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桥洞里,浑身发烫,头重脚轻,怎么也站不起来。这时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乞丐忙上前来扶起我坐着。他说:“你醒了。你没事吧?”
我疑惑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小乞丐,他瘦小的个子,蓬头垢面,烂衣破衫,在他身后不远处烧着一堆火,火旁有我的衣服。我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湿衣服被人脱下换掉了,想必是他在用火为我烤湿衣服。我问他:“你是谁?”
他坐到我旁边,说:“跟你一样,是乞丐呗。”
“是谁把我弄到这儿来的?”我问。
“我经过那里时,见到你躺在雨水里,怪可怜的。”他叹了口气,“是我背你回来的。”
“就你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去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因此我只问了这么一句。
“不,我们有四个人,他们出去干活去了。”
“干活?”我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这么晚了他们还去干活,真不容易,我以前在皇宫里生活这时早就睡觉了。
“是呀。”他站起来,“你的衣服我帮你烘干了。你要不要换上。”
“要。谢谢你!”
他帮我把已经烘干的衣服拿过来。我换上自己的衣服后,顿时感觉浑身舒服了些,没了刚才穿着别人衣服时那种怪痒痒的感觉。
“你肚子饿了吗?”
“我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如实地告诉他,正想说出自己骂天得狗肉又被别人抢走的事,但话到嘴边立马吞了回去,因为这种事情跟谁说,谁都不会相信的,还不如不说为妙。
他从火堆里刨出一只煨熟的红薯递给我。
我接过来就一口咬下去,烫得我哇地大叫一声。
他坐在我旁边大笑道:“很烫得,吃慢点嘛,又没人跟你抢。”
我讪讪地笑了笑,道:“谢谢你!我真的太饿了。”
他摆摆手,说:“谢什么,相互帮助是应该的。”又说:“大家都一样——穷!”他把“穷”字咬得很重。
我把红薯连皮都吃了个精光,觉得自己吃了一个天下最美味的食物,连过去在皇宫吃得山珍海味也没有这般有味道。
半个小时左右之后,从桥洞口爬进来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乞丐,他们浑身湿透,有一个额头上还有一处伤口流着血。他们两人都空着双手进来,垂头丧气的神态。他忙上前问:“怎么了,出事了?”
走在前头的小乞丐,说:“他妈的,差点就得手了。”
“小强呢?”他慌忙问道。
“被门卫抓去了。”
两个乞丐一边说,一边脱掉浑身湿透的衣服,换上干衣服,坐到火边叽叽喳喳地向他叙述了他们今晚的经历:大概是说他们三个溜进一家五金厂里,偷了一些铜丝,正欲翻墙逃走时,被巡逻的门卫发现了。门卫便大喊起来,引来了很多厂内员工。小强跑在最后面,没来得急翻过墙,就被他们抓去了。
我凑过去好奇地问:“出了什么事?”
两个小乞丐睁着惊异的眼睛瞅着我,仿佛此时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似的问他:“大哥,他是谁?”
他叫我坐下,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指着挨着我坐着的小乞丐,“光头。”又指向另一个小乞丐,“小宝。”然后他又问我:“你叫什么?”
我不想泄漏自己的真实身份,害怕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祸,便谎称:“我我小海,我叫小海。”
他自我介绍道:“他们都叫我关大哥。你比我大,就叫我关飞吧。”
我和他们围坐在火堆边,暖烘烘的。他们问我是哪里人。我谎报一个地名还说自己家里穷,就跑出来想找工作,这是我以前在报纸上看到的一点能供我此时说谎的报道,说得还那么的像回事,至少他们没有怀疑,因为他们没有再多问了。
我撒完谎便也好奇地问他们为什么流浪?家是哪的?
光头第一个爽快地说了一大堆自己的事情。他说他的父母前年离异后,在家没人管他,便学也不愿上了,把他爸寄给他的学费和生活费全用在网吧里玩游戏上。三个月前,他父亲从外地打工回来发现了他这些事情后,毒打了他一顿,于是他一怒之下离家出走至今,再也不愿意回那个没有温情而又充满暴力的破碎家庭了。
小宝却什么也不吭声,吸着烟,一脸的阴郁,小小年纪显得很深沉。
关飞说他家是这市郊的,因为自己跟光头一样也是迷上了上网,玩得没天没夜后来被学校开除了,家人就常打骂他,所以他干脆逃了出来,跟光头和小宝他们几个是在二个月前认识的,于是他们结伙在这地面上混。
关飞对我说:“你要是没地方去,就跟我们一块玩吧。”
光头也说:“你别以为我们睡这桥洞,瞧不起咱们。我们发了财的时候,天天住的是宾馆呢。”
我不解地睁大眼睛问光头:“你们是干什么的呀?”
