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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生不畏死

红颜策:王的烙印 华楹 2946 2024-10-18 07:32

  

  酗酒、睡到中午才起来,拉着手、赤着脚在王宫里奔跑,他们像两个被管束了太久的孩子,突然放纵起来。

  墨谣的心口仍然经常疼痛,并且越来越剧烈,有时那股疼上来,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她从来不说,也不肯收敛自己的行为,照旧整坛整坛地喝酒。如果苏倾都不在了,她活得长命百岁又能怎样?

  进入秋天,苏倾已经很难起身。虽然以前也曾经病情严重过,可这一次,任谁都看得出,他是真的快要走到生命尽头了,整个人像失去水分的树叶一样,再也不能丰盈饱满起来了。

  青竹到承元殿来看墨谣,她本不想来,是于楚强迫她,要她来看看苏倾的病情究竟是不是已经不能医治。宫女进去通传时,她隔着帘子看进去,苏倾靠在软垫上,墨谣靠在他怀里,一颗颗剥着栗子,喂苏倾一颗,再自己吃一颗。

  他们正在下棋,苏倾已经不能抬手,每走一子都只能告诉墨谣方位,让她替自己摆上去。一子落下,墨谣似乎要输了,她把棋子攥在手里,不肯放下去,腻在苏倾怀里又是撒娇又是耍赖:“你再想想嘛,真的要下那里吗?”

  苏倾无奈地笑:“见过悔棋的,没见过非要悔别人的棋的。”

  墨谣仰着脸,去亲他消瘦的下巴:“就悔了,怎么样?”

  苏倾只能顺着她说:“不怎么样,你说下哪就下哪好了。”

  原本以为他们要面临死别,该是怎么一副凄惨悲凉的画面,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逍遥自在,好像要把后半生的甜蜜快乐,都在这几天里集中释放出来,烟花一样开放,哪怕只是瞬间。

  青竹逃一样离开承元殿,在殿外扶着红漆柱子,呕吐不止。墨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从背后替她轻拍。

  青竹不敢回头,只是问了一句:“如果苏倾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会替他做么?”

  墨谣想了一会儿,说:“他从来不会让我做任何事,我做的,都是我心甘情愿想做的。”

  夜里苏倾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墨谣变得很难入睡,整夜整夜,只想努力听见他细微的心跳声,那是她在空旷的承元殿里,最后一点慰藉。

  下第一场雪时,苏倾坐在窗口,声音已经小得像喃喃自语:“墨谣,其实我还有一件事一直想做。我小时候体弱,父母和大哥,从来不准我在雪天出去。我很希望能在雪地里跑,把一大片干净的积雪,踩个乱七八糟。”

  墨谣把耳朵贴在他唇边,才能听清他的话,替他把身上的毡毯裹得更紧:“嗯,以后会有机会的,没人敢管你。”

  “墨谣,其实我家里还有个妹妹苏绣,年纪还小,以后你要照顾她,替她选个好的夫家。”苏氏是名门望族,就算败落了,家里的小姐也不至于流落在外。苏倾只不过是想给墨谣留下点念想,免得她这性子做出什么决绝的事来。

  心里的想法,不知怎么就说出来了:“没有了我,你也会好好活下去的吧?会成亲,会有自己的孩子,会头发变白、牙都掉光……”

  墨谣点头:“嗯,我会很好的,说不定,很快就把你忘了。”

  苏倾闭上眼,墨谣也闭上眼,心口的疼痛涌上来,黑暗卷走了她最后一点神智。

  ……

  寿春城外,萧祯一袭黑衣,正策马疾驰。他带了十五名金鹰卫,进入代国附近的山林,终于猎到了一只小貂。代国的王族将这种小貂视作神灵,不允许任何人猎杀。他们在返回时,遇到了代国军队的阻拦,十五名金鹰卫,拼死护卫他杀出重围。

