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夏将自己打听的结果跟楚辞说了一遍,那两家人原本是没有出售宅子的打算,但是一听要买宅子的人是楚辞,却忽然又改了主意,表示愿意将宅子卖给楚宅。
楚辞听折夏说完后,点了点头,道,“他们愿意卖是好事,你也不可太亏待他们,这样吧,他们若是想要去别的地方,就给他们市价五倍的银票,若是愿意留在京城,你从别处购两处更好的宅子换给他们也可。”
“姑娘真是大方!”折夏眸光发亮的冲着楚辞说道。
楚辞淡淡一笑,“别人肯予我们方便,我们自然是要投桃报李。”
折夏道了声“是”,没再言语。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楚宅外停下后,楚辞回了楚宅,折夏则是带着楚辞的吩咐去了隔壁两家,询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打算。
那两家人也干脆,一家说祖籍那边发生了些变故,原本就是要卖了宅子回去的,很干脆利落的选了银票,另一家则因为家中独子打算入太学,想换置一处里太学那边近点的宅子,只要位置得宜,便是小一点都是可以的。
折夏应下后,回去跟楚辞说了一遍,楚辞觉得还算可以,便问折夏,“选购宅子一事是你去,还是折锦去?”
折夏听主子这般询问,脸上露出一抹赧然,道,“奴婢惯会打打杀杀的,这种庶务方面的事,还是让折锦姐姐去吧!”
楚辞冲她一笑,“这样也好,那你回头跟折锦说上一声。”
折夏应是,朝外退去。
有折锦出面,换置宅子的事情很容易就办了下来,隔壁两家人都很满意,互相约了时间,一起去官府办了正式的文书。
这件事情解决后,楚辞心顿时宽了许多。心想,以后饭后消食,再也不用转悠的头晕了。
另一便,折锦见主子脸上露出笑来,忍不住又问,“两边的地契已经拿到手了,姑娘打算什么时候扩建宅子呢?”
楚辞想了想,道,“等秋凉罢!”说着,她又将自己八九月份准备和宜婴一起去南疆的事情说了一遍。
折锦听完后,沉吟了半晌,笑道,“那到时候奴婢便留下来替姑娘打理这些事情罢!”
楚辞听她这么说,倒是一怔,“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去?”
折锦有些僵硬的笑了笑,“奴婢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跟姑娘一起外出,只怕会拖累了姑娘。还不如留在家里,替姑娘好好的守着楚宅。”
楚辞叹了口气,抬手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傻丫头,你永远不会是我的累赘,便是你没了武功,你的聪慧、睿智和眼界也不是别人能比的……我说过你是我身边第一人,那就永远都是,你以后万不可再妄自菲薄了,知道吗?”
“多谢姑娘宽慰!”折锦眼中含了泪,小声的说道。
楚辞却还有些不放心,又宽慰了她一会儿,才转了话题,跟她说起别的事情……
之后半个月,楚辞每天都会进宫一趟,而凝太后的体质,的确是得天独厚的很,阿橘半个月才医好的病症,她不到十天,就已经好的差不多,只是身上、脸上已经溃烂的疮癍处理起来麻烦了一些,楚辞不得不将当初给薛灵调制的舒痕膏拿了一些给她。
凝太后对于楚辞给的东西,自然是珍惜万分。
这日,眼看着自己脸上的瘢痕又好了一些,她忍不住跟楚辞说起打算给她的赏赐。
楚辞听凝太后问起自己想要什么,淡淡的笑了笑,道,“能替太后医病,是臣女的福气,臣女不敢有所求。”
凝太后听她这般谦卑,想了想道,“那不如,就当本宫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若是有所求,可以随时来寻本宫兑现。”
这倒是个好主意!楚辞眯了眯眼睛,点头答应道,“那臣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凝太后笑了笑,随后,眸光一深,又道,“说起来,本宫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何事?”楚辞挑眉问道。
凝太后看了旁边的阿橘一眼,吩咐道,“去把那东西拿来!”
“是,娘娘!”阿橘领命,走向一旁的多宝阁,从上面取下一只锦盒,又从锦盒里拿出一张奏本,回头呈给凝太后,道,“娘娘,请过目!”
凝太后对于送到她面前的东西却没有看,而是别有深意的扫向楚辞,道,“将之给南郡王世子妃吧!”
阿橘应了一声,转身又朝楚辞走来,将锦盒中的奏本给楚辞,道,“世子妃,请!”