小宝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冷哼一声,说:“看你这傻相,文里文气的,一看就是个傻逼。”
我以前虽然呆在皇宫里,跟外界平民接触很少,但我通过影视和网络知道傻逼是侮辱人的话。我听后止不住大怒道:“你骂谁?”
小宝腾地站起来冲着我说:“骂你,傻逼。”
我憋了一肚子气,正没处撒,见他个子比我矮了一个多头,年纪又比我小很多。因此我很有勇气地冲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领。
他一反击,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居然一下就把我推到在地。
我恼羞成怒跳起来抱住他,我怎么能被一个小毛孩打倒呢,在皇宫里那些待卫跟我玩摔跤时,可是没有一个人是我的对手,我只要轻轻一用力,他们都被我的铁拳头打倒了。他们都说我的拳头比郭靖的“降龙十八掌”都厉害百倍不止。现在我居然打不过一个小毛孩,难道饿饥的力量是如此可怕,能把一个拳头比郭靖的“降龙十八掌”还要厉害百倍的太子变成一个无能的小丑啦?
我和小宝扭作一团在地上抱着打起来。一会儿我翻在上面,一会儿他翻到上面。我因为肚子里太饿了,像没有气的皮球似的使不上劲来,身子很虚弱,渐渐处在劣势,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小宝得胜后放开我站起来,踢了我一脚,骂骂咧咧地坐到火堆边去了。
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打败,真是丢光了脸啊!我羞愤得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我咬紧牙关挣扎着爬起来,揩掉嘴角上的血,朝洞外走去。
关飞追上来拉住我问:“你去哪?”
我不吭声,我使出惯常的太子傲慢脾气。
小宝高声说:“飞哥,这种人留他没用,我不想和他一伙。让他走。”
关飞掉头冲小宝喝道:“你闭嘴!”
我倔强地推开关飞,走出桥洞,就是死我也不想和他们在一起,让他们像瞧不起一条癞皮狗一样瞧不起我,“士可杀,士不可辱。”我在心里很有骨气地这么想着就来劲了,雄纠纠地朝前走去,一点想回头去再靠近那温暖火堆的念头都没有了。
关飞没有再拉我。
我离开桥洞,走上街。此时夜很深了,街上行人稀少。冷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街面一洼洼的积水在灯光里泛着光亮,很冷清。我茫然不知所措地走在街上。走到一个店面前时,我忽然听见有人喊“救命”的声音。我浑身打了个激灵,茫然四顾,声音很细弱,但很清晰。我循声找去,走到店左侧小巷口看见一只浑身是血的大花猫。救命的声音就是从它的嘴里发出的。我吓了一跳,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一只猫能说人话,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碰见。
“救我!”它伸了伸前右爪朝我动了动,示意我过去救它。
我慌忙上前抱起它,惊惧地问:“你会说人话!”
它在我怀里点了点头,声音很微弱地说:“救我,大哥!”
我问:“我怎么救你啊?”
它挣扎着抬起右爪在自己毛茸茸的身上动了一下,一闪眼,它手里变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我就着路灯看见上面写着“女巫红雾”和女巫红雾的联系地址和手机号码。
它说:“抱我去找她,就行了。”
我说:“我不认识路啊。”
它说:“给她打个电话,她会来接我的。快!快!”
我忙把自己的窘境告诉他。“我身上没有一分钱,今天连口饭也没吃过。”
它于是右爪在自己的身上动了一下,变了一张百元大钞递给我,说:“我不行了……快……”说着它的头垂了下去,昏了过去。
我顾不了多想抱着它在街上找有人值班的公用电话亭,跑到主干道旁,发现这繁华的街边还有几家公用电话亭在营业。我抱着它气喘吁吁地跑到一家公用电话亭前,里面有几个男人叼着烟在打麻将。我对里面高声叫道:“老板打电话。”
有一个高胖的男人像老板的样子,扭过脸对我冷道:“打吧。”
我把它放在脚边干净的地面上躺下,按照名片上的手机号码给女巫打电话。
过了片刻电话里响起一声没好气的女人声音,问:“三更半夜的,麻个(什么人)打电话?”
我问:“你是女巫红雾吗?”
