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想去报名。”

　　宁安县的一处巷子中的一个房间里，一个十二三岁的黑瘦女孩对坐在对面浆洗衣服的妇人小声说道。

　　妇人本还以为这只是她们一起干活时的普通交谈，应了一声后才意识到不对，骤然抬头看向女儿，不可置信地问：“你说啥子？报名啥子？”

　　少女被她娘的表情吓到，全身哆嗦了一下，低头抓起盆里的衣服，有些磕巴地道：“县衙的那个招工……”

　　随后只听砰的一声，衣服被重重地摔在盆里，少女不用抬头就能猜想到母亲是何种凶恶模样，她身体颤抖的幅度更大，手上搓洗衣服的动作也下意识停下，呼吸屏住，等待来自母亲的雷霆暴雨。

　　但她却突然听到母亲叹了一口气，平时严厉冷硬的声音此时似是浸满了温柔，“孩子，想去便去吧，努力之后的失败总比没去尝试好，你父亲那边有我去说。”

　　少女顿时高兴地一窜老高，惊喜地道着谢，就往外跑，“谢谢你，娘，我会成功的！”

　　刚出门，就见五个门距离的邻居家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同样穿着普通的少女快步跑出，身后跟随着一对男女的喝骂声。

　　“臭丫头，你给我站住！”

　　“不干活，就知道做梦！看我抓到你怎么狠狠修理你！”

　　两人刹那间对上视线，随后一齐向县衙方向急速奔去。

　　等终于甩掉人，两人相视一笑，脚步慢了下来。

　　“小鱼，你爹娘那边没事吗？”二丫有些担忧地看向小鱼。

　　小鱼却不以为意，“他们一直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外乎就是成天让我多干活，好让弟弟读书，我才不干，有能耐他们就打死我。”

　　二丫顿时笑着拍了她一下，“就瞎说，不过、不过之后邻里间讲究你的就更多了。”

　　小鱼无奈地扭头看向二丫，恨铁不成钢地道：“还说我，反而是你！你娘同意你出来了，你爹之后不会又要耍酒疯打人吧？烦死了，看到你爹屡试不中天天那个样子，我就能想到我弟弟将来的模样，总是叫你打回去，你偏偏不打，还要我过去帮忙，什么时候你能还一次手呢！”

　　二丫张了张嘴，看着小鱼，眼神中充斥着崇拜、羡慕和深深的自卑，她摇了摇头，强行转移话题，问道：“小鱼，你要考什么啊？我们都没读过书、不会写字，真的能……”

　　“停！二丫，不要说丧气话！”小鱼同二丫同龄，却高了不止一点，她打断二丫，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让二丫可以正视她的眼睛，“考试又不是都要写字，我觉得面试最重要，饲养员、调香师，不正适合我们两个吗？”

　　“欸？我，饲养员？”二丫伸出手指指了下自己，又转动方向，指向小鱼，“你，调香师？”

　　“这怎么可能嘛！虽说我本就想试试饲养员，但、但就像我娘说的那样，我就是想试试、试试罢了……”

　　说到后面，她又垂下了头，低沉的表情被掩藏在厚重的刘海之下。

　　小鱼叹了口气，使力把二丫的脑袋掰回来，“你说的没错，但试试肯定要的，说实话，今天能看到你我很开心，至少还有你陪着我，小小、阿花、小露她们都在家里没出来……所以不要轻言放弃，我们好好准备，面试的时候不要低头，把想说出来的都说清楚，无论成功与否，我们用了全力，好吗？”

　　二丫盯着小鱼的眼睛，不知为何，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信念感，她莫名有了勇气，重重点头，“嗯！就像公告上的那个词一样，全力以赴！”

　　小鱼这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拉着二丫继续前进，“对，全力以赴！一起加油！”

　　她们离开了，但她们不知道，不止一个女孩路过、听到了她们的话，生出了些之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唉！”一声长叹。

　　老余头瞅了一眼自家老爷，疑惑出声：“这不是好事吗？您叹什么气？”

　　虞老却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有感而发罢了。”

　　随即想到什么，问道：“小清然在恿州府怎么样了？”

　　老余头恢复正经的神色，回答：“您也知道，咱们被查出来和将军府有牵连，很多产业都被打压，小小姐一直想要保住那些，这段时间都在忙这些，少爷和少夫人又想让她嫁人，跟着瞎忙活，就是捣乱嘛！谁不知道小小姐她对萧、呃……为了躲着少爷他们，小小姐几乎不回府了。”

　　虞老又摇了摇头，“罢了，派人先跟着罢，保护即可，就叫她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头子都退下了，没那个工夫管他们！”

　　话罢直接向中心街而去，老余头连忙跟上，“老爷，去吃火锅啊！”

　　“走着！”

　　与此同时，三个县里的不少女子都在抉择，是否该尝试一下，有像二丫和小鱼那样勇于尝试的人，但相较于她们这般的，超过三分之二的女子压根没生出过自己也可以试试的想法，剩下的就是家里并不同意的了，在现在的时代，实属常见。

　　但这些来报名的女子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议论纷纷。

　　“大哥，她们都是来报名的？这么多女子！”赵二惊讶万分地看着报名的队伍。

　　熊烈瞪了他一眼，“怎么？上面写着不论男女，自然女子也可报名，你说的什么屁话？”

　　察觉到有女子听到他的话不满地看过来，赵二歉意一笑，立即不敢多说，等走出一段距离，他才又道：“老大，我没有看不起的意思，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我之前就是小村子里的，还能看不起县里的吗？我就是太过震惊而已。”

　　熊烈垂眸看着他，“有女子做主，招收女子很正常。”

　　闲聊着，恰在此时，他们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新海县的四号仓库。

　　递上通行凭证，门口的守卫将一行人放了进去，管事的正带着几个县吏在里面清货，听到动静看过来，“你们来了，人多力量大，正好帮下忙。”

　　熊烈咧咧嘴，看了一眼那堆成山的货物，咽了咽口水，走到跟前，“这些都是要交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