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的是王久仙君?”杜若的表情活像吞了一个生鸡蛋,下巴快掉到了地上。
遆重合回想起广思曾说对檀玖感到面熟,原本以为只是随口说说,如今想来只怕是真的——那王久庙就在朝华寺隔壁,广思对庙里供奉的神明雕像应当有所印象——至于那雕像与王久本人长得像不像就另当别论了。
檀玖冷哼一声,显然对两人的回应不屑一顾。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杜若皱起眉,大惑不解。
妖僧檀玖却不愿与他们交流:“贫僧还没空闲到给你们解惑,你们想活命的就快快离开,不要耽误贫僧的大事。”说着,也不等几人反馈,张开双手,那些莲花灯缓缓升起,按不同数量坐落在一言九鼎下方阵法的五个方向,五方各射出红色光芒,一齐注入鼎内,汇聚成黑红色的气流。
“快阻止他!”杜若大叫。
遆重合长剑挥洒,剑气所向披靡,大有破竹之势,檀玖哪肯让他得逞?握着锡杖横抵过去,杜若甩着拂尘加入,三方炸出刺眼的万丈光芒。遆重合和杜若踉跄着连退几步,檀玖持着锡杖向后滑行约莫一丈距离。;两边剑拔弩张,杀气汹涌。
蒲和衣跟蒲景年叮嘱了几句,就飞身上前,要去取莲花灯,檀玖的身子一顿,左手丢出一个钵,突然转身,挟带着一股强劲的力量,凌空移至,锡杖上的大小环晃动,溢出无数金色的琉璃光,带动着空气波涛汹涌,袭向蒲和衣。
黑发飘飞,一绺发丝落在了蒲和衣的脸上,她瞳仁一缩,如离弦的箭矢,偏身闪躲,袖中雪腕滑落出菩提佛珠。暗香浮动,在跃于上空的檀玖提杖打来时,将莲花灯抛给蒲景年,自己挥手甩出佛珠,硬接了这一掌。
遆重合和杜若想来帮忙,却被那钵硬生生拦截,杜若紧紧拽住拂尘,脚步却一点点被平行挪动:“重合,这钵好生奇怪,居然跟金刚琢一样能收取法宝。”
遆重合的仙剑也蠢蠢欲动,晃动着似要极力挣脱主人的手,投入钵的里面。
檀玖侧开掌,转变了方向,屈指狠狠刺向蒲和衣的咽喉,蒲和衣双手交叉作兰花状,沉稳地挡下了这一杀机。
空气中一阵爆破的声响,烟尘四起,一蓝一白的身影迅疾飞掠到对面,调换了原先的位置。蒲和衣轻轻喘息,胸口处隐隐作痛,若非妖僧身上有一股邪气,只怕自己的法术未必能抵挡住。蒲景年在旁看得好不焦急,只恨自己无法力,不能帮上姐姐一二。不远处杜若和遆重合死命拽着法器,眼看离钵的距离越来越近,遆重合咬牙,左手伸进衣襟,掏出一张黄纸符的边角,突然,“啪”的一下,贴在了钵上。
强大的吸力立刻停止,杜若松口气,拿着耷拉的拂尘大口喘气。遆重合抹了把汗,还好手速快。
檀玖猛然回头,见状,勃然大怒,并指一点钵,那钵如有感应,身上的符纸立刻脱落,飞到了檀玖手中。
四个方位,檀玖居于中间,看似被包围,实则两边实力悬殊。檀玖冷笑一声:“贫僧想着炼丹,杀了人反而增添更多的怨气,可偏偏地狱无门你们自投,那贫僧也是没办法了。”大喝一声,竟然朝着蒲景年下手。
蒲和衣大惊,连忙丢出佛珠,佛珠在半空中飞出的那一刻,现出一道金色的屏障,檀玖离那屏障还没一丈距离,就刹住脚,转头飞向蒲和衣。
遆重合见蒲和衣有危险,大喊:“接着!”广袖翩飞,抛出了手中的仙剑,蒲和衣足尖一点,跃到半空,接在手中,念咒相抵。杜若和遆重合待要飞身前来相助,孰知檀玖僧袍底下飞来几条金色链子飞来,缠住了二人。
这链子杜若再熟悉不过,大惊失色:“捆仙锁!这是仙界的诛仙刑地才有的刑具,怎会在你这?!”