“你是麻个?偶(我)是红雾。”
“你朋友叫我打电话给你。”
“偶麻个朋友?”
“是一只猫,它受伤了。”
我的高声回答,引起电话亭里打麻将的男人们把惊异而又恶狠狠的目光投向我。
“它在麻个地方?”
“在,在?”我也不知道,便高声问电话亭里的男人这是哪儿?
店主冷冰冰地告诉我:“北街655号。”
我告诉了女巫。
女巫咔嚓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那男人一边打麻将,一边叼着烟看都不看电话的计时表就对我说:“五十块。”
我以为我听错了,说:“什么?我才打了几分钟,就要五十块。”我指着电话机上时间,说:“你过来看一下,才六分钟呢,最多不过一块钱呢。”
那男人啪地一拍桌子,凶道:“你他妈的想怎么样?少他妈的废话。快拿钱。”
其他的男人把凶恶的眼神瞪向我,像我不拿钱就要集体把我活吞了不可,说:“一个傻逼。”
我被他们这一恫吓,双腿直发抖。反正这钱也不是我的,便掏出钱递给那男人。
那男人接过钱,对着亭顶上的荧光灯照了照,眼眼又奇异地扫视我几眼,用手指弹了弹钞票,然后对我大喝道:“你他妈的,在老子面前用假钱。这是假钞,没收了,再拿五十块出来。”
我急忙辩驳道:“不可能是假的,不信你们用验钞机验验看。是真的,是真的,你讹诈。”
那男人从椅子上跳起,冲出门来掐住我的脖子,骂道:“小子老子就是讹诈你,你想怎么样。识相的把电话费付了,不然老子揍死你。”他说着一把将我推到在地,逼上前来,“拿出来!”
我吓得哭道,“我没没钱钱……”我本来还在盘算着帮它打完电话可以用剩下的钱大吃一顿,没想居然会碰上这种恶霸,要是我今后有机会执政,一定要严惩这种可恶的恶霸。
他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骂道:“钱你妈的X。”说着便动手搜我的身。他搜了一遍后,大失所望,什么也没搜到,便踢了我一脚,“干你娘的,穷鬼。滚!”
我连滚带爬地拔腿就跑,跑了没几步,我才想起花猫,不能就这样丢下它。我得救它。我又忙转身向回跑。那男人见了,便站在电话亭门口冲我吼道:“想干什么,不服气啊。”
我赶紧站住怯生生地说:“不不是,我是是。”指着躺在地面上的花猫,示意是来抱它的。
那男人瞟一眼躺在地上的花猫,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一脚飞过去,踢起花猫在空中翻滚着朝我这边掉来。我吓得愣住了,被他这样一踢,花猫凶多吉少了!但就在花猫离地面不足二米的当儿,一道金光一闪,显出一个漂亮女人,花猫被女人接住。
女人冲那男人责问道:“你干嘛踢偶的猫?”
那男人凶道:“老子他妈的乐意。”又**笑道:“小娘们,想跟老子搞是不。老子奉陪到底。”
女人气呼呼地说:“畜生。”
这时其他男人也挤出电话亭的大门,站在那男人身后冲她调戏起来:
“花姑娘的脾气不小呢。”
“憋的。”
“哈哈。”
“大哥让我上吧。”
“你小子,想跟老子抢是不。”
“大哥,咱们是兄弟,有福同享。小弟让大哥先上。”
……
那男人在同伙的怂恿下,色眯眯地向女人扑过去。
我赶紧躲到一旁,观看着。
女人气定神泰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等他扑上前来时,她一只手抱着花猫,一只手嗖地变出一把扫帚一挥,一股强劲的风刮得他和他身后的几个男人身上只剩下裤叉。
他们恼羞成怒地一起朝她飞杀过去。
她轻点脚尖,飞身而上与他们几个男人在夜空中厮杀着。
我昂起头看见夜空上,雷电作响般地打成了一片。
过了一会儿从空中扑通掉下一个男人,像掉下一根大香肠似的重重地摔在地上,须臾间这男人变成一只死耗子。不一会儿又掉下两个男人,同样须臾间变成死耗子。
我壮着胆子好奇地走过去,用脚轻轻地碰了碰死耗子,没有动弹。我正疑惧着,女人落到我身后,一把抓住我的右臂喝问道:“刚才是不是你打的电话?”
我怯生生地说:“是是我……”
她瞪了我一眼松开手。
我吓得瘫倒在地。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叫叫小海。”我谎报道。
“起来!”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一把抓住我的肩,像提小鸡一样轻巧地提起,道:“是你救了它?”
