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言情 沉沦记(全集)

第三十九章 谁是谁的劫

沉沦记(全集) 田禾禾 9562 2024-10-18 10:22

  

  其实这样的结果,如果在我还有退路的情况下发生,我想我会很欣慰的去接受。只是我把所有的退路都给断了,我不可能回头去找小乐,也不可能在薛大哥以为我幸福之后,又回头去让他为我担心。更不可能再去打扰和触碰尹梓,毕竟现在的我已是满身疮痍,我不愿意将自己混乱而又肮脏的世界,带入到尹梓那一片净土里去。

  我向左陌苒提出了最后一个条件,“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我。”

  “嗯,你说。”

  “你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要来参加我婚礼的继父吗?其实他不是我继父,他叫薛恩南,是徐静芝的前夫。”

  左陌苒显然没想到,“徐静芝和你母亲,有关系?”

  我清楚的记得薛大哥曾经告诉我,他和徐静芝离婚的那段时间重新碰到了我妈,而梅姨却告诉我那段时间我妈经常会念叨亲生父亲会回来。那么这一切,就应该是徐静芝设的局,他早在离婚前就打听清楚了我妈和卢祥国的事,为了彻底逼疯我妈,他才用了这样的手段。而嫁给卢祥国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泄愤心里的不平衡。

  “是…是她破坏了我妈和薛大哥,后来她嫁给了薛大哥,我妈认识了卢祥国。只是她最终嫁给薛大哥之后并不幸福,10年前离了婚。所以我想,徐静芝应该是心里不平衡,所以才想尽了千方百计的方法嫁给卢祥国的。徐静芝想要报复我妈,易慧珊想要报复卢祥国,而梅姨想要的是你们左家所有的财产。”

  左陌苒恍然大悟,“那么肖承安做这一切,只是在最后的时候知道了他不是卢祥国亲生的之后,利用了他们三个女人的报复起了歹意?”

  我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那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见见薛大哥,让他知道我和你的结婚后很幸福。”提起薛大哥我的心就疼,连忙仰头抑制住眼泪不让它当着左陌苒的面流下来,“这些日子他都在无怨无悔的帮我,我不想让他再为我担心了。毕竟,他应该去找寻他自己的幸福,而不是把几十年的时间都耗费在我们母女身上。”

  “你等等。”左陌苒说着,拿出电话应该是拨通了左冲立的号码,“爸,徐静芝现在在哪儿?”“噢,那没事了。”

  “我爸已经安排人将徐静芝和梅姨同时都控制了起来,所以薛大哥应该暂时还不知道这事。”左陌苒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只是小娟,你这样我有点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很长一段时间。”我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安抚左陌苒道,“我找到了落脚点就告诉你,等汐彤病好之后你带她来见我吧。”

  毕竟不是爱人,左陌苒也不会太多的站在我的角度考虑很多问题,既然我这样说他也就会这样去听,“那你联系下薛大哥,让他晚上来家里做客吧?我让吴妈去准备准备。”

  我转头往客厅看了看,“那…汐彤怎么办?”

  “她这几天都睡的很早,我等会去哄哄她,尽量让她早点睡。”

  两个月以来,我失去了和外界所有的联系,直到办理完手续之后,薛雯雯才将我的手机还给我。我拿出手机将它开机,翻出薛大哥的号码,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鼓足了勇气拨过去。也许薛大哥这两个月以来也在疯打我的电话,我刚拨过去他就着急的接了起来,“小娟,是你吗?”

  一听薛大哥的声音我就忍不住,对左陌苒挥挥手示意他进去陪汐彤,又努力将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将声音里的哽咽变成激动,“不是我还会是谁?呵呵,薛大哥你干嘛呢?”

  “这俩月你上哪儿了?怎么打你电话老关机。”

  我轻轻的咳嗽了下,硬憋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我在养胎呢,这段时间医生让我静养,所以手机只好关机咯。”

  “哟,怀孕了?恭喜恭喜。”我伪装的表情透过电话,算是暂时将薛大哥瞒了下来,“陌苒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吧?”