檀玖冷哼:“贫僧当年受刑之时,仙帝给的还少吗。”
杜若怔怔,好半晌,才道:“诛仙刑地一般是处罚严重违反仙规之人的地方。仙史记载,仙君受刑的只有两位仙僚,一个是三百多年前偷盗舍利子的那位,另一个就是王久仙君。”他的神情有点难以置信:“如果你是王久仙君,那这一切所做的究竟为的是什么?”
“为什么,贫僧废了这么大努力,当然是要复活一个人!”檀玖眼中现出狠厉的光。
白衫随风轻摇,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光华。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不知何时,原本明亮的山景突然暗沉下来,檀玖的面色也沉如水。
夜风呼啸间,寒意凛冽透骨。檀玖扬起脸,凝望着那被乌云遮蔽的月亮,刚才那一会耽搁的工夫,月亮居然被遮住了。
一时半会儿月光还不能完全笼罩大地,这意味着丹药此刻还无法炼制。他蹙起眉,转头看着场上的四人,一个在佛珠的屏障内,出不去进不来;一个连剑都拿不稳,随便一杖就能打趴下;另外两个被捆仙锁绑着,无法施展法力。
反正干等也是虚度光阴,檀玖索性就讲起了那一段尘封许久、从未跟人提起过的往事:
三百多年前,他还是仙界一个小有名气的散仙,无名无姓,封号王久,认识他的仙僚都称他王久仙君。一日,他奉仙帝之命下界降魔,降临朝华城。
彼时的朝华城还不像如今这样繁华,也还没达到城的程度,当时唤朝华镇。这朝华镇上有一条浑浊的朝华江,江上有一座巍峨古朴的石桥,棕色的圆拱,远看秀雅别致,近观古朴典雅,东岸栽了一株参天大树。王久仙君按下云头,落在了这座桥上。
当时正值傍晚,落日昏黄的光线洒落在树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一副泛黄的画被时光涂抹上了一层烙印。王久仙君摇身一变,化为一个秃头和尚,穿着一身棕色僧袍并一双麻鞋——他见惯了仙僚们下凡必是化身道士的样子,自己不愿入了俗套,宁可变着花样——左手挂着一串光泽红润的小叶紫檀佛珠,右手中捏着仙帝所赠的锦囊,追寻当地妖魔的踪迹。
他不敢飞行,生怕惊扰了当地的百姓,因此疾步走向对岸。
恰好桥的对面远远走来一个红衣小女孩,发黑如鸦羽,眉不描而黛,肤白胜雪,撑着一柄石榴花似的火红色大伞,风一吹,束在腰上的红绫轻轻翻滚,她睁大着一双水汪汪的睡凤眼,好奇地注视着与她擦肩而过的眉清目秀的男子,仅是晃眼而过,却留得难止的心跳——只见他眉眼平静祥和,双睫微垂,如清风朗月,江海凝光,目不斜视,鼻梁高挺,身姿挺拔,风姿隽爽。即使光着脑袋,也丝毫不减清贵之气。
红衣微微一滞,忍不住回头去望那颀长而又瘦削的背影。他,光是那种气质,在世俗中就极为少见。
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她,一直低头快步走着,似乎有什么要紧事。
小女孩看得太过入神,不自觉被一块小石子绊了一下,哎哟出声。
王久仙君听得动静,不经意回眸,看到对面愣愣看他的小女孩,见她身上并无大碍,便也没多在意,对她微微一笑,又转过身。
可巧头顶那参天大树掉下几片绿叶,飘然而落,仿佛在为一场打上记号。
王久仙君满脑子思索着待会儿见到了妖魔,该从哪里下手,完全没留意到身后小女孩对他近乎痴迷和陶醉的眼神。
