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吻,完全是因为荆夏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情绪找不到方式宣泄。
霍楚沉大概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喜怒无常,一个巴掌之后,接着就是投怀送抱。
荆夏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她当即有点后悔,顾及维托还在旁边,那个吻便只是浅尝则止的一触即离。
但霍楚沉却无顾忌,明明还伤着……
所以这真的是“色字头上一把刀”,急色可以不要命了么?
荆夏挣扎了几下,抬手捂住霍楚沉的嘴,小声提醒道:“维托…… ”
“砰!”
几乎是同一时刻,荆夏听到身后传来大门猛合的声音。房间里空空****,只剩下她和霍楚沉两人。
“……”荆夏突然开始钦佩维托的职业素养。
等她回过神,抬头,看见霍楚沉那双黑亮的眸子,映着灯光星火斑斓,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其中泛起柔软的笑意。
荆夏觉得他这样的眼神有点玩味,又有点得意,像猎人正笑意盈盈地打量落进陷阱的小动物。
“别想些有的没的,你还受着伤呢!”
荆夏沉着脸呵斥,拿起那团散在一边还没来得及捆好的纱布,低头继续给霍楚沉包扎。
霍楚沉不动,也不反驳,靠坐在沙发上,像个假人一样乖乖配合。
荆夏全程都低着头。她觉得心动过速、头脑发晕,就连打结的手都在轻微地颤抖,试了三次才把绷带给霍楚沉规整好。
“好了,”她轻声叮嘱,直起身要走。
然而刚一抬脚,霍楚沉故技重施,一手扯住她的手腕,一手抚上她的后心,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荆夏被他这么一拽,一颗心都要飞出去。但是顾及着霍楚沉的伤,荆夏在他怀里根本不敢乱动,老实得像一只被擒住了后脖颈的猫儿。
男人用手托起她的下巴,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有灼热的光落在她的眉眼,是目光,而非灯光。
荆夏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就是被他这样一双眼睛所吸引,那里仿佛包含着一切神秘而矛盾的东西——冷漠、狠戾、干净、纯粹……
她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复杂的气质,以至于第一眼看到他,她常年无波的心里,就起了一丝莫名的悸动。
虽然那样的悸动,也仅仅只能被称为好奇。
气氛空白了一秒,荆夏以为他要说点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
霍楚沉用一个深吻代替了所有未出口的话。
极乐过后的余韵,像烟花消散之后留下的弥白,让人恍惚。
缓了一会儿,荆夏回过神来,
目光落到霍楚沉腰间缠紧的绷带,上面已经零星地渗出点血迹。
“心疼我?”霍楚沉问,表情故作镇定,但嘴角却止不住上扬。
旁边那个放着药瓶的矮柜被两个人撞到,东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远远听起来,像是发生了一场惨不忍睹的搏击。
维托站在公寓走廊的尽头抽烟,也被这样惊天的响动震得呼吸一紧。
他犹豫地挨回到公寓门口,还没走到,就听又有什么东西被掀翻在地,“咔嚓”一声,有点像桌子也被弄坏了……
“需要帮忙吗?”
终于,响动引来楼下的关注,一对中年夫妻抄着睡衣,犹豫地走上来,在楼梯口看见了同样踌躇的维托。
“嗯……”维托想了想,用生硬的意大利语道:“你们要不敲门试试?”