  “处理好了,都是误会。”

  “那天我还托人去问了问,说是金鼎涉黄表演。我就这点儿事,陌苒他们家应该有能力处理好的。”薛大哥两个月没和我通电话,接到我的电话显得很是高兴,“你现在在国内还是国外呐?”

  “刚回国,这不就着急给你来电话汇报喜讯嘛?”我猛锤了下还在疼痛的胸口,扯着脸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愉悦,“正好今天陌苒也没什么事,你要没事的话来家里吃晚饭吧?”

  “呵呵,可算想起你薛大哥了。”听声音薛大哥应该是伸了个懒腰,“好——把地址发过来吧,正好我也该把嫁妆给你送过来了。”

  我担心薛大哥来的时候汐彤还没能入睡,“陌苒回来应该都7点多了,那就8点吧?”

  “行,你说几点就几点。”也许是薛大哥觉得我现在的状态蛮好,说道:“对了小娟,有个事儿我想提前给你说下,免得一会儿见了小左说话不方便。”

  “什么事啊薛大哥。”这话让我所有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我实在很害怕再听到什么噩耗。

  “别紧张,不是什么坏消息。”薛大哥从声音里明显感觉到了我的紧张,安抚着我说:“宫弈在一个月以前结婚了。”

  宫弈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这个时候薛大哥告诉我她结婚了,我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和谁?”

  薛大哥吞吞吐吐的说:“罗…天羽。”

  “啊。”我惊得张大嘴巴不敢相信,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宫弈消失后是和宁天羽在一起,“怎么回事?”

  “这件事宫弈本不让我告诉你,但我想你现在怀了孩子又已经和小左结了婚,要再不告诉你的话就怕你一直惦记着。”薛大哥停顿了下,接着说:“你记得上次倪天喻出事后宁天羽帮忙的事吗?”

  “记得。”我有些着急的说:“薛大哥你别问我什么,就直接告诉我吧?

  “我当时找人去联络宁天羽的时候才知道,宫弈一直和宁天羽在一起。我刚知道的时候我也和你现在一样的诧异,所以就先和宫弈见了面。在我一再保证不告诉你的情况下,她才说在她想就努力让宁天羽爱上自己,其目的不过是为了最终婚礼现场请到你去,再告诉宁天羽这彻头彻尾就是个骗局。唉…”薛大哥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们这些鬼丫头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就算宁天羽最后知道是骗局,他离开宫弈难道就活下去了?你们俩能躲在后面笑到最后?”

  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在新年聚会上,宫弈会告诉我她在H市找到了她的郝勤,我想在她回A市之前,就已经或宁天羽有了点苗头。

  只是因为我的原因以及她家出的事,她才纠结着要利用这段感情来帮我报复,所有最后走的时候那么毅然决然,而且在离开之后根本没有半点踪影。

  我想她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定是纠结了很久也非常痛苦,“那…后来呢?”

  “后来?还有后来吗?”薛大哥似乎还在为宫弈的幼稚赶到愤愤不平,“我只有不停的劝她在中间进行调和,让宁天羽能站出来为你佐证。在当时的情况下,只要宁天羽出面解决了问题,她也就算是帮了你大忙了。”

  “他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上个月吧。倪天齐判了刑之后宫弈给我来电话问我你的消息,我告诉她你已经结了婚。她这才没在婚礼上闹什么幺蛾子,安心的和宁天羽结了婚。”薛大哥怕我多想,“你也别想那么多,现在就安心养胎吧。我想他们俩知道你过得好,也就不会有什么隔阂了。”

  快要小半年没见到宫弈,甚至连她的声音都没有听到,我实在有些想念她,“那…你现在能联系到宫弈吗?”

