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雪醒来的时候,她是躺在自己的**,第一个人看到的就是江城。
江城见她醒了过来,柔声道:“江雪,你醒了。”
江雪问道:“我睡了多久?”
江城道:“现在是正午,你睡了半天。”
江雪沉呤了一会,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晕倒前的事。
她记得自己是在听到黄老先生说小花已经逝世了的时候晕倒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苦痛又重新再她身体里蔓延开来。
她从**坐起来,穿了鞋,不及穿外套,只穿了一身白衣,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江城在身后叫了一句:“江雪,你要去哪?”说着也跟着跑了出来。
江雪穿过两条走廊,一个大院,来到另一个院子,直接闯进了一个屋子。
这个屋子是夏言住的。
此时他正一脸痴呆的坐在凳子上发呆。
江雪破门闯进来,这么大的动静,他竟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仍是痴痴呆呆的坐在那里。
江雪目中的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她看着夏言,似乎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这时候江城已赶到这里,见到这样的场景,他也不说话,在江雪身旁站着,深情的看着她。
良久良久之后,夏言才缓缓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江雪欲语泪先下,哽咽着道:“是我害了她,你……你为什么不怪我?”
夏言缓缓扭头过来,看着江雪,说道:“事都已经过去了,怪你,人也不会在活过来。”
江雪走到夏言面前,突然拿出一柄匕首,铮的一声,把匕首插在桌子上,道:“用它杀了我。”
江城惊道:“江雪……你……”
江雪道:“江城哥哥,你不知道吧,夏言哥哥之所以中毒,那因为是我下的毒,他现在之所以可以坐在这里,是因为牺牲了小花妹妹的命,算来小花妹妹是我害的,所以我现在是在赎罪,你不可以阻止夏言哥哥。”她把目光移到夏言脸上,目中充满了柔爱,柔声道:“我也是甘愿而死的。”
江城又急又惊又痛,说道:“江雪,你……你不可以这样。”看向夏言道:“夏言,你敢拿匕首,我跟你拼命。”
夏言嘴角露出一种十分苦涩的微笑,说道:“江雪,我不怪你,小花妹妹也不会怪,或许……”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也变得哽咽,“或许这是她的命。”
想起王小花五年前失去父母,跟自己浪迹天涯,她这一生之中从未真正开心过,夏言心里就仿佛有一只手掌在抓着他的心,越抓越紧,越抓越紧。
他缓缓的接着道:“她这一生悲苦不幸,从未过一天幸福快乐的日子,我……我只恨为什么以前自己不好好照顾她,呵护她,爱护她,保护她,陪着她……”说完这些,他的泪突然像洪水般涌了出来,出来……
江雪听到这些话,心里只有更痛,这种痛已经到了一种极限,她刚烈的性子,虽能承受这样的痛苦,但却不能原谅自己。
一个人得到别人的原谅不难,难的是自己原谅不了自己。
一个人原谅不了自己,痛苦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江雪想到解脱的办法就是——死!
她突然拿起插在桌上的匕首,寒光一闪,便往自己洁白的颈项抹去。
但她的速度再快,怎么能快过夏言?
匕首在离颈项还有一寸的时候,她的手便在也不能前进半分,因为夏言已抓住了她的手腕。
江城吓得脸色惨白,出了一身汗,连忙过来抢过她手中的匕首,藏进了靴里。
江雪泪流满面,看着他道:“我死有余辜,你为什么不让我死?我活着好痛。”
夏言道:“你死了小花妹妹不能复生,她在下面也不会瞑目的。”
江雪“嘤”的一声,掩泪奔了出去。
江城立马追了出去……
夏言又坐了下来
,目光呆滞,怔怔的坐在那里,发呆。
江雪这一去,好几天都没有在回来。
这是夏言想不到的,他以为她这次还是会像前段时间一样,几天之后,她想通了,自然会回来。
可是这次连续过了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她回来。
夏言一开始还以为她只是心里愧疚,一时想不通,无法面对他们,所以才去了那么久。
等这些聚集在五龙山脉的所有修行者陆续告辞各回各家,全都走的干干净净的时候,江雪和江城仍然没有在出现过。
夏言还特意在这一带领域找寻了他们一天一夜,可是一点踪迹都没有。
这一天已是半个月之后,五龙山脉除了紫云寨的人和夏言、花天语、慕容良玉之外,其余人全都各自回家了。
这天花天语突然也要告辞。
夏言问他要去哪,他说:“没有王小花,他已对世间没有什么留恋,应该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夏言知道他心里的苦,心想让花兄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于是花天语在当天下午,离开了他们。
慕容良玉第二天也说要告辞。
不等夏言发问,他就已先回答道:“四海为家,浪迹天涯,本是我们这些孤独的人的生活。”
夏言只有苦笑。
于是慕容良玉也走了。
夏言和无风还有一个约定,本想在这几天告辞离开,只是他见江雪和江城没有回来,心里不放心。
于是他在紫云寨又住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之中,他叫紫云寨的人出去找过,几乎在五龙山脉以及周边方圆几百里的地方找了个遍,仍没有发现江雪和江城的踪迹。
他们俩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夏言甚至还想到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他想江雪是不是因为过不了这关,放不下自己的过错,原谅不了自己,因而自杀赎罪,而江城悲痛之下,相续自杀而死?