“是是,啊——不是。”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还是不是。”
“是。”
“哪好,你走。”
“去哪?”
“你哪来的,去哪?”
我垂头丧气地说:“我无家可归了。”
她沉默了片刻后,说:“跟我走。”
我疑惑地问:“去哪?”
她没理会我的问话,便从手掌心里变出一把小扫帚,念了几句咒语,说,“变。”小扫帚一眨眼变成一把足有一米多长的大扫帚。她自己先骑了上去,然后对我说:“骑上来。”
我糊里糊涂地听从她骑了上去,问:“去哪?”
她说:“到了你就会知道。”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见扫帚轻飘飘地在升空。她说:“坐稳了,抓紧扫柄,别松手。要是有恐高症,就闭上眼睛。”
我被女巫说中,我真的有恐高症,我赶紧闭上眼睛,整个身子像在飘一样,又惊喜又恐惧。我感觉没有多会儿就听见女巫叫道:“到了,下来。”
我睁开眼睛,刚才那种轻飘飘的感觉顿时消失,双脚一着地,眼前的一切都令我惊讶不已,高大的哥特式大厅里烛光通明,空荡荡的,阴森森的。怎么进来的,我浑然不觉。厅内墙壁上有些蓝幽幽的灯光映出古老而又神秘的景物,令人心悸。偌大的大厅里静悄悄的只响起我跟女巫的呼吸声。
我问:“这是什么地方?”女巫收回扫帚,将其变小,放进上衣兜里,掸了掸没有灰尘的上衣,说:“我的家。”
我问:“就你一个人吗?”
女巫说:“小声点,现在都几点了,他们都睡了。”又说:“你跟我来。”说完不等我答话,便领着我穿过大厅,沿着一道宽坦的螺旋楼梯拾级而上。到了二楼,她转了个弯,向右走到一道钛合金智能防盗门前,伸出纤纤玉手,按进指纹扫描仪里,两扇门无声地徐徐分开,里面的灯光随即亮起。
我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里面有一张宽大的长方形桌子,罩着白布单,上面摆设了些烧杯、试管等等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里面有些我以前在化学课上见过,有些还是初次见到。
女巫把大花猫抱到无影灯下的一张手术台上。
大花猫昏迷着。
她给它注射了一针绿幽幽的药水,片刻后大花猫微微睁开了眼皮,虚弱地说:“主人,快去救星儿他们!”
女巫忙问:“出了什么事?”
大花猫用颤抖的声音回道:“我们参加完月娘娘的晚会后,一行五人正骑着扫帚回来的途中,在水县上空忽然遭遇一群老鼠精,双方战了起来。我们寡不敌众,没战几个回合就被他们制服了。我拼命逃了出来……主人,快!快去救他们。迟了,他们都会被老鼠精吃了。”说完便死去。
女巫悲愤地大骂道:“死贼鼠,老娘今晚要铲平你们!”随即走到墙边按响传唤铃,顿时四周响起警报。女巫冲门口喊道:“来人!”
门开启,从门洞里钻进来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怪物,他猫头人身,屁股后面拖着一条短短的尾巴。他走到女巫面前,立正敬礼道:“主人,有什么吩咐?”
女巫指了指我对他说:“这是客人,你带他下去休息。”
他一抬脚,砰地一声立正挺胸敬礼道:“是,主人!”
女巫对我说:“你跟他下去吧,有什么需要就向他提出来。”
我点了点头,看着她铁青的漂亮脸蛋,问:“出了什么事了?”
女巫说:“不关你的事,你不要多问。跟他下去吧。”
我跟着怪物走出房门,一路沉默着跟随他穿过阴森森的走廊。走廓上安装了好些智能警报防卫器。这些东西,我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在皇宫里就常见,它们受监控中心的值班警卫操纵,一旦发现异常情况,智能警报防卫器便先发出警告,如是有人胆敢反抗,在监控中心的值班警卫便启动激光枪,将来犯者击毙。
怪物引领我来到一间宽大的客房里。这里有一张宽大的水床和一些常用的家具摆设。我看到茶几上的水果篮里有香蕉、腰果、葡萄,我看得流出了口水。
“这是您的房间。”怪物说:“有什么需要请您尽管吩咐。但请您不要擅自在城堡里走动,以免发生不测。这里到处布满了机关和陷阱,能致人死命。没有我们的人带领谁也别想到处随便走动。小兄弟您听明白了吗?”