  “联系不到了,宫弈是在结婚前给我打来的电话,也许就是想问问你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宫弈也算有了下落和归属,我也不会想到她会心疼了。

  从宁天羽那些日子在我面前表现出对他女朋友的疼爱和保护,我想他一定是很爱宫弈的,而宁天羽身上同时拥有郝勤那么多的特质,他们在一起或许真能找到属于他们的幸福。

  庆幸的是薛大哥及时出面制止,否则宫弈在婚礼现场逃了婚,我不知道会不会再次结下和宁天羽的仇恨。

  我也只有到了现在才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

  挂了电话我把详细地址发到了薛大哥手机上,我怕自己闲下来会忍不住胡思乱想,连忙进屋去帮吴妈准备晚餐。左陌苒许是担心我看到汐彤难受,在我进屋后就带着她上了楼。

  大概在7点半的时候,左陌苒才独自下楼,站在客厅说:“吴妈你要忙完了就先上楼看着汐彤吧?一会儿如果她醒了找我,你就哄哄她,别让她出门下楼就行。”

  “好的先生。”吴妈把最后一道菜摆上桌,洗了手卸下围裙就上了楼。

  我回到客厅坐到左陌苒身边,“刚才我告诉薛大哥我怀孕了,一会儿他到了之后,你能配合我装得甜蜜一点吗?”

  左陌苒笑笑,“没问题。”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起来,左陌苒立即起身去为薛大哥开门。我随即强迫自己把情绪调整过来,像个小媳妇般的跟着左陌苒走上前。只见薛大哥拎着手提袋站在门口,“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我连忙摇摇头,正式向薛大哥介绍左陌苒:“薛大哥,这就是陌苒。”

  “你好。”薛大哥稳重而老成的伸手,“薛恩南。”

  左陌苒还算配合,和薛大哥握了握手连声热情的说:“真是抱歉,结婚前就老听小娟提起您,这忙到现在才有时间邀请您来家里。”

  “呵呵,年轻人嘛,忙点总归是好事儿。”薛大哥附和着进屋,着急着想要拆开手提袋的礼物。

  我制止着说:“薛大哥先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你这一来就给东西,好像让你来家里就是为了要你礼物似的。

  薛大哥爽朗的笑笑:“好好好,先吃饭…”

  在吃饭的过程中,左陌苒也一直将热情延续了下去,和薛大哥天南地北的聊着。而我为了让自己怀孕的事变得更加真实,吃饭的期间不停的上厕所。说是孕吐,其实是因为再见薛大哥,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好不容易吃完晚饭,左陌苒邀请薛大哥在小坐一会儿,并亲自在客厅为他泡了功夫茶。趁左陌苒泡茶的间隙,薛大哥终忍不住把他为我准备的嫁妆拆了出来,递到我面前说:“该说的结婚前我都和你说了,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希望你们以后能幸福美满。”

  虽然经过一顿饭的适应,我已经没有薛大哥刚进屋时那样的激动。可是在薛大哥把嫁妆摆在我面前时,我再次有了忍不住想哭的冲动。我连忙用手捂住嘴,装的想吐的样子冲进卫生间,只听薛大哥在身后笑着对左陌苒说:“这小娟怀孕的反应,也太大了点吧?”

  把自己关在卫生间,我就没法再忍了,看着镜子里已经面目全非的自己,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我紧紧的捂住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音。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薛大哥对我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对待梁于敏的女儿?他为我准备嫁妆,不过是因为他曾经提出过要带我出国,而现在想要转变我们之间的关系而已。

  在我独自生活的这两个月,我也会偶尔设想如果我当初选择了和薛大哥出国,会是什么样子。只是无论我怎么想,假设的画面都不会精准的出现在我脑子里。因为我知道,除非我能彻底忘掉所有的一切,否则我和薛大哥之间始终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事情的真相以及肖承安背后的那张巨网,让我根本都没有忘掉一切的可能。

