还没来得及看他。

  就感到有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她手背上。

  后来,她道听途说,说那寒冰剑尊,缘是昆仑山上大乘圆满亟待飞升的无情道祖。

  当日他当着众仙家的面说“是我的错”,随即将自己的寒冰剑插入十三处命门,自断经络,自毁修为,身死道消,这才换得众仙家没有再为难殷燕燕和她。

  自那天起,千绝宫殷右使就退下了穿了一辈子的红衣,白衣素缟。

  也是自那天起,殷右使再没有来给顾深雪讲过睡前故事。

  顾深雪当时年幼,她不懂。

  她不懂那位那位没用的仙尊为何自戕,也不懂为何殷右使再不来给她讲故事。

  夜深人静时,悄悄赤着脚,去看望殷右使。

  只见一身缟素的殷燕燕怀抱云镜,像死了一样,伏倒在冰冷的梳妆台上。

  云镜里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像昆仑山顶冰冻千年的雪,在阳光下化作的第一缕春潮。

  顾深雪记得很清楚。

  他说。

  “回来吧。”

  千千万万遍。

  ……

  殷燕燕:“这个洛冰寒,原本便以剑法诡谲闻名于世,现在闭关一百年后出关,越发变得神鬼莫辩。”

  殷燕燕:“一代仙师光明磊落,如今在生玉阁中逢人便杀,好生奇怪啊。”

  殷燕燕:“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花魁,跟他无冤无仇,我可不想落在他手上。”

  殷燕燕:“妹妹,我如今可是你的人了,你赶紧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离这寒冰剑尊远远的……”

  “他遇到危险了,”殷燕燕的话恰巧验证了顾深雪的猜想。“是生魂离体。”

  殷燕燕浓妆艳抹的脸上,惊慌顿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

  顾深雪:“把你的云镜拿出来。”

  殷燕燕:“我一个青楼女子,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顾深雪:“你若只是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怎么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东西。”

  殷燕燕:“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顾深雪:“殷燕燕,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来生玉阁?你以为他为何生魂离体还徘徊不去?”

  殷燕燕:“你不要胡说了,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不会为了我来这种腌臜地方……”

  顾深雪不再跟她废话,抓住她的雪花耳坠狠狠一拉。

  殷燕燕:“嗷!”

  跟一个人生活得够久,就会染上她的习惯。

  顾深雪的耳坠是乾坤袋,因为殷右使,就是这样做的。

  她从殷燕燕乱七八糟的乾坤袋里熟练地翻出那枚云镜。

  尘封百年,寒冰剑尊的云镜,依旧置顶。

  一条未读。

  殷燕燕想阻止她偷看别人云镜的行径,争夺间不小心触及了他的消息。

  寒冰剑尊素来沉默寡言。

  一百年了。

  也只有一句。

  ——“我来了。”

  *

  嘉仕兰虽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搞明白了一点:“方才与我交手的是寒冰剑尊?”

  顾深雪:“嗯。昨日我请他出山,正是为此地的蹊跷。”

  嘉仕兰:“……所以他生魂离体,也是遭了不测?”

  顾深雪:“没错。”

  嘉仕兰:“能暗算寒冰剑尊,这个凶手到底有多手眼通天?”

  顾深雪想到方才那个洗脚婢:“倒也不一定有多少能耐,恐怕是大隐隐于青楼,叫人意想不到罢了。”

  嘉仕兰何等聪慧,一点就通:“……你说的,莫非是方才那个容貌尽毁的仆妇?”

  他们以为是寒冰剑尊要痛下杀手,殊不知很有可能他是在追杀凶手!

  那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顾深雪把云镜塞回殷燕燕手中:“问他现在在哪里,凶手在何处。”

  殷燕燕仿佛那云镜是什么烫手之物,满面潮红:“我不!”

  顾深雪:“他来都来了,看都看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连我为你赎身,都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殷燕燕:“你闭嘴!”

  “我来。”嘉仕兰夺过云镜,朗声道,“晚辈云浮山玄龙真人嘉仕兰,久仰洛剑尊大名。”

  穿堂风猛地呼啸而过。

  屋角风铃叮咚作响。

  一整排的红灯笼,接二连三腾起绿色的火焰。

  黑底云镜里,很快浮起三个莹白光润的字迹——

  “他还好?”