但就算他们在某个偏僻的地方自杀了,那也能找到尸体吧?
过得几天后,夏言心下想通了,对人世似乎已没有什么留恋,江雪和江城不管怎么样也好,他今后随着无风上了九重天,这世间之事恐怕与他再也无任何关系。
偶尔会想到上官燕。
上官燕那日在小镇上随着上官云消失之后,也不知去了何方。他心中对上官燕还是有些放不下的,两人虽没有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但那一份情,她那温柔的细语,迷人的眼波,沉醉的微笑,这些都让夏言无法忘记。
可是她此刻已不知去向,夏言就算想跟她说一声告别,似乎也成为了一种奢求。
他自从灵虚观被毁,自己师父被他人所杀,然后逃出来,在大陆上经历的这一切,此刻想来就好像是一场梦。
可是又那么真实,真实的人,真实的离别,真实的相思,真实的痛苦!
这一切都是现实中令我们无可奈何的东西,这就是人世!
夏言这天与老梁告别,跟他说若是哪天江雪回来了,叫她不要在找自己,因为她去的地方没有人能找不到。
他走出紫云寨,看着花花草草,蓝天白云,高山流水,这一切都是如此熟悉,似乎风中还夹着逝人的笑语。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来紫云山的时候是和王小花来的,她陪他走过他走过的所有的地方。
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她在陪着他,他从未问过她想要什么,如今一切都已不能在返回,一切都将不会再重新发生。
夏言不想御剑飞行,他想慢慢的从这山道上走下山,因为他觉得紫云山的空气里还残留着王小花的味道。
他即将离开,却对这味道恋恋不舍!
他突然发现这个女孩原来在自己生命里这么重要!
路在长,始终有尽头,这条山道本身就不是很长,也不是很难走,夏言很快就来到了山脚,然后走进了那片小树林。
他缓缓而行,神情恍惚,脑子里想着的全是与王小花的过去……
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未对王小花做过一件她想要做的事,他欠她的太多……
来到小树林,没走几步,便听到右方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个声音好像还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更令夏言惊奇的是,好像这个声音很熟悉。
他全身一震,两三步便走了过去,拔开眼前树丛,他便看到了一个这个时候本不应该看到的人。
这里有两个人,一个人头发蓬乱,插着几根稻草,面部污垢,衣衫褴褛,神情迷乱。手中拿着一根树枝,指着一棵树道:“看我上官云天下无双的剑法。”说完展开“天下无双”的剑法往那棵树一阵猛戳。
另一个人,容颜未改,眼波如秋水,面如明月,唇如樱桃。一身白色轻纱,看起来仿佛是一朵白云站在那里。
她赫然就是上官燕。
但见她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父亲,目中泪水盈然,脸色憔悴,娇弱令人疼惜。
她看到夏言的时候,十分吃惊,她仿佛不敢相信,在这里居然能见到夏言。
两个人就这般怔怔的瞧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此刻还有什么言语能表达出他们心里的波动?
不知对视了多久,只听“嚓”的一声,上官云戳树的树枝断了,他大怒,“好小子,你居然把我的银龙剑弄断了,好,我上官云且不跟你小辈计较,看掌。”啪的一声,一掌打了下去,跟着啪啪啪啪双掌翻飞,几十掌打了下去。
可惜他灵力全失,那棵树虽被他打了这么多掌,却是丝毫未损。
夏言把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满是疑问,但他看了半会已然明白,上官云疯了。
夏言看向上官燕道:“你……你父亲怎么会变成这样?”
上官燕忍着泪水,哽咽着道:“他修炼的时候,那日不知怎的,全身一会热一会烫,显得十分痛苦,之后他晕了过去,醒来……醒来就变成这样了。”珍珠般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夏言心想:上官云想必修炼的时候急于求成,以至于走火入魔了。他看了看上官云疯疯癫癫的模样,又看了看上官燕。
他发现她瘦了好多,她在这里无亲无故,一个人照顾着疯癫的父亲,她一定受了很多苦。
他心中又是一痛,只觉世间悲苦之事,简直可以让人去死!
他突然发现自己纵使修炼成了魔,成了尊,成了神,都无法改变现实,改变他人的命运。
那么修炼为了什么?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师父曾经让他修炼,他就修炼,却从未想过修炼是为了什么?
他也没有问过自己的师父!
既然不管修炼到了什么样的程度,都无法改变事实。
那么命运失之何求?大道得之又有何用?
他看着上官燕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上官燕垂泪道:“不知道。”
她对世事毫无了解,更没有独自生活的经历,突然让她流落在红尘,确实是一件令她痛苦的事。
夏言沉呤了半响,说道:“紫云寨就在上面,那些人虽是山匪,但人都不错,不如你就上紫云寨去吧?”
上官燕敛衽一礼,道:“谢了,在凤城我爹爹还有些积蓄,我想回凤城。”
夏言沉呤半响,道:“那也好,我送你一程。”
当下御剑飞行,乘着上官燕和上官云。
上官云坐在剑上,看着蓝天白云的奇景,欢呼雀跃,和一个三岁小孩一般。
很快便到了凤城上空,夏言直到归云庄上空才降落。
把上官云安顿好后,他便要告辞。
上官燕送他到大门口,两人深情的对视了半响,直到夏言离开的时候,她才说了一句:“保重。”
这不仅仅是一句保重,还是一声离别,终身的离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