是的,那小女孩叫慕容晴,是羁绊了他后来一生的人。
慕容晴,一听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一日后,王久仙君果然碰上了那群妖魔。
经过一阵激烈的厮杀,王久仙君凭借自身强大的仙力击败了那些为非作歹的妖魔,并将他们降服归案。
那些被妖魔所抓的凡人从魔窟里逃出,都对王久仙君感激不已,问了仙君名号,道完谢后都逃着散了,只有一个小女孩还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从始至终胶在王久仙君身上,好像在发呆。
他走过去,蹲下身,心平气和道:“小妹妹,你该回家了,你的爹娘呢?”声音如石上清泉,清冽动听。
突然,原本躺在地上的一个垂死的魔猛的“诈尸”,对着王久仙君露出恨意,从背后袭来魔爪,小女孩眼睛大睁,微微张口,而王久仙君反应极快,一把推开了小女孩,右手一盏,手中法器现身。还没动手,他的左肩就挨了一爪,爪子嵌进肉里,刺破僧袍,留下五个血淋淋的大窟窿,可见里内鲜红的血液和模糊的白骨,新鲜的血液顺着胳膊不断往下流淌。
他忍痛,点了几个穴道止血,并给了那魔致命一击。
“你受伤了!”小女孩焦急地跑过来,十分忧心地看着他。
他不甚在意地笑:“没事,我是仙身,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过会儿就好了。”他说的不假,他曾多次与妖族魔族交手,总有几次受伤,要是被这么一点小伤给吓到,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回头吃几颗仙丹就好。
王久仙君这样想着,无意识地捻了下手中的佛珠。
可是小女孩的眼圈红了,眸中满满都是心疼,她撕破了衣上的一角红布,给他包起来。
他愣愣的,想说不用,可小女孩已经固执地给他包好了。
小女孩包的技术不是很好,成品甚至有点搞笑,厚厚的奇形怪状的包布让他的行动也有些不方便。
可是他不会跟一个孩子这样说,只得微笑道;“谢谢你啦。”
她红着脸:“不用谢。”她看向他手里的布满细细金星的小叶紫檀佛珠,突然指着道:“你这个,能送给我吗?”
王久仙君一愣,女孩的脸瞬间红了,嗫喏着说:“我、我想时刻戴着它,得到佛法和大师的恩惠和庇护,辟邪转运。”
这不过是自己随手变的,但王久仙君还是将那串佛珠取下。女孩连忙双膝跪在地上,虔诚而又崇敬地举起两只手,把佛珠捧在掌心。
王久仙君一手侧在胸前,回忆着曾去过西天时所见之景,照葫芦画瓢念了句“阿弥陀佛”,说:“愿它保佑你!”
女孩笑了,她脸上洋溢着笑,那笑犹如优昙般幽美。
王久仙君回去了,他再次经过朝华江上的石桥,发现有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躺在上面。
他捡起来,四下看了看,这是谁的?
其实早在昨日他在石桥上前脚一走,就有一只路过的魔后脚来了,顺便抓走无辜的小女孩,而这把红伞也是女孩在挣扎途中脱手掉落,被遗留在这。
或许是当时过桥的王久仙君满怀心事,不曾留意,也没认出是那个小女孩的伞。他愣了愣,脑海中有一线光闪过,想要捕捉,可是无果。
这把伞有点眼熟。
但他很快就放下了,没必要为一把伞逗留,他还要继续赶路。红尘上的事千千万,他何必拘泥于一把伞?