  嘉仕兰看了一眼站得远远的殷燕燕:“无碍。”

  云镜里很快浮起另一行字迹。

  “生玉阁中妖孽,乃一容貌有损的仆妇。她的法宝十分古怪,能吸人魂魄。她假扮鸿儿四处作案,我没防备,被她暗算,仰仗修为,从法宝中逃出一缕魂魄。”

  嘉仕兰:“她现在人在何处?”

  “地底一层。”说罢,这四个字瞬间颜色转红,化作鲜血往下流淌。

  殷燕燕:“!!!!!!”

  殷燕燕抢过云镜:“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嘉仕兰眉头微蹙:“洛剑尊以生魂之态强行动用云镜,恐有不测。”

  顾深雪按住殷燕燕的肩膀:“那仆妇栽赃陷害于你,引得正道前来围剿,你先出阁,不要呆在此地,避一避风头。洛剑尊的事交给我俩就好,不用担心。”

  说罢与嘉仕兰对视一眼,同时朝楼下冲去。

  *

  两人化作流光闪现到地底员工寝舍。

  这里的青楼女子都是魅妖,楼上是花曲春弦日日笙歌,地下却是阴湿巢穴。

  魅妖晚上到青楼里勾引男人双修,白天打烊了就开开心心回到黝黑阴暗的洞穴里长眠。

  工作时间,地底下只有一间洞穴亮着灯,顾深雪一脚踹开房门,头顶吊着几个男人,还藏有许多违禁法宝,一看就不是正经魅妖的居处。

  嘉仕兰找到破烂草席上躺着的一具尸体:“是不是这个小妖?”

  顾深雪检查了一下她半面烫伤,正是那洗脚婢:“是她——她犯下大案,自觉无赦,畏罪自杀了?”

  话音刚落。

  门在背后轰地合上。

  房间四面法阵发动,燃起熊熊大火。

  嘉仕兰:“不好,中计!”

  ……

  殷燕燕正抱着云镜往外疯跑。

  眼前突然落下一身轻飘飘的霓裳羽衣,美艳绝伦,却鬼气森森:“跑到哪里去?”

  殷燕燕抖出袖中长剑:“鬼东西,想拦我,当我是吃素的吗?”

  “你可要想清楚,杀了我,他就一辈子回不来了。”女鬼娇声笑着往后掠去。

  殷燕燕秀眉一挑:“我是名门正派的仙修,我们入道所学的第一课,就是不信你们这些邪魔外道的鬼话!”

  “我可不是那些不讲信用的人。”霓裳羽衣鬼魅般隐淡在风里,露出对面房顶上,白衣若雪的仙师。“你瞧,那个躺在那儿的人,是不是你的师尊啊?”

  殷燕燕媚眼圆睁,飞到屋顶上。

  昆仑山上朝夕相对千百年。

  不需要再多辨认,只消走近他三步之内,就知道,女鬼并未说谎。

  是他。

  她朝思暮想的人。

  殷燕燕将洛冰寒抱了起来。

  他的身体尚且温热,但呼吸很浅淡,确实是生魂离体之症。

  若是十二个时辰以内,三魂六魄无法回归原身,不要说修道,恐怕连醒过来都很难。

  生玉阁四处燃起了大火。

  昆仑剑修也已经自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十面埋伏。

  箭在弦上,殷燕燕将一切尽收眼底:“你想怎样?”

  女鬼摘下面纱,露出自己的脸。一半倾国倾城,一半丑陋骇人。

  “你别害怕,我不想为难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我呀,从前也是这生玉阁的花魁,和你一样。只是我的命不好,我的脸,被人毁掉了。你来生玉阁的那一天,我被贬去给人洗脚。我们擦肩而过,你可知道?”

  殷燕燕:“……你想要我的身体。”

  “不错。”女鬼飘落她眼前,爱怜地抚摸她的脸,“作为一个魅妖,我都羡慕你的皮囊。只要你把你这身皮囊让给我,我就放了你师尊。”

  殷燕燕干脆利落地将剑横在了脖子上。

  “等等。”

  云雾遮挡天上月,殷燕燕心急如焚:“你还有什么要求?一次性说个明白!”

  “别着急啊,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嘛?”女鬼的笑声妖娇,“我走得很冷,很孤单,在我的破草席上一个人听着血流尽的声音,那些曾经说过爱我的人,一个也没有来。你那么漂亮,一定有很多人爱你吧?可我偏生也想你尝一尝这众叛亲离、无人问津的滋味呢……”

  殷燕燕眼中浮起了血淋淋的水色:“你到底想怎样?”