楚辞并没有接锦盒中的奏本,而是看向凝太后,疑惑道,“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凝太后闻言,端起面前的茶水饮了一口,又用帕子擦干了唇,而后才道,“这是摄政王走之前上奏给本宫的最后一本奏折,你不想看看吗?”
楚辞听到孟璟的名字,冰凉的指尖忍不住颤了颤,她垂首又思量了一会儿,方看向凝太后,扯唇道,“摄政王的奏本只怕事关国祚大事,臣女……不敢!”
“你看吧,本宫允了的。”凝太后深深的看了楚辞一眼后说道。
楚辞这才试探着将锦盒中的奏本拿了出来,然后慢慢的打开!奏本不长,上面的字她也都认得,不过三分钟的时间她就全部看完了。
不过,想着奏本中提到的事情,她的内心却久久都平静不下来。
她一直以为孟璟是将死之际,不辞而别,可事实上,他并不是,他将她和两个孩子的前程安排的好好的。
他上表,请求新帝册立小尔为摄政王,册立辛儿为郡王,侧立她为超品护国夫人,且无论日后所犯何种滔天大罪,后代皇帝都不得要他们三人的性命。
手里紧紧的攥着那本奏章,楚辞眼眶一片酸痛,很久都没有回神。
直到,坐在罗汉**的凝太后轻轻的咳了一声,她才匆忙回神,轻轻的眨了下眼睛,看向凝太后,道,“太后……是怎么打算的?”
凝太后叹了口气,“本宫欠了你和摄政王恁多人情,自然是……同意的!”
楚辞微微诧异。
凝太后又看向她,苦涩的勾了勾唇,“本宫知道,你怪本宫当日险些拆散你和陆小郡王,但……本宫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啊!那时候,胧儿的前程是攥在摄政王的手里的,他要本宫替他说句话,本宫心里虽然为难,但却是不得不说……”
“罢了罢了,这些事解释起来也是无用,所幸你和小郡王有缘有分,情比金坚,如今依然鹣鲽情深,本宫的歉疚也能少上几分,至于这奏折上求的事,就当本宫和皇儿对你的补偿了!”
“多谢太后!”楚辞心中的确有这个结在,听凝太后说了这么多,她也只是淡淡的道了声谢。
凝太后没再言语。
楚辞沉吟片刻后,打破了沉默,将自己打算走一趟南疆的事情说了一遍。
凝太后听完后,却是一脸的惊讶,“你要去南疆?”
楚辞点了点头,“之前为了替王爷调理身子,欠了一个南疆小姑娘的人情,臣女答应过她,要陪她去南疆做些事情的。”
“原来是这样啊!”凝太后了然的颔首,笑着道,“答应好的事情确实不好作罢,不过,南疆到底是蛮夷,据说那边也乱的很,你若要去,定要多带些人!”
“臣女都省得的!”楚辞含笑谢恩。
之后又跟太后说了些别的事情,然后离了宫。
之后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出发去南疆的那日。
这时,一直被软禁的古堂也被从密牢中带了出来。
几个月过去,古堂的脸更黑了,脸上的胡子也更长了,远远看去就跟野人似的。
他还记得楚辞,脸上的黑布被扯掉后,须臾瞬间就认出了她,冲着她吼道,“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女人,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告诉你,这次你休想,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楚辞听他这般叫嚣着,忍不住扯了扯唇,看着他道,“这次,你倒是误会了,我并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而是想送你回南疆!”
“送我回南疆?”古堂反问,一脸的嘲讽,狠狠道,“我信你我就是笨驴!”
“宜婴!”楚辞笑了笑,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冲着里间的宜婴叫了一声。
宜婴听到楚辞叫她,很快从里面走了出来。
待看到跪在地上的古堂后,她上去就是一脚,踹在古堂满是毛发的脸上,凶残吼道,“你就是个笨驴,竟然敢不信我姐姐的话!”
古堂被宜婴差踹懵,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磕磕绊绊道,“你……你是宜婴小妖女!”
宜婴听他这般抹黑自己,上去照着他的胸口又是两脚,嘴里骂道,“你叫谁小妖女,叫谁小妖女,我是你姑奶奶!”
古堂再次被他踹倒在地上,脑子更懵了!
楚辞也不给他想清楚的机会,直接吩咐站在一旁的青三,道,“给他喂些药,能不省人事几个月的那种!”
“是,主子!”青三答应了一声,跟着,很快就从身上摸出一包药粉来,往古堂的嘴里倒去!
古堂刚出密牢,就这么被药倒了!