我说:“我知道了,谢谢您!”
“祝您晚安!”
“也祝您晚安,先生!”
他躬身退去后,在外面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我饿得不行,见到水果早没了魂。他这一走,我便无拘无束地跑到茶几旁,坐在地毯上抓起水果就吃,一口气吃完了几根香蕉和几个腰果还有一些葡萄,弄得满茶几果皮,一片狼藉,嘴里因此打起了饱嗝,打了几个后,猛然想起这房间不会有电子眼吧?!要是有,自己刚才那番狼吞虎咽的丑态,让别人瞧见……想到这儿,我的脸倏地发烫起来。昂起头睁眼茫然四处搜寻电子眼的踪迹。天花板上吊了顶,中间有一盏水晶灯,光线柔和,水晶灯的四周还亮着一些小小的灯泡,我怀疑它们是电子眼,昂头看了一会子,也没辨清是真是假,脖子倒昂得酸痛起来。于是我也懒得去理会它们了,就算是真的,丢人的事也早做出来了,想挽回也没有余地了。我脱了衣服,
我坐在书桌前玩着网络游戏传奇,正玩得好生刺激的当儿,贴身侍卫周平破门而入,叫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我一听,脸倏地拉下,说:“搞什么鸡鸡嘛。”鸡鸡这口头禅是我从一个网友那儿学来的。他喜欢时不时地冒出一句鸡鸡,但我不知道鸡鸡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说说过瘾。
“太子殿下,你不要生气。”他说:“你的鸡鸡用语很不雅,呆会儿在皇后娘娘面前可千万别再说鸡鸡了,那样会很没礼貌的。”
我生气地站起来,说:“我知道了,你说了不止一百遍了。我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搞什么鸡鸡嘛。”说完拂袖而走,去大殿门口迎接皇后的大驾。因为这是宫里的规矩,如今朝阳国也随着世界文明的进步,而废除了许多古代封建制度上的繁文缛节,但尊卑长幼的传统礼节仍然是宫里谁也不能破坏的铁律。
我走到大门口,就见皇后领着几个丫环一律踏着电动踏板车朝大门走来。我忙挤出虚伪的笑,挥手招呼道:“哈啰,阿姨。啥子风把你刮来了。”
皇后是在五年前我的母亲去世后,父皇续娶的第二任妻子。她比父皇小二十多岁,比我才大几岁,要我叫她娘,我怎么也不肯开口。因此圣明的父皇准许我叫她阿姨,她自然也无话可说了。我对她向来没有什么好感,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她。她却对我仿佛很关心似的,常过我这边问寒问暖的,但无论她怎么向我献殷勤,就是打不动我对她产生好感的心情。我迎接她只是出于礼节,免得失礼后遭人非议,不然我才懒得理她。
“啊呀!”皇后大叫一声。原来她一不留神,光顾着抬手向我打招呼去了,电动踏板车,猛然一偏头,撞到路旁花圃的一口大水缸上,整个人叭哒一声掉进水缸里。
皇后的随从丫环个个慌作一团,忙跳下踏板车去救她们的主子。有的跳得过急,电动踏板车还没停稳当,一跳下去跌了个狗吃屎。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可是我做梦都想要的场面。我太恨皇后了,正巴不得她出这样的丑呢。
周平慌忙捂住我的嘴悄声道:“太子殿下,笑不得,笑不得!”被他这么一提醒,我立马拉开他的手,忙挤出担心的表情,快步朝水缸边跑去。
有个丫环恶狠狠地指着我说:“你想谋害皇后!”
我收住脚,忙说:“你怎么血口喷人呢……”我的话还没说完,水缸里轰地一巨响,水注向上冲溅起来,冒出一片白花花的水花。皇后从白花花的水花里腾空而起,湿淋淋的身子变成一只大蝎子,挥着一双前剪子朝我猛扑杀过来。
我吓得呆若木鸡,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机,周平飞身过来,扬**出几枚五角星的飞镖。
皇后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避过周平打去的飞镖。
周平趁机抓住我的肩,提起凌空飞到屋顶。
皇后和她的手下丫环显出妖身,有的像毛驴,有的像蜈蚣,有的像老鼠,个个凶神恶煞地朝我们追杀过来。
我大声惊呼:“来人!来人!”