  “看到那些昆仑剑修了吗?他们是来抓你的。”女鬼站在屋檐之上,衣袂飘飘,半面妆当真倾国倾城,说的话却恶毒至极,“你殷燕燕再是艳冠三界的清倌,我今日也要你当着他们的面承认,你下流无耻****至极,为了合欢道残害生灵无数。这样,你香消玉殒,为我夺舍,也不会再有人惦记你。”

  殷燕燕嘴唇颤抖。

  她本是昆仑弟子,叛出师门修合欢道一事无人知晓……

  “怎么,你不想去?”女鬼脸色一沉。

  殷燕燕拎起长剑,抹掉了眼泪,转身下西楼。

  “等一等。”女鬼的笑声中带着一丝狞利,“别忘了,带上你最爱的师尊啊。”

  *

  整个生玉阁人声鼎沸,顾深雪头顶脚步声繁,呼喊着“走水啦”、“走水啦”。

  嘉仕兰咳嗽不断,脸色发青。

  顾深雪赶忙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你不是水灵吗?”

  嘉仕兰顺势躲进她怀里:“所以怕火。”

  顾深雪拄着弄玉,怀抱嘉仕兰,周围都是浓烟滚滚,伸手不见五指。

  嘈杂间,却听见外头有昆仑剑修喊道:“生玉阁的性工作者,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劝你们尽快交出犯罪分子殷燕燕,否则一律视为共犯,统统逮捕!生玉阁的性工作者……”

  顾深雪循声找到了一扇小窗,见殷燕燕一身红衣从天而降,怀抱洛冰寒的肉身,骂了声【哔——】。

  想来那小妖拿寒冰剑尊的肉身要挟殷燕燕。

  明明前世在生玉阁被人泼了一身脏水。

  怎么眼见这脏水还越泼越多了?!

  岂有此理!

  得想个办法赶紧寻回洛剑尊的生魂,才能解此困局!

  可是洛剑尊的生魂在哪里……

  洛剑尊的生魂……

  ……等一下,既然小妖已死,她便不可能带着那法宝离开!

  顾深雪扫过眼前熊熊烈火,那摄魂之器,理应就在此地!

  外头,殷燕燕敷一落地,便震惊众人。

  “师尊!”

  “掌门为什么在这里?!”

  “师祖昨日破关而出,竟是来了生玉阁?!”

  “不可能!师尊为人最是高洁,万万不可能来这烟花之地,定是这妖女的阴谋!”

  “你看他似是没有呼吸了!!!”

  成千上万明晃晃的昆仑飞剑被祭到了半空中。

  剑尖所指,红衣飞扬。

  “就凭你们,也配当我的对手?!”殷燕燕单手抬掌,指尖释放出充沛剑意,抵御住了这浩**剑气。

  ——是昆仑派的功夫!

  “这个花魁怎么会使咱们昆仑派的剑术?!”

  “他怎么长得,好像咱们大师兄啊……”

  “确实……”

  “难道大师兄自百年之前下山以后再无影踪,竟是堕入邪魔歪道!”

  “他这般男不男女不女,还跟师尊不清不楚,究竟是几个意思?”

  殷燕燕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飞扬跋扈,冷酷无情:“几个意思,还看不出来吗?!寒冰剑尊天生剑骨,纯阳之体,我要拿他炼我的合欢道!就像那些……死在我**的男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殷鸿!你疯了?!”

  “师尊待你如何你忘了?!你竟这样恩将仇报!”

  “你在外荼毒生灵,也就罢了,你还将鬼主意打到掌门身上,你是不是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掌门要飞升,我也想躺着飞升!更何况,更何况……掌门修的是无情道。”殷燕燕攀上了洛冰寒的侧脸,触摸到,又胆怯,最后不甘心地颤抖着覆上,“我待他好又如何?我待他不好又如何?他感觉得到两样吗?——你们都给我闪开,挡我者死!”

  群情激愤,剑意更胜。

  殷燕燕再是寒冰剑尊的首徒,也抵挡不了这万千诛戮。

  红衣上舔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血染红裳。

  对面屋檐上的女鬼,垂着洁白足踝,冲着她笑。

  殷燕燕吐了口血,支撑着站了起来。

  ——她要的,就是这种死法吧。

  ——她死了,师尊就能回来了……

  ……

  屋里。

  千钧一发之际,顾深雪一把打横抱起嘉仕兰:“别怕,我会一直抱着你,现在,化龙!”

