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指间沙漏
时间就像指尖的流沙,任凭你想握在手中,它还是会顺着指尖漏下去。
苏慕慕就这样在丞相府里住下。
她潜心研究着医学,偶尔沈渔会递给她某个方子,她如获至宝一般,认真钻研着。
哪里管外面风云变幻。
沈渔闲来无事会跟她讨论某个药的疗效,再斟酌用药。
望着院子里那落了一地的树叶,苏慕慕才惊觉原来天气不知何时已经秋了。
走在那厚厚的落叶上面,可以听到树叶传来咯吱咯吱声。
沿着丞相府的小路往前面走,来到一处池塘边,池塘水倒影着天空,大块大块的云朵浮现在水面上,映染出一片瑰丽的景象来。
苏慕慕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池中景象发着呆。
最近她很容易感到疲乏,为自己做诊断又检查不出什么毛病。
就在她准备回房休息时,见司音快步从那边过来。
“小姐,丞相回来了。”司音说。
苏慕慕诧异:“今天回来这么早?”
“是啊,丞相说今天回来的早,所以想带你出去转一转。”
司音说完便过来扶苏慕慕:“奴婢帮小姐更衣。”
更完衣后,苏慕慕去见沈渔。
今天沈渔一身墨绿色衣服,头发用一支碧玉簪挽着,手里拿着一柄骨扇,远远看去,像极了一位风流倜傥的贵公子。
见苏慕慕出现在大厅,沈渔笑着迎上来,说:“想要要去什么地方了么?”
苏慕慕扬着脑袋望着他,问:“沈渔,你知道有个典故叫做看杀卫玠么?”
沈渔挑眉:“没听过,说说看。”
“传说卫玠生的如花似玉......”
刚开个头就被沈渔打断,“男人可以用如花似玉来称呼?”
苏慕慕哈哈一笑,接着说:“他喜欢坐在白羊车上在洛阳街上游玩,远远看去,就像是白玉雕的塑像,时人称之为璧人。
一年他到下郡城游玩,不料被无数艳丽女子争相围观,那些女子们的热情令卫玠受到惊吓,晚上回去的时候病倒,结果不治而亡。”
沈渔皱着眉头,说:“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被人围观看死的。”
苏慕慕笑,“所以你要小心。”
沈渔亦是笑,“你这么一说,我是出去呢出去呢,还是出去呢?”
苏慕慕立马说道:“你答应过我的要出去,可不要反悔哦。”
沈渔笑容**漾开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说:“就算冒着被人看死的危险也要出去啊。”
二人出了府门,苏慕慕坐马车,沈渔骑马,望着他骑的那匹高头大马,一下子勾住了她的思绪。
记得先前某个时期,也是这样的场景,萧夜擎带她出门,让她坐马车,他自己呢,骑马而行。
她心底蠢蠢欲动的因子冒了出来,鬼使神差的抢走了萧夜擎的缰绳,打马而走。
现如今再想起往事像是隔了一场春秋大梦一般。
见苏慕慕盯着自己发呆,沈渔问:“怎么了?”
苏慕慕忙收敛情绪,“没什么。”
她钻入马车里面。
沈渔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撩开马车帘子,说:“待会儿到了郊外,我让你骑马。”
苏慕慕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来到郊外,苏慕慕撩开帘子看向外面情景,看不少难民原地休息,她不禁对沈渔问道:“怎会这样?”
沈渔说:“今年南方不是一直下雨么,很多人被冲垮了家园,数万亩良田变成了河流,他们无家可归,便来京城逃荒。”
苏慕慕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皇上没想过要处理这个问题么?”
沈渔道:“难民太多,京城建造的收容所吸收不了这么多人。”
“那其它地方呢?”
沈渔扭头看向苏慕慕,“你想的太简单了,并不是所有收容所都能收下这些难民的。”
苏慕慕踌躇的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安置好这些难民,万一他们群起而攻之,亦或是发生什么传染病,这样不仅是对京城的百姓还有这些难民都是一种灾难。”
沈渔好奇的问:“你有什么好的建议跟意见么?这两天我就在跟皇上讨论这个问题,还没有什么建设性的进展。”
苏慕慕目光环视一圈,说:“天灾意外并不是人们的力量所能抗拒的,想要安置这些难民,首先要让他们感受到当政者在关心他们,让他们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跟价值,还有要让他们明白,会有机构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要怎么重建家园呢?”
苏慕慕想了想,问:“你车上有没有仙乐地图?”