另一边,楚辞也安排人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的往南疆的方向而去。
只要新买来的几个丫鬟小厮留在家里,配合吴伯他们一家三口扩建宅子。
此去南疆,因为宜婴并不着急的缘故,所以一行人是带点游山玩水的兴致。
他们扮作去南疆做生意的商旅,走走停停,一直行了三个多月,才到南疆。
到南疆后,楚辞并没有立刻找上古家,而是在南疆的都城前前后后明察暗访了一个多月,将古家的底细打听清楚了,才开始制定计划。
又等到所有事情都安排完,才将昏迷几个月的古堂给弄了醒来。
古堂又是一阵迷糊。
直到楚辞将自己那只黄色的药瓶给他闻了闻,他才清醒过来,不善的瞪向楚辞,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楚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们已经在南疆的都城了。”
“你说什么?”古堂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楚辞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一根索子露了出来,笑道,“从小在南疆都城长大,这索子你不会不认识吧?”
古堂眯了眯眼睛,“这索子是新做的,不超过三天,我们果然是在南都?”
楚辞点了点头,“是!”
“那现在,说说你的目的吧!”古堂冷静下来后,坐直了身子,冲着楚辞说道。
楚辞也不隐瞒,直接将自己打算用他换古家长寿蛊的事情说了一遍。
古堂听完后,挑起了眉,“世子妃千里迢迢来南疆,就是为了一只长寿蛊?”
楚辞看着他,认真的点了点头,“不错!”
古堂听她认可,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不少,道,“若是如此的话,那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放我平安的回到古家,我定然将古家的长寿蛊双手奉上!”话落,怕楚辞不信,他又补了句,“当然,先将长寿蛊给了你,你再放了我也是可以的。”
“你就不怕我拿了长寿蛊不肯放过你?”
“我信世子妃!”
“嗯!”楚辞点了点头,“只要你肯将长寿蛊给我,我定然许你平平安安的回到古家!”
古堂“嗯”了一声,顿顿,又道,“还请世子妃帮我准备笔墨纸砚,我现在就给家里写信!”
“好!”楚辞答应了一声,回头便让人将笔墨纸砚送了进来。
一刻钟后,她拿着古堂的信到了正堂,交给宜婴。
宜婴打开后,仔细的看了看,嘲讽道,“他倒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
楚辞道,“可能是去了一趟中原,才知道云朝人才济济罢,回头想想,还是留在南疆更好。”
宜婴没再言语,一面朝外走去,一面道,“我现在就让人将信送到古家去!”
楚辞看着她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樱色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陆小郡王看她久久不曾回神,忍不住起身,走到她的身边,道,“娘子在想什么?”
“我总觉得,交换长寿蛊的事情太顺利了!”
“顺利不好吗?”陆小郡王笑了笑,“左右这南疆的都城也没什么好玩的了,我们办完事情早早回中原。”
楚辞看向她,仍是眉心紧蹙的模样,“希望一切顺利吧!”
楚辞没想到的是,宜婴会一去不回。用自己的性命来赌她们的姐妹之情。
等她察觉到不对,让人去打听消息时,带回来的也只是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她被古家的人扔进来培育蛊王的坑中,等被捞出来时,只剩下一副白骨,和一些支离破碎的碎肉。
楚辞看着那具尸体,眼中一片木然,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一下,就像一块木雕。
“娘子!”陆小郡王走到她的身边,轻轻的揽住了她的肩膀,心疼的看着她说道,“娘子,你节哀!”
也是到这时候,楚辞才后知后觉的哭出声来,她捂住嘴,望着脚下宜婴的尸骨哭的不能自己,眼底一片赤红,几度昏厥过去……
陆小郡王看着软倒在自己怀中的楚辞,眼底一片担忧,他将她抱了起来,一面往后面的寝房走去,一面吩咐留下来的折夏和折锦,“将……宜婴姑娘的尸骨收敛起来!”
“是,姑爷!”折夏和折锦低低的应了一声。
两人因为楚辞的关系,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但是此时,眼睁睁的看着她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这副模样,还是心酸的厉害。
怎么会这样呢!
宜婴姑娘她……不是最有本事的吗?怎么会送一封信,就将自己的命送了呢!