  刹那间,嘉仕兰显出原形。

  片刻后,大片大片的清水地从龙头里喷出来,浇灭了屋中烈火。

  乱七八糟的法宝都在齐腰深的水中漂浮。

  顾深雪淌着水,够到了那个肚大长鼻的法器。

  噗地一声。

  拔掉了塞子。

  一大堆被吸走的人魂争先恐后地挤出了黑黝黝的洞口,四面八方飘向了自己的身体。

  “洛剑尊!”顾深雪眼看一道纯白精魂夺门而出,朗声叮嘱,“趁现下还来得及!”

  ……

  传说中,昆仑剑修至阳至刚,是最接近天道的门派。

  他们有一种法阵,名为万剑穿心。

  没有魔头可以在那样至纯至善的法阵中活下来。

  他们的躯体会湮灭。

  他们的魂魄会消散。

  就像污秽的阴影惧怕阳光。

  掌门被诛戮,昆仑剑修群龙无首,却不约而同地祭出本命剑,誓要替掌门清理门户,要殷燕燕血债血偿!

  万剑悬空,亮如白昼。

  然后在同一时间,齐齐向她袭来!

  殷燕燕在这刺目的光芒中闭上了眼睛。

  所以,她没有看到一道金光明灭,划破夜空,恍若最明亮的飞星。

  死的一瞬间,似乎特别漫长。

  漫长到她都不知道手中如何成空。

  她奇怪地看向空无一人的怀抱,后知后觉地抬眼。

  眼前人白衣如雪,剑如虹。

  只一剑。

  万剑皆陨。

  片刻前杀气腾挪的万剑穿心,纷纷扬扬散落满地,皆如破铜烂铁。

  “师尊。”她眼眶里的眼泪,此时此刻才倏尔掉了下来。

  洛冰寒转身。

  “阿鸿。”

  听见熟悉的声音,殷鸿扬起眉眼,难以置信地抬手触摸了他的袍角。

  是真的。

  不是做梦。

  对面屋檐上的女鬼也已经消失不见。

  他这才回过神来,扑上去拽住了洛冰寒的袍角:“师尊!我没有……我没有杀人……这些事都不是我做的……”

  殷鸿:“我入合欢道不是为了飞升。我百年未归也不是堕了魔道。我当年下山只是因为……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是燕雀不是鸿鹄,配不上师尊给我取的好名字。”

  殷鸿:“我也没有在青楼卖身。只是仙道追杀合欢道修者,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殷鸿:“他们给多少钱我吸多少元阳,他们入梦我就让他们梦见最爱的人,我一个人都没有杀过一个都没有真的……师尊你信我……”

  他嚎啕大哭,像做错事的小孩,可怜又卑微。

  “嗯,我都知道。”

  洛冰寒像他小时候那样,附身将他搂进了怀里。

  “我也喜欢你。”

  一个吻轻轻落在殷燕燕眉心。

  长夜风起,吹散了满头金钗。

  一身红装的殷燕燕,刹那间,变回了白衣凛冽的殷鸿。

  “……什么样子都喜欢。”

  *

  王伟和沈星绽眼看生玉阁升起熊熊烈火,自己却被冻在原地,哭天抢地喊着“救命啊”,突然看见穿着浴袍的顾深雪抱着一管银白长龙从底下闯进来,冲进了火海,提溜起那生无可恋的龙头冲着他们道,“喷那里!”

  龙头随即源源不断地喷出水龙。

  两人噗通摔在地上。

  顾深雪:“感觉如何。”

  吐了太多水的嘉仕兰嗓音都是哑的:“胃疼。”

  顾深雪:“但你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嘉仕兰:“……”

  顾深雪:“仙道老祖不可以有弱点,怕火可能会成为你飞升的心魔。我们不论遇到什么困境都要勇敢地去面对。你已经长大了,是一条成熟的神龙了,你应该学会独自灭火。”

  嘉仕兰盘上了她的腰,缠得死死的:“我要是被火烧伤了鳞片,怎么办?”

  顾深雪:“你尽管去,我护着你。”

  嘉仕兰:“当真?”