  所以我只能继续伪装,伪装着不属于我的幸福。

  “小娟,好点儿没?”门外响起的敲门声和左陌苒的声音,同时提醒我已经在这儿呆了很长时间了。

  “马上就出来。”我小声的应答着,放了点冷水洗了洗脸,让自己迅速的调整过来,这才打开门走回到客厅。

  薛大哥看着我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安慰着说:“应该是只有前三个月才有反应吧?忍这点儿,再熬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我捂着嘴点点头,“嗯,还有一个月。”

  薛大哥把刚才没能成功给我的嫁妆再次推到我面前,“在咱们秀川,娘家人是要为闺女置办全身金银首饰的。所以,这也就是薛大哥的一点点心意,你可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我要谢谢你…”

  “小左啊,你现在也算是收了小娟娘家陪的嫁妆了。”薛大哥端起左陌苒递过去的茶杯,“以后可别欺负小娟娘家没人。我这以茶代酒,也算是正式祝你们新婚快乐。”

  “我怎么会欺负小娟呢,我疼她都还来不及。”左陌苒也端起茶杯,“谢谢你薛大哥…”

  好在薛大哥想到我有孕在身不能熬夜,没坐多久就起身要离开。也许是左陌苒知道我刚去卫生间哭过,也许是因为明天要飞国外,并没有过多的挽留薛大哥。在薛大哥临出门前我又装着孕吐去了卫生间,在去的路上背对着他挥挥手,“薛大哥我先不送你了,我得难受一会儿…”

  我实在不敢看着薛大哥离去的背影,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上前抱着他。这样一来,我所有的努力都会随之白费,他又将在很长一段时间为我操心,或许很有可能永远都纠缠在我的事情上面。

  听到外面传来重重的关门声,我才走出卫生间,“谢谢你。”

  左陌苒抿抿嘴,“不用客气…只是,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做。”

  关于我和薛大哥的事,左陌苒也就是刚才听我那么一说,怎么能理解我心里所想?我挥挥手不愿意他继续说下去,“你带汐彤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鉴于左陌苒的角度,他自然不好多劝我什么。

  就算他想要劝我跟薛大哥好,他也没有那个资格。毕竟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即使他是把我当成汐彤的替身,依然算是霸占着我。

  所以左陌苒也没再说多什么,只是叮嘱不管去了哪儿,记得给他去电话告知一下。

  等左陌苒他们离开之后,我的心也彻底的空了…

  曾经受到那么一点屈辱和不公后,就天真的以为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报复所有曾经欺负过我的人。而当他们都受到应有的报应之后,我却没了当初所想拥有的快感。

  或许原本我就没有必要把上一代的恩怨重新追加到自己身上,那些不堪的过去,就应该随着我妈的离去而离去。或许从一开始遭受屈辱的时候,就应该听薛大哥的劝诫去报警,我相信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也相信倪天喻最终会受到法律的严惩,而不是为此牵连那么多无辜的人。

  如果那样,我至少还能保留一丝的纯真,至少还有机会重新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可是现在回头看看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早已是千疮百孔。

  我深知是因为自己的作茧自缚,才会一步步走到今天。

  好在所有曾经被我连累过的,帮助过我的人都已经有了最终的归属,让我最挂念的宫弈也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我想,或许到了我离开的时候了…

  这个决定并不是临时决定。

  而是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我苦思冥想到最后也觉得我只剩下了这唯一一条路。

  我实在没有了力气,去听到徐静芝和周素梅被绳之以法的消息,因为此时此刻,这些对我来说都已不再重要。

  我太累了,累到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我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下去…

  外面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把手机和所有的一切都留在了这个房子里,只带着一张卡去了机场,买下最早飞往拉萨的航班。

  航班落地,我走出贡嘎机场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是获得了释放。

  前往拉萨市区把卡里的钱取出一部分,又找了很多药店合并购买了不少安定之后,我随便拦了辆出租车,“师傅,带我去最偏远的草原。”

  出租车司机是个藏族小伙子,他疑惑的盯着我,用不大流利的普通话说:“请问您是要去哪儿?”