少时,东宫所有侍卫飞身而出。但他们中间竟然也有些妖怪,他们显出妖身,投到皇后那边,跟忠诚于我的侍卫们厮杀起来。
周平见势危机,便拉住我驾云雾逃离东宫,逃脱了皇后的追杀。他按下云头落下去,落在一座坟地,四周荒凉而又阴森恐怖。
我环顾四周,惊问:“这是哪?”
他气喘吁吁地说:“我也不知道。”又说:“我现在没气力飞了,咱们休息一下。他们追不上来了。”
“行。”我说完跟他一块坐在草皮上。
突然,四周的坟墓一个个咯吱咯吱地裂开,从里面爬出一个个满身蛆虫而又腐烂不堪的尸体。他们浑身恶臭难闻,一个个像机器人似的,一步步朝我们围攻过来。
我和周平吓得跳起来就跑。
忽然,我和周平的脚下一沉,地面陷了一个大坑,我们身不由己地坠落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我重重地掉在地上,但没受什么伤,爬起来,什么也看不见,四周一片漆黑。我惊叫道:“周侍卫,周侍卫。”
倏地,一道火光亮起,是周侍卫打燃了打火机,就着微弱的火光,我跑到他跟前问:“这是什么地方,好可害啊!”我的话音一落,周平还没来的及回答,不知道从何处传来阴森森的声音:“这里是名利坟。”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刺耳惊心。
“何方高人?”周平拉紧我,举着打火机,四处张望着漆黑茫然地问了一句。
我们用眼睛四处环视搜寻漆黑里的信息,但没看见说话者的影子。
“我是你,你是我。我在你心里,你在我心里。”
我听不懂对方说什么,只觉得双脚愈来愈软。我问周平:“怎么办?怎么办啊?”
周平拉紧我的手,说:“不要怕!”然后高声地用古代江湖人的口吻说:“敢问是何方高人在此?请出来一见。今日我和主人因受奸人所害,误闯贵地,还望高人见谅,给我们一条生路。日后有用得着周某之处的,周某定会上刀山下油锅也义不容辞。”
周平说了好几声,对方却没了回响。洞内嗡嗡地直响着周平的回声。周平捡起一根小棍子,脱掉身上的外套缠在小棍子上,然后用打火机点燃,做了一个小火把。顿时,洞内的视野开阔了许多。里面潮湿而又阴暗,生长着许多蕨类植物,怪石嶙峋。有些蝙蝠受惊后,扑扑地乱飞乱蹿,叽叽地叫作一团。
周平拉着我穿过一条洞道,又穿过一条洞道,这些洞道里布满了肮脏的蜘蛛网和时不时飞起的丑陋蝙蝠,有时不小心会一脚踏上一条蠕动的大蛇。我一路遇到这些恐怖的事情,吓得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最后我们走来走去,仍然又回到了原地。火把在此时也快燃尽,火光愈来愈暗,洞内又没有其它可烧的。我的心愈来愈紧,问道:“怎么办?”此时我只会问这一句话,脑子里全是一片空白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说着垂头丧气地坐下去,坐到湿漉漉的石块上。
“要想从名利坟中活着走出去,只有以善良为光,以单纯为力。”怪声忽然又响起,但仍然不知其所踪。
周平忙起身,问道:“高人,请受周某一拜。”说着茫然地拜了拜,然后又说:“周某死不足惜。可太子在此,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天下百姓的大丧啊!”
“众生平等。存亡祸福,其要在身。你是我,我是你,出路在于你。”怪声说完这么几句玄奥的话后,声音从此消失了,任凭周平呼喊,不再回应。
突然四周铃声大作,我一睁开眼睛,原来那些只是一个噩梦,昨晚我又作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我叹了一口气,搓了一把脸,正想下床,一抬眼被一张恐怖的怪物脸吓得我尖叫起来。
怪物也像受到惊吓一样,尖叫着跳开我的床边。
我惊恐地定眼打量这怪物,这才想起他就是昨晚那个送我来入睡的怪物仆人。
他拍了拍胸口,见我不再惊慌,便重新走到床边,说:“小兄弟,早安,(我也说早安。)你瞧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早晨,你用不着惊慌,上帝会保佑你平安的。”他说了一通废话后便从沙发上拿着一套新衣服,是一套茄克衫和一条牛仔裤。他走到床前将这些衣物递给我,说:“这是主人吩咐我给你换洗的新衣服。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我起床,从他手里接过新衣服,试穿了一下,很得体。我问:“现在几点了?”