他就这般洒脱而去,参天大树落下了几片黄绿色的叶子,飘飘摇摇,仿佛漂浮不定的白絮。
由于王久仙君独自出手斩妖除魔,仙帝为了表彰前者的功绩,特意赏赐了一个仙器——一言九鼎。而朝华镇也流传着有关王久仙君的传说,不少说书先生将王久仙君当时作战的场面添油加醋,故意将事情说得凶险至极,吸引了大量听客。王久仙君的丰功伟绩一时传遍了书坊酒肆,甚至还被编成话本子传阅。而那些来听书的人中,总会有一个红衣女孩,竖着耳朵,可能不是离说书的最近,却一定是人群里听得最仔细的。一旦有人讲王久仙君的故事,不论刮风下雨,她总会到场,完完整整听一遍——即使那些故事听久了也觉得腻,一年四季,从没有迟到过。
起初,百姓们带着新鲜感和对王久仙君的感激之情去听故事,最后大部分心满意地回来。但故事几乎是一样的,到了一定程度时总会听厌,即使说书人多加点醋,哪怕放点糖,也还是换汤不换药的味道,渐渐的,听的人变少了,唯独不变的是那小女孩。
不久,朝华镇修了一座王久庙,当地人都来烧香拜见。
王久仙君本人偶尔也会去那里逛几下,吸收那里的香火气息,增进自己的修为。可惜来的人越来越少了,要么是来许愿阖家团圆、子孙满堂,要么就是红着脸求姻缘、渴望有个好归宿,王久仙君无所事事,却没心思给人牵线搭桥,因此求的人所许的愿没几次实现——有个别实现的,或许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了吧。
几年后,王久庙里来的人更少了。倒是旁边,新建了一座朝华寺,香客络绎不绝。原先来王久庙许愿的人,都改去朝华寺了。
据说,朝华寺许愿更灵。
王久仙君对此只觉好笑——朝华寺供了那么多神仙,那些仙僚可不像他这样袖手旁观。
又过了几年,一个身形窈窕,形容妩媚的红衣女子撑着一把红纸伞,袅袅婷婷地进了王久庙。这些年来的人较少,庙宇的墙角落多出一些黏腻的蜘蛛网,房梁上垂挂着几根沾满灰尘的红色的绸带,飘飘摇摇,轻拂悄掠,稍不甚可能被掉落的灰尘呛到鼻子。
可她毫不介意,抚了抚鬓上簪着的一朵赤团华,确认没有掉落,恭敬地跪在那神像前。
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出门就能迷死一大帮人。唯独那份心事埋藏了太多年,她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她神色痴迷地仰望他,眼里闪着光,小心翼翼中带着讨好和恭敬,祭拜,用身上一看价值不菲的景致衣裳擦拭桌子上的香灰,又摆上自己带来的新鲜贡品和花。
这神像和王久仙君有八分相似,身着一身棕色道服,眉眼温柔,含着着济世救民的慈悲之情,当真是普度众生的活神仙。
她看呆了,脸颊渐渐绯红。
此时此刻,她心里忽然升起一个龌龊的想法,但很快就打住,在心里自骂:不识好歹!他可是神仙啊!
可是又忍不住多看几眼,心中遐想:如果他能下凡,与我相爱一场,那我便是死也值了。
或许在他眼中,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泯然众人矣,可她数年如一日,如向日葵一样对他顶礼膜拜,内心是止不住的向往。
当时路过的王久仙君也看到了这一幕,只是他不知道女子的心思——凡人都是靠点着的香来许愿,好让神仙听见他们的心声,而女子并未点香,因此心事也不被王久仙君得知。
王久仙君只觉那女子神情有异,似乎哪里不对,可自己却无从知晓。
这一天之后,那女子如同中了魔怔,时不时臆想和王久仙君相亲相爱。吃饭时,她幻想王久仙君坐在身旁给她夹菜;下雨时,她撑伞刻意在旁边留出一个空位,幻想和王久仙君一起在雨中漫步;发现一件好玩好笑的事,她忍不住幻想讲给王久仙君听,然后在想象中看到他温柔的笑颜……
女子的心事瞒不住,渐渐被王久仙君发现了。
这个女子竟然痴痴迷迷地爱上了他,哪怕她只能长久面对这冰冷的神像,永远无法得到回应。
王久仙君觉得事有蹊跷,决定回天庭查一查。这一查不要紧,果然查出来了,那女子名慕容晴,就是他几年前搭救的红衣女孩,那女孩回家后和爹娘抱头痛哭,爹娘考虑到女儿的生命安全,不顾女孩的竭力抗拒,硬带着她搬了家到远地。如今慕容晴父母都不在,她才得以千里跋涉回归小时生长的地方,来看看他。
被慕容晴臆想为恋爱对象的王久仙君叹息一声,正要找好友商议此事,忽然撞上了一位身份尊贵的女仙。那一瞬时呼吸几乎倒流,他从未见过如此令他动心的女子,他对那女仙一见钟情,那女仙似乎也有意于他,二人郎情妾意,情投意合,恩爱非常,没多久就立下海誓山盟。王久仙君光顾着与女仙培养感情,暂把慕容晴的事搁置一边。