  我这才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打起精神冲司机笑笑,“我是一所美术学院的学生,想替我们班上的同学找一个安静风景好的草原写生。最好是偏远一点,人也不要太多。”

  司机这才消除了疑惑,裂开嘴露出他洁白而整齐的牙齿笑着说:“噢,是写生对吧?那就只有那曲草原。不过这是拉萨,去到那边很远的,我还是建议你做大巴车去。”

  “没关系的师傅,我从来没有做过大巴车。”我坐直了身子,“你开个价,只要能把我带去目的地就行。”

  司机很实在的低头一边默念着什么,一边掰着手指算了算,“最少要1200才去。”

  “行,出发吧。”

  从上次来拉萨我就知道,这边的藏民很是淳朴,所以为了不让出租车司机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路上他问我很多关于写生的问题,我都尽量瞎掰着回答。

  经过长途跋涉后,出租车终于停在了一片宽阔的大草原上,我把费用如数给了司机,挥挥手向他了再见。

  出租车把我放下的地方,周围时而还有牧民经过。

  我背着包继续往草原深处走去,走到我已经筋疲力尽,而且在可视范围内没有了人烟和帐篷,才停了下来坐在地上。翻出包里的准备好的纸和笔,写下遗言:

  发现我的好心人:

  请帮忙联系喇嘛,以天葬的方式为我超度。

  银行卡上近200万现金,将会是你帮忙的酬劳,密码是:*

  谢谢,好人一生平安!

  我一直认为自己肮脏的身体和心灵无处得到安放,直至我知道有了天葬这样一种神圣超度方式。我希望在我睡着后,能彻底洗去我生前所有的污垢。

  我将纸条和银行卡折叠在一起捏在手上,在吞食了在拉萨购买的所有安定后,静静的躺了下去,紧闭着双眼,感受蓝天白云和草地给我带来的宁静,幻想着未来终于有人会替我超度的时候。我渐渐感觉到身子越来越轻…

  **

  “Om Ma Ni Bê Mê Hum…”

  隐约中,耳边传来有人诵经的声音。

  我以为自己到了天堂,或是已经有人找到后将我在进行超度。

  于是我好奇的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看到旁边站着一位老妇人,我以为她就是将我超度的人,我开口问:“我这是到天堂了吗?”

  妇人停止了诵经,开口说了一堆我完全不懂的话的话,转身离开了。

  我恍惚听到好像在叫我:“阿佳拉。”

  我起身坐起来,转头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应该是躺在藏式帐篷的**。而我临睡下前的背包就放在我身边,我打开背包一看,留下的纸条和银行卡都在包里,并没有人动过。

  我疑惑的下床走出帐篷,刚才离开的妇人带着个约摸10岁的小男孩走到我面前,他们用藏语交流了一番后,小男孩用极其生硬的普通话努力的说:“姐姐,阿妈问你饿不饿?”

  妇人满脸皱纹的冲我点点头,笔画着吃饭的手势。我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帮我问问你阿妈,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发现的我?”

  又是一番交流,小男孩说:“阿妈说你已经睡了很长天了,要吃东西才行。”

  小男孩的汉语不标准,很多天被他说成很长天。妇人看我一时不回答像是很着急,转身进了帐篷左手端着一碗输油茶右手捏着一块糌粑出来,把糌粑递到我面前。

  小男孩继续说:“阿妈让你吃…”

  经过这一觉醒来,我似乎除了肚子是有点饿之外,人也精神了不少。既然老天不让我就这样睡过去,那我就只有继续再活下去,我接过妇人手里的食物,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从妇人脸上真诚的笑容来看,她应该是为我能吃东西感到很开心。这样淳朴的笑容,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的,再加上眼前一览无余的草原美景,我的心也跟着开阔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问小男孩,“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多吉***”

  小男孩说了一串,我就只听懂了前面的多吉。

  不只是到因为多吉喜欢生人,还是因为他阿妈告诉了他什么,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会问我从哪儿来。每天醒来,多吉就赶着羊群拉着我满草原的到处跑,陪我聊天和我说话。

  在和多吉聊天过程中,我也知道了我被救起是因为多吉放牧到很远的地方时发现我躺在草地上。他试图把我搬回家里,只是力气不够大,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后来他回家叫了阿妈,在他们母女的帮助下,才把我抬回了家里。

  “那你看了姐姐留的纸条吗?”