沈渔说:“有的。”
苏慕慕从暗格里拿出地图,摊开看起来,她端详一会儿地图,指着一处被标记出来的山坡,说:“这里地势还行,可以依山而居,建造一些简易房,让他们暂时有个家,你知道,对他们来说,如何生存下去,是他们的首要任务。”
沈渔赞赏的目光看着苏慕慕,说:“我正有此意。”
苏慕慕抬头环视一下四周,望着那落叶的树枝,说道:“现在正是秋天,如果不在入冬前将这些事情搞定,到了冬天会有很多难民会被冻死,饿死。”
沈渔点头,“言之有理,我这就让人拟折子,呈给皇上。”
“这只是理想状态,”苏慕慕说:“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如何生存的问题?”
“现在是秋季,不管种什么农作物都不会结出果实来。”
苏慕慕轻轻一笑,说:“仙乐国没有合适的农作物,但不代表其它地方没有啊?”
见苏慕慕一脸自信,沈渔问:“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苏慕慕道:“你知道大漠那边的人如何生存么?”
沈渔说:“不是用食物?”
“当然是食物了,”苏慕慕道:“我游走大漠的时候看到他们曾种植一种农作物,那种农作物可以在极为恶劣的环境当中生存,你知道沙漠地带都是沙子,那种农作物都能存活,何况仙乐这样的国土呢?”
沈渔认真思考着,“你说的那个东西我好像见过。”
“那种东西现在栽种,到了冬天正是丰收的时候,虽然从季节上来说可能有些晚,但至少可以缓解你们的国库空虚,待来年有了好收成,基本上能解决大部分人的温饱问题。”
苏慕慕这样一说,沈渔非常高兴,深邃的目光看着她说:“慕慕,你真是我的福星。”
苏慕慕笑着说:“就当是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了。”
沈渔说:“我现在就派人去大漠那边采购种子。”
马车又行进了一会儿距离后,马车在一处湖边停下。
苏慕慕下了马车,这里已经没有那些难民了。
她呼吸着户外的空气,望着远处苍山,对身后站着的沈渔说:“其实你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带我来户外透气,而是要我看那些难民的是吗?”
沈渔微微一笑,说:“你的洞察力惊人,确实,带你看难民有我一部分私心在里面,不过带你出来是真心的。”
苏慕慕笑了笑,没有说话,扬着脑袋望着远处苍山,心中默默的想着事情。
空气变得十分静默。
短暂的沉默过后,沈渔对苏慕慕说:“最近一两个月内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苏慕慕好奇的看着他:“发生了什么事?”
沈渔凝视着她的眼睛,说:“大齐萧王世子复活,回到了京城。”
“哦,是么?”
见苏慕慕脸上一点都不惊讶,沈渔好奇道:“你好像一点都不奇怪。”
苏慕慕问:“我应该奇怪么?”
沈渔说:“一个死亡许久的人忽然有一天复活,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苏慕慕道:“没什么奇怪的,他的死活跟我无关,以后你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了。”
见苏慕慕往湖的另一边走去,沈渔跟上去说:“生气了?”
苏慕慕摇头,她只是有些难过而已,喜欢那人那么多,爱他爱的那么深,结果呢?
苏慕慕一直知道萧夜擎想要什么,所以她明白他恢复身份代表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位置,他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恢复身份么?
沈渔说:“你就不想知道在萧世子回京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与我何干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去听?”苏慕慕冷静的看着他:“你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沈渔用一种苏慕慕看不懂的目光望着她,说:“你变了。”
“每个人都会变,不是么?”
沈渔长舒一口气,“你说的没错,好了不提他的事情了,你最近有研究出什么名堂么?”他指着苏慕慕的脸问。
苏慕慕的手覆在脸上,那里疤痕交错,深一道浅一道的交织在她的脸上,不用看,只是用手摸,便能感觉到面纱下面的恐怖。
进入丞相府以来的时间里,她一直都没照过镜子,不看便不去心烦,这样她似乎就会忘记自己原本的样子。
难道说你不去看,那伤痕便不会存在?
苏慕慕知道自己只是在自我麻痹。
她蹲在湖边,扯掉脸上的面纱,看湖水倒影着自己的那张脸,她的心里泛起丝丝难过。
“沈渔,你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沈渔也蹲在她身边,说:“问吧,只要我能回答的。”
苏慕慕说:“你的人生中,让你最绝望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沈渔万万没想到苏慕慕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楞在那里,不知作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