而就在王久仙君于仙界与女仙谈情说爱的时候,凡间的慕容晴对王久仙君的感情越陷越深,日夜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又过了许多年,经历世事沉浮的慕容晴自己打开了心结,明白“王久仙君”是她情劫,也是情结。尽管仙凡有别,可她还是坚守自己的信念,她知道她没有辜负自己,也感谢这些年“王久仙君”的陪伴。
再后来,慕容晴生病了,出去买药时意外被一伙强抢良家女子的恶霸暴打,为了保护名节,她誓死不从,弄得伤痕累累,但到底护得一身清白。养伤的时日里,隔壁的小伙子每日爬墙给她端最爱的佛手汤。因着外界许多压力,她最终嫁给了那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的小伙子,二人相敬如宾。
可她心里装的还是王久仙君。
虽然一个人有时很痴迷另一个人,但在一些情况下可能会被身边的温暖或陪伴打动,而成全那对自己好的人。
王久仙君,于她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信仰。她也从不敢跟人提起,这是她不能说的秘密。
尽管这些年,世事变迁,那些老一辈的人不再提起王久仙君,反而夸赞朝华寺的祖师爷如何如何了得,但慕容晴一直处于自己的幻想中,隐瞒了所有人。她的丈夫也听说过王久仙君的传说,但并不知他妻子有多痴迷于这仙君——也是慕容晴把自己隐藏得太好了,任何人都看不出她深埋在心底的深情——她丈夫说这些神仙都是杜撰出来的,不过是给人一种精神可以寄托的信仰,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子不语怪力乱神”云云。
慕容晴对此没有反驳,对于一些不信的人,多说无益。她只要自己坚信王久仙君曾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就行,三千大千世界,他一定在哪个世界里。
慕容晴到底也没有再见到王久仙君一眼,那日一别,竟成永诀。
临终前尚有遗憾,可她清楚她这辈子最爱的人从头到尾一直是他。
得知准提婆母能实现人的愿望,离世前,她双手结印,腕上还戴着王久仙君送她的佛珠:“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怛侄他,唵折戾主戾,准提:我希望来世王久仙君能爱上我,娑婆诃。”完完整整念了三遍,顶礼膜拜。
要是来生他能爱上她,那这辈子也就值了。
慕容晴的心思其实很单纯,没有邪念,她对王久仙君的爱意真挚无暇。
巧的是,正和王久仙君打得如胶似漆的女仙居然移情别恋,看上了另一个容貌出众的男仙,不声不响地给王久仙君扣上了一顶绿帽子。
王久仙君心有不甘,却碍于那男仙有强硬后台不好正面交锋,更没脸见女仙,只得选择逃避,心灰意冷的他决定下界走一遭,借时间与世事来治愈伤口。
他喝忘川水前,问了旁边的好友:“可否让我看一下来生会有哪些遭数?”
好友答应了,一拂袖,现出一团影像。
王久仙君一个不漏的看了,大皱眉:“为何我的红线会牵到一个画中人身上?”来世的他竟然对一幅画中的美人一见钟情,日夜思之如狂。
好友说:“这画中人原有原型,便是作此画者,名唤商晴。只因她前生爱了你一辈子,永远无法得到回应,遂在临终前用准提咒许愿求你爱上她一生。”
可是,在命簿里,商晴没有与他成为眷属,他与她有缘无分。
也就是说,这场爱,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的无果的单相思,不过是偿还上一世的感情,给那份有始无终的暗恋的一场回报!
如此说来,商晴会是他一生的情劫,会毁掉他一辈子。作为理智至上的王久仙君,怎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这世上,可有什么能斩断红线的方法吗?”等他投胎后,法力肯定不能用,得想办法将祸害他的红线斩断。
“红线是月老系的,除了本人无人能解,况且解了未必是好事,”好友摇头,“冥冥中自有定数,一切还是随缘吧。”
王久仙君咬咬牙,自己咬破手指,用血在心口处下了一道生厌咒。有这道咒在,他来生见到她时,就会很讨厌她,这样就能防止红线带来的影响了。
可惜,生厌咒刚开始奏效,然过了一段时日便敌不过红线的威力。忘却前尘往事的王久仙君也曾怀疑过自己为何会一开始讨厌她,可终究被红线带来的**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地爱上了画中的人。
王久仙君的情劫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