  “我只上过一年级,还不认识上面的汉字。”多吉摇摇头,“而且阿妈说,不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真懂事。”听到多吉嘴里说出如此淳朴的话,我直感觉这个地方简直就是圣地:“那你们不上学成天都干嘛呀?”

  “放牧呀…”多吉天真的说:“阿爸很多时间都不杂家,我要帮阿妈干活。”

  置身于这样的地方,眼前还有个如此天真的小男孩陪我聊天,我仿佛忘了自己从哪儿来的,原本又是打算去到哪儿。伸手摸了摸多吉的头,“你想上学吗?”

  “想。”多吉的脸垂了下来:“可是没有学校…”

  我喜欢这片草原,喜欢这儿的蓝天白云,更喜欢多吉的天真和妇人的淳朴。既然我没能死成,或许我应该活下来做点更有意义的事。看着多吉渴望上学的样子,我做了个决定,“多吉,你们这儿有多少像和你同龄的孩子呀?”

  多吉眨巴着眼睛想了想,“8个?不对,是10个。”

  “那姐姐教你们念书好不好?”

  “真的吗?”多吉一听能上学立即显得高兴了起来,可随之脸又沉了下去,“可是...我们的家里都有很多牛羊,我们要是上学了,它们该怎么办呀?”

  “姐姐跟着你们怎样?你们的牛羊到了哪儿,咱就把学校搬到哪儿?行不行?”

  多吉思索了下,大概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既能上学又能放牧,拍着手大声的说:“好啊好啊,我又可以上学了…”

  从多吉渴望读书的眼神里,让我决定了就让自己重生在这儿,跟着这群可爱的孩子们,浪迹在草原的各个角落。

  没过多久多吉的阿爸从那曲回家,我把想法通过多吉转达给了他阿爸阿妈以及周围的牧民们,大家都非常支持我的想法。我把银行卡交给多吉阿爸,又写了一堆需要买的东西,让他再出去的时候把银行卡里的钱取出来,除了用于买这些东西的钱,剩下就放在他那儿用于我在他们家的生活费和住宿费。

  可是多吉的阿爸怎么都不肯收我的卡,说他已经和其他牧民商量好了,孩子们要用的小黑板和书本纸笔,都有他们共同来承担。还让多吉转达我他们没有钱为我开工资已经很愧疚了,所以会单独为我搭建个帐篷,平时我就吃百家饭就行。

  我带着多吉和其他牧民的孩子,每天穿梭在羊群和草原之间。我们会在每天早上放好羊群之后,找个空地架起小黑板,多吉他们坐在草地上,认真的听我为他们将书本里他们未曾了解过的世界。

  这一晃,就是五年。

  多吉他们的课本,也从小学一年级换到了小学五年级。

  而我也在这一年年的时光里,回到了最初的自己。

  **

  五年后的一天,我正专心在小黑板上写着古诗《牧童》,

  草铺横野六七里,

  笛弄晚风三四声。

  归来饱饭黄昏后,

  不脱蓑衣卧月明

  在我写完最后一个字,让他们跟我一起读的时候,多吉忽然指着远处喊:“老师你看。”

  我顺着多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辆房车停在不远的地方。

  薛大哥从车上下来缓缓的走到我身边,摊开手上的A4纸浅笑着轻声说:“别以为你躲在了这儿我就找不到你。”

  我看着薛大哥手上的纸,是彩打出来的某论坛帖子,标题叫:“最美草原教师”,而下面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在远处拍下的,我正在为孩子们上课时的侧影。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简体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