“上午九时。我见你昨晚很晚才睡,便替你调后了两个小时,想让你多睡一会儿。”他说:“平时,我们七点钟就得全体起床,然后到操场上进行晨练。”他唠唠叨叨说完后,又问我还有没有其它需要,请尽管吩咐他。
我说我想洗个澡。一觉醒来,觉得浑身痒痒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逃亡中度过,过着四处逃亡的生活,没个安生处休整自己。昨晚一倒床,什么也顾不了啦,倒床就睡着了。现在一换上新衣服,才意识到自己身体该洗洗了,都有些发臭了。
洗完澡,他领我出了房,城堡内充满了金灿灿的阳光,一束束光剑般的阳光从尖顶的玻璃窗里投射进来,光芒四射,美丽壮观。
我说我想去找女巫道声谢。
他说此时不行。
我一边跟他在寂静的走廊上走,一边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说主人昨晚跟老鼠精恶战了一场,现在很疲惫,正在休息。
我好奇地问:“打赢了吗?”
他得意地笑道:“当然。”
“为什么要打呢?”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
“可以说说吗?”
“可以。”他说花猫的话想必我也听到了,他就不重复了,就说后面的。他说他们的主人昨晚率领手下一举歼灭了东山鼠精的老巢。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是的,就这么简单。”他耸耸肩说,他说得好像喝一杯咖啡似的简单。
我们一边在九曲十八弯的走廊里走着一边聊着,沿途遇见不少奇形怪状的怪物在其间忙碌地穿梭,他们都一致地称他罗克主管。窗外的阳光从宽敞明亮和奇形怪状的玻璃窗里投射进来,照得宽大的古堡大厅里一片金光,一缕缕的闪闪发光。他领我走到二楼一个宽大的阳台上,推开阳台上的门,掏出一把小小的扫帚,说声“变!”扫帚变大了。他骑了上去,说:”上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
“到了,你就会知道。”
“哦?”我疑惑地骑了上去。
坐在他的身后,抓紧扫柄,这回我睁开眼睛并不害怕。我们骑着扫帚飞到高空,下面的山川、田野、村庄、城市都在眼下。耳边风呼呼地吹着,凉嗖嗖的。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了茫茫大海,海面平静的像一块碧绿的大理石。他把扫柄头向下一按,我们就向下缓缓地俯冲下去,落到海上一座小岛上。岛上依山而建,建了许多哥特式和中国园林式的建筑和花园,像座世外桃源。岛上四周树荫浓密,树下或坐或躺或几个围坐一团聊天,或几个人在打太极拳,或两人对弈。他们有的狮身人头,有的狗头人身,有的猫头人身,有的人头河马身等等。他们对我们的造访并不感兴趣,依然我行我素地做着他们自己的事情。他引领我穿过草坪,很熟悉地跟一些怪物亲热地打着招呼。怪物们都称谓他亲爱的罗克兄。
他领我进了一座高大的宝塔,里面很安静,沿着盘旋的楼梯拾级而上,沿梯墙上挂着一些世界名画,像都德,蒙娜•;丽莎等等。罗克每次经过一幅人物油画前,都要向画上面的人物,亲热地打声哈啰什么的招呼。比如经过都德人物油画前时,他说:“都德你好,拾了多少麦子了,够不够你的婆婆跟你的一顿午餐呢。”他只是发神精地说说,并不等里面的画相回应,就匆匆而过。但神奇的是,画上的人物居然似乎在回应他的问候一样,有了些反应:一个微笑,或者一个点头什么的。
我也学着罗克的样子跟画中人物打招呼,可没有一个对我有所表示。
我问罗克这是为什么?
罗克说他是艺术家,而我不是。
我搔着头皮,心想:有这么玄乎吗?
罗克带我见的人物是一位德高望众的魔法师。魔法师是胖乎乎的矮老头,他光溜的脑袋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里泛着光亮。他面色红润,一口坚固的牙齿,正嚼着中国的湘漂槟榔,还很客气地递给我一片。我以前尝过这玩意,很不喜欢那个味。但他请我吃,不吃,显得不给他面子,于是硬着头皮接了过来,嚼着,这滋味跟受罪没什么区别。
罗克把我交给了魔法师后,便叮嘱我道:“这是主人交代过的,将你先留在胡清法师这儿。你要听胡清法师的话,知道吗?”
