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城紧紧地拉紧了缰绳,牛车一下子停住了。肖七七定睛看去,只见站在路中央的人竟然是范田。
他双手背在身后,努力地挺着腰板,仍然是佝偻的姿态。苍老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肖七七和莫城。
良久,范田张张嘴,肖七七以为他要说什么,他却忽然扭身走了。
肖七七疑惑地眨眨眼,莫城看她一眼,拍拍她的肩膀,就赶着牛车回家了。莫城将牛车卸了,把牛拴在后院的棚子下,就把车上的花盆都搬下来了。
花盆买回来了,两人就忙着将地里的花都移栽进去,忙着,也就忘了范田这茬了。
过了几天,等到花都在新盆里长好了,莫城就赶着车,带着一车黄橙橙的万寿菊,和比万寿菊还要喜庆的肖七七一起去了镇上。
牛车晃晃悠悠,肖七七坐在娇艳的万寿菊中央,一身米白色的长裙,外罩一件淡蓝的小褂,与满车的金黄相得益彰,当真是人比花娇。
莫城余光注意着她的一切,嘴角微微的样子,扬起鞭子,催促着老牛加快步伐。他家小妻子已经等不及要到镇上大展身手了。
两人出村的时候陆续遇到了不少的村人,都是一副好奇的观望的姿态。有好事儿的问两人这是干嘛去,肖七七也笑着应了,“去卖花儿!”
众人都很惊讶,这穷乡僻壤的,种出来的花有人买吗?肖七七这花怕是要咋拉出去的,咋拉回来吧?
有人等着看笑话,也有的妇人看着莫城赶着牛车眼红,上前去搭几句话,明里暗里想坐肖七七家的牛车去镇上赶集,省了脚力。
肖七七只是笑,假意挪着车上的花盆,最后“为难”地说:“这车上实在是没地方了!”
那妇人被噎了一下,也只好讪笑着离开,看着肖七七喜滋滋的样子,偷偷地唾了一口。
哼,不识抬举的小蹄子,看你折腾!折腾来折腾去,能落什么好果子吃!
就在村里人各异的目光里,肖七七和莫城出村了,不多时到了镇上,两人到集市上找了一处空地,将花盆都摆出来。
那黄橙橙的万寿菊经过了一路的颠婆,看上去有些蔫蔫的。细小的没了早晨的生机,反倒是有些蔫蔫的。
莫城注意到了,从集市口的水井打了水,轻轻地扬在花瓣上,有水珠滋润,那花看上去精神了些,可到底是没有在家里看着好看的。
肖七七也跟着蔫了,原本打算二十文一盆的,降价到十五文,却也是少有人问津。
偶尔来几个人看看,也只是摇摇头就走了。
肖七七站在花盆中央,恨不得将那些花儿都扶正了,冲着路上的行人摆手。
莫城看着她被太阳晒红的小脸,有从集市上买了把伞给她遮着。结果一天下来,两人一盆花没卖出去,还倒搭了伞钱和吃饭的钱。
肖七七回去的路上一直闷闷不乐的,既是心疼又是生气。这花怎的这么脆弱,坐个车就不精神了!
莫城倒是很坦然,这结果在他预料之内。只是他知道肖七七的性子,若是不让她尝试一下,她是不会罢休的。
镇上有专门的花匠,若是大户人家用花,都是从那里定的,小户人家养花的,也不大会花银子从他们这里买,自家寻点种子就随便种了。
因此,肖七七这花,是很难卖出去的。毕竟,他们自己种的万寿菊,跟花匠培育出的,精心修剪过的,还是有差距了。
两人回了家,莫城看着靠着被阁一脸沮丧的肖七七,有些哭笑不得。
这丫头平日里是个要强的,没想到遇到点小挫折就这么垂头丧气的了!
“媳妇……”莫城低低地喊了一声。
肖七七忽然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用安慰我!我没事儿!”
“不是!”莫城微微扬起嘴角,深邃的眸子满是笑意,“媳妇,我饿了!”
“……”肖七七默,那一车的花儿都没卖出去,他竟然一点都不着急!她现在这么难过,他还喊饿!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是抬眼看到莫城期待的目光,还是没绷住,下地做饭去了。
莫城颠颠儿地跟在她后面。厨房里的活计这么长时间他也几乎摸透了。肖七七洗菜,他就刷锅。肖七七切完菜,他正好把火点着。
肖七七将那蔬菜拿到灶台边准备烧了,他就把调料盒递过去,肖七七用哪样都方便。
一顿饭,两人也是默契十足,很快就出锅了。
热了饼子,炒了一碗豆芽粉条,又做了莫城最喜欢的骨头汤,对两个人来说,也是很丰盛的了。
做汤的时候,肖七七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灶台旁边烧火的莫城,汗水顺着他刚毅的脸庞流下来,流过结实的脖颈,淌进了衣领消失不见了。
肖七七仿佛能看到那水珠是如何滑过他坚硬的胸膛,从那肌肉上划过……想着,她就脸红了,添了水,让莫城自己在厨房烧火,她则跑到院子里凉快一下。
都做这么久的夫妻了,看到他,还是觉着这颗心啊,噗通噗通地乱跳,脑子里也是想些让人羞怯的事儿。都是让他给带坏了。
肖七七捂着脸在院子里转圈,看到牛车上没有卸下来的一盆盆万寿菊,心里倒也没有那么堵了。本就是无聊做的尝试,卖不出去,就放在自己家看着也好。
她这么想着,忽然看到门口一个消瘦的身影跑过去,她细看去,又没看到什么人。摇摇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就见那人又回来了,站在大门口伸着脖子往里看。
“七七,我家今日做了白面饼子,给你送些来!”红梅端着一个食盒,眉眼都是笑,那样子看的肖七七一愣。
红梅竟然给她送东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七七,”红梅说话间,已经走进了院子,正好这时候莫城添好火从屋里走出来。红梅见了莫城,眼睛一亮,也不管肖七七了,直接走到莫城面前,“莫大哥,我做了白面饼子,我爹说味道不错的。你尝尝!”
她今日梳了个精致的发髻,一身衣裳虽然是没出嫁的时候做的,样式老了,但胜在干净。看上去,倒是有些朴素的美。只是那扭捏的样子,看着莫城就像饿狼扑食的那个劲儿,还是和以前一样。
肖七七冷冷一笑,打断她娇嗲的声音,“红梅亲手做的东西,我们哪里消受得起?眼看着那光棍的忌日要到了,红梅莫不如给他送过去。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让他在地下也念着你的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