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声凄凉,伴随明霜霜的出现停止。虞宵丢掉乐器,紧握武器。
“我——”
明霜霜刚说了第一个字,额头上就被贴了一道黄符。
虞宵在为自己的手疾眼快庆幸,大喝一声:“你这只鬼胆大得很,居然敢堂而皇之出现。你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四季山庄的少庄主——虞宵,最厉害的捉鬼师。”
普通的黄符怎么可能伤害到明霜霜。
她动也不动,配合虞宵:“知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你是四季山庄的少庄主,虞宵嘛。那你可知,我是谁?其实,我是——”
在她心里最紧要的是,眼前人是白宇的转世,而非“捉鬼师”的身份压制。
可惜,虞宵心里最紧要的是消灭世间恶鬼。
虞宵的剑毫不留情地刺入她的心口。
猩红的血顺着刀锋滴答滴答,直淌而下。虽是鬼王,却也有痛觉。这痛,不是来自受伤的心口,而是来自虞宵疏离的眼神。
明霜霜努力配合他,依旧一动不动,假装黄符是有用的。
“我叫明霜霜。”
“我是捉鬼师,虞宵。”
“知道,我知道的。你是捉鬼师,可是,我不一样,我是明霜霜,是霜霜。你好好想想。咱们是认识的,认识了好久好久的。”
“你是鬼,我是捉鬼师。”
“对,我知道你是捉鬼师。可是,我是明霜霜啊,我不一样,我是霜霜啊。”
“鬼就是鬼,对我而言,鬼只有一个名字——鬼。我不关心你叫什么,不关心是否咱们真的认识,总之,你敢跑到我面前,就是找死。”
“咱们是认识的,你想想,我是霜霜。记不记得海棠树下的故事?”
“不记得。”
“从前有个倾国倾城的公主与状元郎因海棠花相恋,故事很长,你听我细细说来。”
她每说一个字,剑就刺得深一分。
绝情如虞宵,“不认识,不重要,不关心。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月光长长照九州。
稀碎的脚步声中,夹杂刺耳的拔刀声。
明霜霜为了配合虞宵,动也不动,仍由背后人偷袭自己。
一道娇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宵哥哥,我帮你控制住她了。”
虞宵微微松动:“做得不错,青青。”
面前的虞宵用剑刺入自己的心口,身后的青青以匕首偷袭自己。
明霜霜眼眸里尽是不敢置信。
他们念念有词,摆出金光阵法。这种默契,仿佛看到从前在青江里修炼的自己和小满。
明霜霜静静看着他们,如万蚁噬心,“你当着不记得我了,我是明霜霜。”
青青挽着虞宵的胳膊,阴阳怪气道:“宵哥哥,这女鬼似乎中意你呢。”
虞宵蔑视一眼,朝着明霜霜又是一剑,“与我无关。”
明霜霜拼命解释:“我理解,你投胎转世,忘了我是因为喝了孟婆汤。把你的手给我,我带你去找回记忆。”
迎接她的是一计长剑贯入胸腔。
虞宵的青梅竹马,青青再给了她一刀。
明霜霜眼巴巴地看着他,十分委屈。
“那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是要荣华富贵,还是权势滔天,我都可以帮你。”她退而求其次,想要取得虞宵的信任。明白自己作为陌生人突然出现,虞宵会心中充满戒备。
虞宵冷冷道:“要你魂飞魄散。”
明霜霜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的情谊。
“虞宵,你不喜欢我?”