我答应了他。我现在是个身不由己的人,他们想安排我到哪都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既然能在这里安稳地过日子,就暂时在这里住着吧,至少可以避开那些追杀我的人,尤其是再也用不着流落街头当饥饿的乞丐了。
我嫌罗克很啰嗦,不想多跟他说什么,只送他到门口,见他走后才回身回到法师的办公室里。
法师请我坐到沙发上。他坐到自己的禅床垫上。两人一时找不到话,尴尬地相对了片刻后,法师从禅**下来,双手叉腰扭了扭,又扭了扭脖子说:“这人老了,要多扭扭。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是有益身体健康的,你听过中国台湾那个丫头唱的什么洗澡歌么。什么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我们一起做运动。”
我被他逗得呵呵直乐,说:“我对中国不怎么了解。”
他走到音响前,拿出一张碟子,问:“小伙子,要不要来点音乐?”
“什么?音乐。”
“是的,音乐。来一首《一个光头九个富》怎么样?”
“随便。”
“你不喜欢音乐。”
“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
“那就不听了。”他真是个怪人。他关掉音响,放下碟子,说:“咱们到里面去玩玩。”
他领我进了一间布满电子仪器的密室,电子器运转的细微声嗡嗡地在整个房间里响着。许多电子灯光闪烁着,表示它们都在正常运行中。他叫我躺到一张皮质的睡椅上,说:“这是问答椅,睡上去后,被别人一问,他就会如实回答,不会说谎。你有什么顾虑没有?”
我有隐私,但我不知道他问什么,不想上去,便说:“你问我什么东西,不睡这张椅子,我一样如实回答你。”
他说:“那不一样,人是很虚伪的动物。平常说的话很难令人置信。”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似的又说:“你放心,我问的问题只是一些普通的问题。决不会涉及到你的隐私权限之内的问题。”
我疑惑而又为难地躺了上去,我怕得罪了他而被他赶出这里,从此又流落街头当乞丐,做人真是太难了,这回我总算是体会到了。
他给我戴上电子头盔。
我问:“这是干什么的?”
他说这是测谎求真帽,戴上它,人就不会去说谎,一旦有强意识的人想说谎,它就会自动报警。
我“哦”了一声,无奈地听从他的摆布。
他启动这套仪器后,我瞬间觉得自己不受自己的控制,但自己的意识却还是很清醒。他问什么,我都能听得很明白,也如实相告。
他问:“你是什么人?”
我答:“朝阳国太子吴平。”
他问:“你不是在十二天以前已被处死了吗?”
我答:“在刑场上我被周侍卫他们救了出来。”
他问:“你为何要毒害你的老爹?”
想必他看了朝阳国的电视新闻,或网上新闻。我被处死的消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都误以为我是大逆子,是人们心目中罪大恶极的坏蛋。
我答:“我没有。这一切全是骊姬那婊子搞得鬼。我是冤枉的。”
他说:“内情。”
我说:“三个月前的那天下午,骊姬跑到我那里哭诉,说我娘在阴间受到牛鬼蛇神们的折磨。因为我娘没有钱贿赂他们那些鬼官,他们就折磨她。我娘死时正值全国上下提倡‘简葬’时期,因此死时尸骨被火化,又没请和尚做道场超度亡灵,所以下到阴间——敢情那阴间也跟咱们阳间一样贪官污吏太多,而我娘又没有钱贿赂那些鬼官们,于是他们就把我娘打入十八层地狱。骊姬告诉我,说我娘在地狱里受尽了牛鬼蛇神们的折磨,便托梦给她请她转告给我这个当儿子的,给她做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多烧些金银元宝,好去贿赂鬼官们。我于是出于孝道一一依照着骊姬的话做了。按照我国习俗,祭祀完后,要送一串胙肉和一壶祀酒给父皇吃,以敬人子之礼。——可我我万万没有想到当天晚上父皇勃然大怒,派人将我抓去。后来又在骊姬的陷害下,经最高法院判决我死罪。”
他问:“你怎么知道是骊姬皇后做的鬼?”
我答:“后来周侍卫通过宫里的密秘关系了解到的,是他告诉我真相的。嗨,这个世上只要自己做了,没有不透风的墙的。”
他说:“周侍卫真是一个难得的忠臣啊!老夫很想拜会一下这样的忠义之士,不知他现在何处?”
我答:“我也不清楚。三天前,我们在天阳被皇后派出追杀我们的爪牙发现,周侍卫为了保护我跟他们恶战。当时,我一惊恐,便逃到旁边的火车站内,爬上一辆货车的车厢,想躲一躲,可一上去,没想到那货车就开动了,后座力太猛,我一不留神,头撞在车厢上,晕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国,到了你们这里。下火车后,我就流落在街头。也与周侍卫失去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