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齐湛不紧不慢地走着,没有回头:“是孟家的人?”
松烟上前几步:“少爷,是孟家的人,错不了。那田喜庆是孟家大小姐女乃娘的儿子,以前在杭州时,小人常见的。他带着另一名小厮,在后头树下藏了多时了,一直盯着咱们看哪!”
孟萋萋的人?齐湛的脚步,不知不觉地慢了几步。他沉默着,沿着溪边又走了好一时,方才再度开口:“你去看看,别让他们发现。”
被人盯梢,自然是要去看的,松烟很快应了一声,闪身绕了个道,悄悄地去了。
溪边树下,田喜庆兀自犯愁:“大小姐这次交代的事,难办哪!”
“怎么难办了?”招财不解,“大小姐不就让你探听齐公子的行踪么?这事儿又不是你第一次做了。”
“这次哪有这么简单!”田喜庆朝他脑袋上招呼了一下,“大小姐吩咐了,要见一见齐公子,还想和他单独说说话呢。”
招财马上领会了难点之所在:“大小姐这是让你给她找出门的机会哪!”
“可不是。”田喜庆继续犯愁。
松烟回到齐湛身边,很是奇怪:“少爷,孟大小姐想要见您呢。她不是刚在庄子上见了您么,怎么又要见?莫非有什么事?”
溪水清澈,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拍打岸边的鹅卵石,齐湛垂眸,盯着那些浑圆的石子儿看了许久,开口时,却是答非所问:“我想借用顾家的马球场,打一场马球,不知顾家准不准。”
“您是指首辅顾大人家么?顾大人的独子与您同在翰林院为官,自然是肯的。”松烟说着,突然意识到不对,语速急切起来,“少爷,顾家是孟大小姐的外家呢!若让她知道这事儿,一定会借着来打马球,与您见面的!”
齐湛面色微沉:“什么时候我借个马球场,也容得你置喙了?”
这便是生气了,松烟不敢再说,连忙闭了嘴。
新科状元想打马球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不等田喜庆给内院递消息,孟萋萋就得到了信儿,闺中好友竞相邀她同去,顾瞻也命人给她送了帖子来——她打马球的技术在京城数一数二,就连多少男子也比不上她。
闺房中,气氛正好,孟萋萋坐在窗边的朱红色玫瑰椅上,撑着头笑:“昨儿我就听他们说,齐公子借了顾家的马球场打马球,正想着如何才能去呢,可巧儿他们就都给我下帖子了。”
流霞正指挥小丫鬟开衣箱,闻言回头笑道:“谁骑马打球能越过您去?他们都指着您争脸面呢,自然争先恐后地下帖子来请了。”
流香不解问道:“大小姐,您是想去见齐公子?您不是已经决定,要请老爷将庚帖退掉了么?”
孟萋萋把流霞一指:“流霞说了,就算齐公子是为了报复而来,我也没什么损失,顶多让他羞辱一回,出出气罢了。”
流霞听了,缩了缩脖子,这哪里是她说的,分明是大小姐自己这样想的。
孟萋萋拍了拍面前的小桌子:“机会宝贵,我得试探试探他。既是打马球,我就从马背上摔一下,看他会不会来救我。”
流霞连头都没抬:“大小姐,您自从五岁时骑马,就没摔过了。”
流香也不以为然:“大小姐,以您骑马的技术,摔下来是有难度的。”
这真是她**出来的丫鬟吗?孟萋萋觉得有点头疼,赶紧摆手:“行行行,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流霞看着小丫鬟翻出一套胡服,接过来,捧到了孟萋萋跟前:“大小姐,这是今年新做的胡服,但纹饰却是四年前的,要不要拿去改了,或者重新做一套?”
流香走过来帮忙,和流霞一起把胡服展开,以方便孟萋萋看清楚:“大小姐,去打马球的事,夫人已经准了,您若是要做新胡服,她必不会推三阻四的。”
赤色的窄袖胡服,襟边滚着山茶花,红似火,艳如霞。四年前她在杭州和齐澄泓一起打马球,穿的就是这一款,齐澄泓夸她说,也就只有她这般动如脱兔的女子,才配穿这样鲜艳的胡服。
动如脱兔,这是夸她呢,还是贬她呢?孟萋萋唇角浮上浅浅笑意,伸手抚上了衣角的山茶花:“就是这一套,不用改了。”
流霞应了一声,把胡服收了起来,预备着打马球时穿。
如今的天气已是有些热了。但京城的公子小姐们,显然没有因为天气就消减热情,打马球这天,顾瞻京郊的庄子上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各式华丽的马车挤满了乡间小道,不知绵延出多少里。
万氏听说孟萋萋要去庄子上打马球,生怕她挤着,早提前一天把她接来,着人送了去。
所以当其他千金小姐都在忙着下车,进屋,整理容妆的时候,她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二楼的小厅里,悠闲自在地喝茶吃点心了。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顾瞻派人来,请她去马球场。孟萋萋起身,换上胡服,将头发梳至头顶,扮了个男装,这才朝马球场去。
顾家庄子上的马球场,乃是专门建造的,夯实平整,无草无石,坐在高高的看台上朝下望,就像是一面大镜子。马球场东西两头设有球门,以红绿区分,南北两边则建造了看台,搭了顶棚,热天防晒,雨天遮雨。
此时马球尚未开场,公子们聚在马匹旁,不知在讨论着什么。小姐们则坐在看台上,远远儿地看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孟萋萋撩起胡服下摆,潇洒地拾阶而上,到了看台。她这一副装扮,英气勃勃,眉眼生辉,登时把其他的千金小姐都比了下去,但却又无人不服。
于芳苓一见她上来,就冲她招手,孟萋萋和其他人打过招呼,走去挨着她坐了。于芳苓指着马球场,叫她看:“你瞧那边的几位公子,都是行家里手,只有新科状元没打过马球吧?听说杭州不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