“厌恶。”
对一个人绝望,不需要一辈子,一个眼神,一个瞬间,就可以达到那种透骨凉的绝望。
就凭虞宵容许青青肆意伤害自己,就凭虞宵轻蔑自己的爱意。她就懒得继续下面的话:这十八年来无时无刻不想来找他,情非得已去管理鬼界,自己也并非是恶鬼,而是得到阎王的授权,去抚平人间的动**。
是好鬼如何,虞宵心里还不是装了青青。
是有情非得已的苦衷如何,虞宵还不是厌恶自己。
不想解释了。
累了。
她的自尊,不容许虞宵一次次伤害自己,一次次践踏自己的爱意。实在是做不得樊梨花那般委曲求全,她有自己的傲气。
明霜霜撕掉了额头上的黄符,一身傲骨怎可弯曲,“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不要喜欢你好了。不会真以为你能困住我吧。”
她轻轻一挥,法阵便破了。
低头自嘲:“怎么新换的衣服又脏了。”这身华服,看着真是碍眼,满头的珠翠真是累赘。
刚刚还趾高气扬的青青吓得躲在虞宵身后。
虞宵原来小觑她,现在不得不正眼瞧她。
“恶鬼休得猖狂。你即便是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明霜霜轻嗤一声,“你不是他,他才舍不得伤我。”她望了望虞宵身后的青青,不屑道:“我素来贪心,如果得不到全部,宁可不要。你既有了新欢,我这个旧爱便不打扰了。”
潇洒转身离去。
她拿得起,就放得下。
借着皎洁的月光,她失魂落魄地回到青江。
空****的府邸,寂寥无声。
背靠着柱子下滑,瘫坐在地上。
她抬头望月,愈合的伤口,心中的伤口难以愈合。喝了十坛桂花酿,她都想不明白,转世的白宇,忘了自己就算了,怎么会喜欢上别人。
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脸颊坨红,一半是喝醉的,一半是被气的。
朦胧中看到一抹明媚的红色,一晃而过。揉了揉眼睛,睁大眼眸再仔细一瞧,什么都没有。她笑了笑,喝醉了,出现幻觉吧。
人间的三妻四妾是最寻常不过。
但,她明霜霜无法接受。
高傲如她,得不到全部,宁可不要,也不愿委曲求全。如果虞宵心中有了别人,她情愿等到虞宵阳寿耗尽,重新投胎转世,再去寻转世之人。也总比共事一夫,来得好受。
“霜霜,别坐地上啊,地上太凉了。你别再喝酒了,喝酒伤身子。来,我扶你进房。你怎么受伤了,谁敢欺负你。霜霜,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居然敢欺负我家鬼王大人。霜霜不难过啊,来霜霜,你看这是什么。我新学会的戏法,你看这花会跳舞呢。”
“小满你真——”
明霜霜伸出手去,扯了半晌的空气。
揉了揉眼睛,居然幻听了。
她笑了笑,低下头,一滴泪珠滴在手背上。
对着月亮许愿:愿我的爱意有回应。
不求共白首,但求一心人。
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虞宵是人类,人就离不开生老病死。虽然他心里有青青这个新欢,也终究抵不过岁月。只要熬到他重新投胎,自己到时候把握机会陪在新的转世身边,定能夺回那份属于自己的欢喜。
她将虞宵的移情别恋归罪于自己缺少对虞宵的陪伴。
想着想着,昏昏沉沉睡去。
在青江府邸的那些日子,她独自煎熬着。有时候,她怀念小满的戏法,幼稚也可爱。更多的时候是纠结,小满离开自己也好,总比一直亏欠着他好。
两不相欠,各自相忘。
呆在府邸的日子,她总是醒着喝酒,醉了就睡觉。那段日子,她觉得是无比漫长,度日如年的感觉。
一些谣言率先在青江传开,再传向人间。
“听说,鬼王日日宿醉?”
“是啊是啊。听说鬼王为了一个得不到的男人宿醉,不管事了。”
“既然鬼王不管事,咱们要不然去吃几个人玩玩?”
“好啊好啊,听说人吃起来可美味了,还能提高灵力,还能在人间为非作歹呢。”
青江彻底乱了。
人间也乱了。
鬼闹事滋生暴乱,暴乱导致无数人枉死,枉死的人化作厉鬼,继续闹事……
有鬼为之猖獗,有鬼为之惆怅。地府中不少声音呼吁废除明霜霜鬼王的身份,让其他鬼代替。
地府大殿上,听得鬼差呐喊吵嚷。阎王一个眼神扫过去,“你说,撤换了明霜霜,谁顶得上,是你,还是你?”
鬼差纷纷静默,等待阎王交代。
孟婆出来打圆场,“要我说,不如遂了明霜霜的意思,她不就是喜欢那个白宇,咱们就将白宇送到她身边。”
黑白无常反对道:“咱们已经任由她去找白宇的转世,是她自己没本事,白宇的转世不喜欢她。咱们再将那个转世者送到她手中,岂不是证明咱们地府软弱。不行。难道除了她明霜霜,就再也没有鬼能管理鬼界了。明霜霜能打有实力,是一回事。可是咱们不能处处依着她。”
孟婆努努嘴:“你说,谁合适?”
黑白无常环视四周,鬼差中能打得过明霜霜的一个都没有,除非阎王。只是阎王不坐镇地府,地府怕是要大乱。
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明霜霜将鬼界管理得很好,至少没有出过什么乱子。
“不行就毁了青江,至于那些恶鬼统统都绞杀了,留下听话的鬼去投胎转世。因果循环,人类文明继续延续。”
孟婆白了黑白无常一眼,说得简单。
要是能将世间恶鬼逐一绞杀,阎王也犯不着花费巨大精力打造一个青江出来。
“按照孟婆说的办吧。”
阎王一声令下,算是承认了明霜霜的地位。
好不容易将明霜霜扶持上鬼王的位置,效益还没收到几年,可不能就此终止了。再培养一个新的鬼王,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精力与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