说完,一溜烟儿地躲到了廊道那根能挡一人的立柱后面。
夫妻两人互看一眼,有些忐忑地敲响了公寓的门,“你好……”
妻子颤巍巍地开口,“我们住在楼下,听到上面嗯……有点动静,想问一下,你们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
里面动静小了,可是没有人回应。
妻子有些担心地看了眼丈夫,示意他拿手机,“嗯……是这样的,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谈,如果有困难,我们可以陪你们去警察局解决。暴力……暴力解决不了问题……而且也是犯法……”
话音未落,面前的门被拉开。
霍楚沉用床单裹住了自己和荆夏,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表情尴尬又好笑。
“我们……咳咳……”荆夏抿唇,强忍住笑意往霍楚沉胸口蹭了蹭,才回头有些歉意地道:“我们只是太久没见了,所以一时间有些情不自禁……”
说完颇为恼怒地瞪了霍楚沉一眼。
霍楚沉一手抓着床单,一手圈住荆夏的肩,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接着她的话道:“这是我和我太太的蜜月,所以有点失控,不好意思。”
敲门的夫妻俩见到这样的场面当即傻掉,半天才回过神来,妻子尴尬得脸都红了,连忙摆手说,“没事没事,夫妻感情甜蜜是好事。”
夫妻两人干笑两声,推推攘攘地下楼了。
霍楚沉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人,两人心照不宣地关门。
维托从廊柱后面探了个脑袋出来,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听见公寓里炸开的几声大笑。
而后,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动,不过比刚才收敛了一点。
他顿时有点郁闷,抬头看看米兰宁静的夜,自言自语道:“谈个恋爱就这么高兴吗?”
维托反思,觉得自己之前的恋爱是不是都白谈了。
公寓里的响动结束在凌晨过后。
明亮的灯光被头顶昏暗的暖黄所取代,荆夏披着半厚的毯子,靠在壁炉边等头发被烘干。
浴室里的水流声停了,接着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男人的脚步又沉又重,几步过来,霍楚沉拉开荆夏裹着自己的毛毯,钻进去,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
两人都才洗了澡,没穿衣服,皮肤上残留着薄荷味沐浴的清香,霍楚沉凑过来蹭了蹭她还有些潮意的耳鬓。
荆夏觉得有点痒,笑着往旁边避开,回头看他。
“伤口怎么样?”
霍楚沉亲她一口,笑着说:“没事,比这严重的伤都见多了,这个根本不打紧。”
荆夏没说什么,伸手去触摸他遍体疤痕的身体。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除开手,霍楚沉身上到处都是伤——枪伤、刀伤、什么钝器留下的模糊的伤,经年累月之后,还是能够清晰地辨认,足能想见之前它们是有多么狰狞。
心里有些泛酸,她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只淡淡地问,“今天为什么突然开枪?”
这么鲁莽,不像是他的作风。
霍楚沉环住她,伸手给她揉着腰和腿,略微蹙眉道:“之前你说过,角蝰和卡萨帕交易的时候,有第三方混入?”
“嗯,”荆夏点头,“就是跟着我上山放火那个。”
霍楚沉顿了顿,还是坦白道:“我开枪是因为发现有人在暗处狙击你。”
荆夏一怔,有些惊讶地挑眉看他。
“两个人,”霍楚沉道。
那这就说得通了。
两个狙击手,霍楚沉只能开枪提醒,暴露自己的位置。
“可是……”荆夏蹙眉,不解道:“除了角蝰,我想不到还有谁会想要中断我的调查。而且他们既然会干扰菲斯的交易,那就说明他们既不是角蝰的人,也不是菲斯的人。”
这真是太奇怪了。
荆夏陷入沉思。
霍楚沉笑了笑,伸手抚平她蹙紧的眉,安慰道:“没事,兴许只是你想多了。他们的目标是角蝰也不一定,没有定论之前别浪费自己的精力,我们之后小心点就是。”
“哦……”荆夏点头,疲倦地往霍楚沉身上靠,喃喃道:“这边也要揉。”
“这儿?”霍楚沉揉着她的头安抚道:“快歇一歇吧,角蝰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也许是明天呢?”
“嗯,”荆夏点头,圈上霍楚沉的脖子,由他抱着去了卧室。
室内过于温暖,窗户上起了层水雾,映得外面的月亮格外冰冷,隐隐约约像十多年前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终于响起轻柔而平缓的呼吸。霍楚沉低头看了看睡熟的荆夏,起身,拿起手机走出了卧室。
“喂,先生。”
电话那头响起贝斯的声音,霍楚沉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低声道:“帮我查一个人。”
贝斯一怔,隐约感到一阵不安,随即又听霍楚沉补充道:“那个十五年前,莫名消失在曼哈顿大火里的孩子。”
“好,”贝斯点头,背心很快出了一层薄汗,“从哪里开始查?”
霍楚沉沉默片刻,捏了捏眉心,道:“纽约,儿童救济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