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周凛烨步履矫健地走入老宅。

　　老佣人迎过来，低声打招呼。

　　周凛烨停下，叫了一声老周叔。

　　老宅虽然已经很久没住人，不过一直雇着老一辈退休的佣人守着，顺便打扫卫生。

　　屋里还是老式装修，深红漆木家具，窄窄细细的样版。

　　走进来，就像穿越到了另一个时代。

　　老周叔身上还穿着老式唐装，越发添了古韵。

　　“父亲呢？”他朝里望望，问。

　　“父亲已经休息。”回应他的，不是老周叔。

　　这声音从屋内传来。

　　周凛烨抬头，看到周承轩从屋里走出来。

　　周承轩虽然年近六十，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五十出头。

　　一身休闲西装穿在身上，身材还算齐整，没有赘肉。

　　脸皮有些松散，但依旧可见年轻时的姿容，想来以前长相也是不错的。

　　只是气势上，比周凛烨弱了许多。

　　站在他面前，明显矮了一大截。

　　“三哥。”看到周承轩，周凛烨低头叫道。

　　周承轩随和地笑笑，“这么晚跑哪里去了？父亲先前找你找不到，发了老大一通脾气，我和你三嫂劝了好一阵才止住。”

　　周老爷子年轻时提倡狼性教育，儿子个个都要训练得如狼似虎。

　　几个儿子里，只有周承轩，始终虚虚软软，还挺怕老婆。

　　也正是因为他虚软的性子，才没有参与到其他三兄弟的继承权争夺中去，反而保全了自己。

　　周凛烨握拳轻咳了声，并没有过多解释。

　　周承轩也没追问，似乎挺怕周凛烨的。

　　片刻，才轻叹一声，“凛烨啊，咱爸反对许小姐这事不无道理，你还是多想一想吧。虽然你的婚姻原则上由你自己做主，但许小姐这情况……爸也是怕委屈了你啊。”

　　“人是我自己选的，自然不会委屈。”周凛烨干练回应，目光坚定。

　　周承轩张了张嘴，还想再说，最后缩缩肩膀，莫可奈何地叹一声气。

　　周凛烨过来，本是要再跟周老爷子再谈谈与许韵晚的事，如今人已休息，无从谈起。他折身走出来，径直去了许韵晚家。

　　直到人到家门口，才想到她家里还有郑希娅。

　　原本抬起的要敲门的手，不由得落下。

　　薄唇微抿。

　　很想她，很想见到她。

　　在外头站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才回身离开。

　　此时，房里。

　　许韵晚正在做梦。

　　梦里，她躺在冰冷得**，只觉得全身发硬。

　　剧烈的疼痛袭击全身。

　　她唯一能看到的，只有自己胀得高高的肚皮。

　　耳边，似乎还传来了姜奶奶苍老的呼声。

　　隔着玻璃，她看到姜奶奶一步三回头，被于敏凤的人推着走远。

　　她伸伸手，想挽留，却什么也做不到。

　　早产加上长时间的耽搁奔波，她的体力耗尽，晕眩感一阵阵袭来。

　　在半醒半晕中，她感到有东西流出体外。

　　“是对双胞胎！”有人道。

　　她努力想看清楚两个孩子的模样，却始终只能看到悠悠的脸。

　　另一个孩子的五官一片模糊，她听到了他的哭声……

　　次日。

　　许韵晚领着悠悠走出来时，看到了门口掉落的几个烟头。

　　目光不由得凝了凝。

　　觉得像是周凛烨抽过的烟头。

　　又觉得世上的烟头多得是，周凛烨若真来过，一定会进门。

　　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多想了。

　　虽然知道小炎会回来，但悠悠还是有些恹恹的。

　　天天相处，成了一种习惯。

　　突然意识到这两天见不到，她的小心脏就像缺了一块。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到了学校，小家伙依旧耷拉着脑袋。

　　“哟，悠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学校老师看到她，迎过来，关切地问。

　　悠悠摇摇小脑袋，叫了一声老师好。

　　声音也没有往日响亮。

　　老师牵牵她的小手来看许韵晚，“悠悠这是受什么委屈了吗？我可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呢。”

　　许韵晚摇摇头，“小炎这两天不会来，她不开心了。”

　　听说是这个原因，老师笑了起来。

　　“悠悠和小炎两个孩子的感情可真是好，几乎时时黏在一起。而且他们的智力也差不多，都偏高，幼儿园里别的小朋友想不到做不到的事，他们立刻就能想明白，做得好。两个小家伙颜值也挺高的，好多家长都以为他们是双胞胎呢。”

　　这不是第一次听老师说他们像双胞胎。

　　以前没觉得怎样。

　　估计昨晚做梦的缘故，许韵晚对这个词特别敏感。

　　听她这么一提，向来明艳的小脸一点点暗了下去，眉宇间，染了丝丝悲伤。

　　“妈咪，您放心吧，悠悠能照顾好自己，小炎不在，悠悠可以和别的小朋友玩的。”悠悠轻轻拉拉许韵晚的袖子，懂事地道。

　　她敏感地意识到许韵晚不开心，只当是自己不开心才惹妈咪难过。

　　许韵晚低身抱抱她，没说什么，强力将心头的悲伤敛去。

　　从幼儿园走出来，许韵晚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是不是……小炎就是自己的那个儿子？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这个想法一起，她便疯了般跳上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去了秦老夫人住的那家酒店。

　　进入到秦老夫人住的地方时，她老远就看到小炎在院子里踢球。

　　连想都没想，她跑过去，一把将他抱住。

　　小炎猛不丁被人抱住，正要推人，鼻间就传来了熟悉的香味。

　　他愣了一下，猛然想到这味道是谁的，不仅没有推开她，还深吸了几口，“阿姨。”

　　许韵晚摸摸他的脑袋，拔了根头发下来。

　　小炎虽然觉得有点疼，但也没有吭声。

　　他喜欢许韵晚身上的味道，不由得又吸了几口。

　　“许小姐怎么过来了？”门里，秦老夫人由秦戈扶着走出来，看到院子里抱着小炎的许韵晚，不由得惊讶低问。

　　许韵晚有些局促地立在那儿，看向二人。

　　小炎大方拉着许韵晚的手，“阿姨想我了，专门来看我！”

　　他的声音又脆又响，带足自豪。

　　秦老夫人呵呵笑着，伸手在小炎的小脸上爱抚着，表情分外慈祥。

　　摸完小炎，才来看许韵晚，“小芸若泉下有知，你这么爱她的孩子，一定会特别开心的。当年她忍着病痛怀孕，甚至因为这个原因耽误了治疗，就是太爱这个孩子。”

　　秦老夫人这无意的话像一记闷棍，重重砸在许韵晚身上。

　　她猛打一个激零，清醒过来。

　　自己疯了吗？竟然认为秦芸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孩子是她的！

　　一股浓重的自责感涌上来，许韵晚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声沉默。

　　好在她也真的想念小炎，留下来陪着他玩了一阵子，又和秦老夫人聊了一会儿。

　　直到十点钟，才离开。

　　看着许韵晚离开的背影，秦老夫人眼睛缓缓眯了起来，低声喃喃，“小戈，你不觉得她像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