  顾深雪:“当真。”

  嘉仕兰依旧犹豫不决。

  顾深雪:“你忍心看到这些无辜的魅妖葬身火海吗?”

  王伟拄着剑爬了起来:“移山派王伟,请求出战!”

  嘉仕兰亦是不甘示弱地冲进了火海。

  沈星绽掏出了防毒面罩:“……师兄!你疯了!”追在嘉仕兰身后跑了出去。

  顾深雪待他们俩走得都没影了,换上一副反派的面孔,优哉游哉背着手,不疾不徐跟在落单的王伟身后。

  趁她忙着救人,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栏杆边上。

  王伟:“顾深雪!!!这都什么时候了快放我走!!!我还可以多救几个!!!”

  顾深雪:“放你走?呵呵,杀你都来不及呢。烈火焚身而死你喜欢吗,嗯?”

  王伟:“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到现在都记得要杀我?!你就对我这么执着?!”

  顾深雪:“这就叫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王伟:“……”

  王伟:“…………”

  王伟:“……………………”

  王伟:“玄——龙——老——祖!!!”

  顾深雪随意施加了个音障:“叫,尽管叫,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王伟:“你这样对待我,玄龙老祖不会放过你!”

  顾深雪:“对象可以分,你必须给我死。”

  她手上用力,王伟上半身悬空。

  正当她顶着禁制的惩罚打算松手时,一枚吊坠从王伟的浴袍领口中滑落,悬浮在半空中崩了两下,摇摇晃晃。

  上头的金红色剑纹印入顾深雪的眼帘,叫她愣了一下。

  这吊坠,她脖子上也有一枚,是她过世的母亲给她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

  顾深雪是个遗腹子,出生后不久,母亲也过世了。

  她爹还是个叫得出名号的混世魔头,她母亲却没有留下名字,魔宫上下以皆魔姬称呼她。

  她曾经问过为什么大家对她的母亲讳莫如深,左使告诉她,她母亲出生自一个名门正派,至死仍未脱离正道。

  顾深雪后来长大后四处征伐,遍寻各个名门正派,想问明母亲的名字,然而正道上下也以魔姬称呼她,谁也不肯认下。

  这个正邪两派都想抹去的女子,只在顾深雪的记忆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她出生时体内就有魔元,早慧而多智,寻常小孩三四岁才开蒙,她却一出生就有了记忆。

  她记得有一双手温柔地抱过她,有低沉的声音给她唱过歌,有绝世的剑谱放入过自己的摇篮里,有一枚带着金红色剑纹的吊坠悬在自己的头顶,被她尚且稚嫩的手抓过——

  最后被系在自己的脖子上。

  顾深雪揪住王伟的领子,握住那枚吊坠:“这东西怎么会在身上?”

  王伟:“别动它!”

  顾深雪拽下她的吊坠:“这是你们移山派人手一个的徽章?还是你们王家的家徽?”

  王伟状若恶犬:“还给我!”

  顾深雪:“你告诉我,我便还给你。”

  王伟:“你杀了我!”

  她每多说一字,顾深雪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她会猜是移山派的徽章,或者家族的纹饰,仅仅是想证明这个金红色剑纹徽章并非独一无二之物。

  但王伟这个以死相拼、视若珍宝的态度,只能说明这徽章对她来说极度重要。

  这背后蕴含的深意,让顾深雪不寒而栗。

  顾深雪扒开自己的浴袍,伸手摘下了自己胸口那一枚,放在一起比较。

  “你怎么也有?”王伟的震惊不比她少。

  两枚吊坠不管是大小、颜色和形状都一模一样,只是顾深雪的那枚经过二十年的岁月风霜,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变得更加暗淡和幽邃。

  王伟的那块却像初升的旭日,剑气凌厉,熠熠生光。

  王伟震惊之下脱口而出:“你从哪里得来我的剑徽?”

  顾深雪:“剑徽?”

  王伟说漏了嘴,赶忙闭上。

  凡是仙剑皆有灵气,会择主而认。但有些时候,纵然是灵剑也有易手的情况,要不是传承,要不是买卖,或者是师兄弟今日没带剑想要借用一二。这种时候就要用到剑徽。

  剑徽是移山派择剑时每个弟子随剑附送的徽章,时刻不离沾染着主人的气息。这样,当灵剑易主时,只要给予主人的剑徽,灵剑就不会因为气息陌生而排斥陌生人。

  可以说,剑徽是移山派剑仙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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