  来不及替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捧一把土,萧祯就不眠不休地往寿春赶,墨谣那一天死灰一样的眼神,一直在他眼前晃。他真的怕了,怕来不及救下苏倾,墨谣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楚王宫有一条密道,可以直通寿春城外,萧祯小时候,就是从这条密道逃生,躲过了杀身之祸。他知道这时的楚王宫,已经全部在于楚的掌控下,他也知道这一趟有多危险,可是他不能等了。

  密道的出口,离承元殿不远,他小心地躲过巡逻的岗哨,用迷药麻翻了值夜的宫女。进入内殿时,正看见苏倾和墨谣都躺倒在地上。心跳几乎停止,他以为自己来迟了一步,伸手先去探苏倾的鼻息。

  还好,虽然微弱,可呼吸还在。萧祯松了一口气,这才把墨谣抱起来。人一入怀,他就觉得不好,呼吸时轻时重,带着沙沙的肺音,嘴角蜿蜒出一条猩红的血迹。

  手指在她脉搏上一搭,萧祯整个人如遭雷击,死老天,你怎么可以开这样的玩笑?!他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可墨谣的症状,很明显是心脉上的旧伤又恶化了,旧伤之上,似乎又加了新伤,忧思过度,又酗酒成瘾。所有这些累加在一起,也已经是极难治愈的病症了。

  两个人都病着,黑萤石粉和貂油却只有一份。

  萧祯把配好的药粉拿出来,就着茶水,喂给墨谣。她已经很难吞咽,萧祯只能掐着她的下颔,强迫她打开喉咙,再顺着胸口,一点点送下去。

  ……

  于楚已经等不及了,虽然苏倾病重的消息确实无误,可苏倾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想来想去,他决定提前动手,不是说做大事的人不能拘泥于小节么,只要他登上王位,谁还会质疑他是怎么取得的王位。

  于楚最忌惮的,还是苏倾,他的人一打开王宫大门,就直奔承元殿。殿内一片寂静,于楚冲进去,就看见苏倾躺倒在地上,四周是零散的杯盏。

  “令尹大人?”于楚试探着叫了一声,没有反应,他伸手去触摸苏倾的鼻息,一触之下,心头骤然一松,苏倾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一下子挪开,于楚抑制不住激动和狂喜,勉强平息了几次呼吸,才对身后的人说:“令尹大人去了。”

  离开承元殿,于楚第一个要找的,就是公子含。从前他畏惧苏倾,不敢轻易下手,可是那个令他忌惮的人已经不在了,捏着一小瓶鹤顶红的手,因为激动而有些不稳。刚转过一道弯,黄起就从道旁转出来,跪倒在于楚面前,朗声说:“老臣参见公子。”

  于楚没料到黄起会在这时出现,更没料到他会如此客气,亲自伸手搀扶:“老将军请起。”刚一触到他的手臂,手心里就被塞进一个棱角分明的东西。触感沁凉,于楚低头一看,是调动楚国兵卫的兵符。

  兵符在手,于楚的王位已经十拿九稳,大部分楚人还在睡梦中时,楚王宫里已经更换了主人。

  “老将军,”于楚一贯沉稳低调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笑容:“老将军,真没想到,您倒是个胸怀时务的人,日后老将军一定会是国家重臣。”

  周围人看向黄起的表情,突然变得丰富起来,心里想着,都说黄起为人刚直不阿,其实也不过如此。这一刻,他们都忘记了,他们自己不也早就做了“不过如此”的事情,又有什么资格之责别人。

  黄起一直平视着于楚,不去看那些嘲讽、鄙夷的眼神:“公子,其他的事情,不如就交给老臣去做。”于楚看向公子含的寝殿,他在三教九流里厮混过,知道那里有一条规矩,如果有人要投靠在某个势力极大的人门下,就要先去做一件或偷或抢或骗的事情来。既断了自己的退路,又表了忠心,同时还留了把柄在那人手中,一举三得。黄起的举动,在他眼里,就是在要求这样的投靠。

  他把鹤顶红悄悄递过去:“那就有劳老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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