许是因为内心太过悲伤,楚辞当晚就发起高热来,陆小郡王他们之中没有懂医术的,只能从当地请了一个大夫。
庆幸的是,那大夫的医术还算可以,陆小郡王熬了一夜,总算等到楚辞身上的热度退了下去。
不过,楚辞还是没有醒过来,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几日,直到第四日才醒过来。
彼时,古家的人已经登过门,并且撂下狠话来,他们要是想平平安安的走出南城,便赶紧将他们家的大爷交出来,不然的话,便让他们所有人都落得和宜婴一样的下场。
楚辞靠在病榻上喝了碗薄粥……勉强撑起精神后,便急着看向折锦问道,“古家的人可来过?”
折夏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古家的威胁说了出来。
楚辞听完后,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良久,才闭上眼睛,缓缓的说了句,“那便送过去吧!”
折夏一怔,“姑娘……送、送过去?”
楚辞嗓音低沉的应了一声,“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送过去,又能如何呢?”
“那我们就这样呢认输了吗?!”
楚辞没有言语,只是有些不耐烦的冲她摆了摆手,“去吧,送回去!”
“是,姑娘!”折夏见楚辞没有妥协的意思,只好领命离开了……
这边,折夏将楚辞的意思传达出去。
另一边,陆小郡王安顿好两个孩子后,就急不可耐的赶了过来,他在床边坐下,紧紧的抱住楚辞问道,“娘子,你……没事罢?”
“没事!”楚辞抬起头来,冲着陆小郡王勉强一笑。
随后,又问起两个孩子来。
陆小郡王忙将两个孩子的情况说了一遍,“小尔和辛儿都很乖,他们没有哭,也没有闹!”
“那我就放心了!”楚辞冲他轻轻的笑了笑。
陆小郡王看着他的笑容,却忍不住想起她对折夏吩咐,试探着道,“娘子,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将那古堂放了回去,古家人该不放过我们,还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这些不重要。”楚辞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就是要他们欢喜,得意,以为我是真的怕了他们!”
“娘子的意思是?”陆小郡王惊愕的问道。
楚辞竖起一根中指,抵在他的唇边,“嘘,相公今晚就知道了!”
“今晚?”
“嗯,今晚!”
楚眼底放空,肃然的点了点头。
……
夜幕很快降临。
古家,因为古堂终于归家,正大办家宴,所有人都喝的醉眼朦胧,脸庞涨红。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无边的夜色中,有人已经朝着他们举起了铡刀!
丑时一到,随楚辞来到南城的青龙卫纷纷化成一道残影,跃进古宅。
不多会儿,血腥气便蔓延到了整个古宅。
到了后半夜,血腥气又给火光所笼罩。
南城四恶之首的古家就这样被付之一炬。
次日,得到消息的南城百姓,纷纷奔走相告,古家作恶多端,终于祸到临头,被老天受了。
同一时间,楚辞等人已经出了南城,往中原的方向而去。
而在南城最高的一座阁楼上。
一个身着白衣,满眼灵秀的姑娘正朝着中原的方向远远眺望……脸上写满了愧疚和不舍。
在她身后,站着三个身着灰衣,三四十岁的汉子。
为首的一个许是心疼她,上前半步,低低的劝道,“师妹,别望了!你既已做了选择,那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中原你回不去了。以后就安心留在南疆,师兄会替师父好好的照顾你,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的。”
女子正是宜婴。
听完大师兄的话,她眼眶一酸,下一刻,大滴大滴的眼泪就砸了下来。
中原,她再也回不去了!
楚宅,她再也回不去了!
明明做出决定的时候,她还没有觉得这般不舍,但此刻,她也不知为何,心就是痛的厉害。
她知道,她这是后悔了!
后悔自己为了给爷爷报仇,连最疼她的姐姐都算计,后悔为了报仇,连青四哥哥都割舍了。
她想,她这一辈子也只能活在愧疚和回忆中了。
很久很久后,她才擦干眼泪,转身冲着几个师兄点了点头,然后朝阁楼下走去……
楚辞一行人去南疆的时候,用了三个多月,但是回京,却只用了不到两个月。
回京后,她又大病了一场,断断续续的,足到次年开春才好。
病愈后,宫里的圣旨也下来了,封孟越尔为王,赐居摄政王府,封孟越辛为郡王,另赐郡王府,封南郡王世子妃为护国夫人。
陆小郡王接到圣旨时,有些闷闷不乐。
夜里,忍不住跟楚辞抱怨,“现在一家四口,就为夫这个一家之主爵位最低,倒像是个吃软饭的。”
楚辞嗔了他一眼,“那妾身这碗软饭,相公是吃还是不吃呢!”
陆小郡王一笑,“吃,自然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