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赵吉才喑哑的说了句,“我看不见了。”
二娘子含泪温柔看向他早已空洞的双眼,“无妨,以后,我便是你的眼睛。”
说完又拉着他的手摸了摸她隆起的腹部,“他也是。”
看到这一幕的沈扶音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碎裂了般,痛的站都站不起来,她努力呼吸着,走到门外看着暗沉的天,天边几行大雁飞过,成群结队。
无人像她,亦无人是她。
她只是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
*
听闻宫中出事的那一刻慧娘便在收拾包袱准备带着沈思德沈思茵兄妹俩跑路。
如今赵吉身份作假的消息已经满城皆知,二娘子身为他的皇后,呸,哪还是皇后啊,还不是假冒的,沈该身为她爹也是死路一条。
“早知道当年就跟着开国郡侯了,虽是做小,好歹也不用这般奔波逃亡。”
听着慧娘口中的抱怨,沈思茵却是冷静提醒,“娘,眼下该做的是拿哪些值钱的,而不是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妹妹说的对。”便是沈思德也在一旁边收拾东西边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说话间几人又将那些值钱的东西装了满满几大箱,什么古玩啊,字画啊,玉器啊,金啊银啊珠啊宝啊的,几乎全被她们收起来了。
慧娘见装的差不多了便吩咐道,“思德,这些你趁天黑全都运出去,就说是书院里的书。”
沈思德点头,“娘,你放心,我早就打点好了,到了时间便会有人来装运。”
慧娘满意的点头,随即又看向沈思茵,“茵儿,你带着另一部份跟你舅舅他们汇合。”
她的准备可是做的足够充分,怕出变故,便让沈思茵沈思德各带走一部份的家当,至于她,身上装的则都是银票。
算算她们娘三人带的,几乎将整个沈府全部搜刮干净了。
还有一部份早在之前便不动声色的变卖了,银票装都装不下,藏在各箱笼的衣服里。
几人合计好后慧娘便独自一人留在屋内,这几日她在装病,为的就是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也是打消她们的警惕。
沈该啊沈该,你绝对想不到我卷跑你所有的银票吧。
想到这儿,她得意的笑了笑,彼时却听门外传来声音,“大娘子,太太身子不爽,都好几日了。”
说话间门已经被推开,身着深藕荷色月季花纹织金缎小坎肩的大娘子通身的气派跟尊贵,身后跟着四个嬷嬷两个丫鬟,将原本挡在门口的白梅推到一边,冷眼一斜。
“你不是三娘子身边的侍女,如今倒易主服侍起其它人来了。”
闻言,白梅当即跪下认错,“大娘子,奴婢错了,错了。”
“既知错。”大娘子看都不看她一眼,当下吩咐道,“便让她下去陪三妹吧。”
“是。”
见此情形,本来装病的慧娘瞬间从**坐起,看来今日这个大娘子来者不善啊,思此,她只有藏下所有心思满面含笑的走了上去,“哎哟,大娘子,今日怎的有空回来。”
“快坐快坐。”
说话间她还殷勤的上前招待,并给她倒茶。
大娘子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嬷嬷外出看门,另两个嬷嬷站在身后,还有两个丫鬟则走到慧娘身后。
慧娘脸上的笑不由僵了下,随后跟着一同坐下道,“不知,今日是有何事?”
何事?
大娘子默不作声的看着屋内几个箱子,又看了慧娘一眼,突然说了一句,“你也叫慧娘。”
这句话说的,慧娘不禁说了句,“莫非大娘子身边也认识与我一样名字的?”
岂止是一样,简直是有血仇。
“从前,我家那个也在外面找了个小的,便是和你一样叫慧娘。”
闻言,慧娘脸上顿时笑不出来了,心道这大娘子可真有意思,这般指桑骂槐的,可脸上不好表现出来只是跟着说了句,“是吗?那也太巧了。”
“对呀。”大娘子一面说一面把玩着手中那对金镯子,叮咚作响,煞是好听,“那个慧娘该不会就是你吧?”
这下慧娘可真笑不出来了,佯装严肃道,“大娘子别开我玩笑,我什么年纪,又怎么会是你那个慧娘。”
这是暗骂慧娘既可配老的,也可配小的,人尽可夫罢了。
大娘子闻言点点头,却是抬头叹了一息,“说起来,那个慧娘也跟你一样,生了个儿子。”
慧娘听到这儿是真不知该如何答话了,莫非今日她来便是要跟她唠嗑这些话的?转念一想,不好,她今天来没碰上思茵思德她们运送钱财的事吧?想到这儿不禁探头朝外看了眼。
站在大娘子身边的那个嬷嬷笑道,“不知慧娘在看什么。”
这……
见慧娘不好说便替她说道,“可是在看你那双儿女?”
被她识破慧娘只得尴尬笑笑,“早上难得她们有孝心来看看我,如今快晌午,也想知道她们吃了没有。”
吃了没有?大娘子终于抬头看她,却是笑,“自是吃了的。”
这个时辰,算一算差不多也已经吃完最后一顿上路了吧。
彼时慧娘才惊出一身汗,觉察出有些不对,当下便道,“大娘子,你今日究竟来做甚的,实话实说了吧。”
“那我便实话实说。”大娘子把玩金镯的动作终于停下,双眼冷寒看向她,直看的慧娘心虚不敢直视,“沈家遭此变故,你却只想着运送财物好跑路。”
“既嫁给我爹,便生是沈家人,死是沈家魂。”
“慧娘,你说是也不是。”
被她识破的慧娘面上强作镇定,这也显示出她能在沈该身边呆这么久的手段跟头脑。
“既然大娘子都知道了,那我也痛快些,财物都还给你,只求我一双儿女的周全。”
说话间,慧娘丝毫没有留念的便将藏在身上的银票,以及那几口还没来得及运出去的箱子打开,一一给她看。
“财,我都不要了。”
“我只要人。”
大娘子见她当断则断,亦是有些欣赏,只可惜,可惜有些事错的太早即便悔过,也是来不及了。
“早在我沈家初次出事时,你便不该带着你那双儿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