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鹿梨一行人出现在警局。

　　鹿梨神情淡定地配合做笔录，旁边两个女人头发蓬乱，脸上脖子上都是抓痕，鼻青脸肿的坐在另一张桌子前，半垂着脑袋，十分狼狈。

　　孙婧察觉到鹿梨的目光，一接，都能烧出火星子，“鹿梨，我告诉你别得意，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她刚动一下，就被人给按住，以防她再次暴动。

　　她面前的警察小姐姐皱着眉头，郑重警告道：“安静，这儿是警察局，不是菜市场撒泼打滚的地方！”

　　孙婧仍是死死盯着鹿梨，仇怨的目光，恨不得撕下块肉。鹿梨无法理解，应该说，她永远理解不了这人的脑回路。

　　警察小姐姐询问鹿梨：“网上恶意造谣传播的行为已经构成诽谤罪，严重侵害了你的名誉权，你要起诉她吗？”

　　孙婧猛然甩头，像是不置信，“她凭什么起诉我，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别诬赖好人，我才是被陷害的，我是被人陷害的。”说着她又对准了鹿梨，“是不是你让梁维奕找人针对我的，你这是打击报复！”

　　这边孙婧还在歇斯底里，否认一切，那边于丽丽已经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忙不迭地把转账记录给警察同志看，想把自己摘出来。孙婧发现后又疯了一样地扑过去，还没碰到边，就又被按下了。

　　“脑子拎不清的。”于丽丽啐了一口，看着孙婧就像看神经病，“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跟你沾边！”

　　在绝对的庄严面前，孙婧忽然就意识到完了，一切都完了，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趴伏在凳子上，嘴里喃喃着“不能”“不是这样”，小声呜咽的啜泣起来。

　　鹿梨看着那个浑浑噩噩，不断揉着头发挡住脸的女人，谈不上怜悯，脑海里只剩下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半晌，才出声道，“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按正常的法律程序走。”

　　她并不是意识到做错事才哭，而是因为被抓即将要面临的后果哭，像鳄鱼的眼泪，无法令人同情。

　　网上纷纷扰扰，随着ali工作室一封律师声明书，和孙婧被抓的消息相继爆出后，很快归了平静。

　　唯一变化的是ali和鹿梨的账号上多出来了二十几万粉，和工作室忽然暴增的订单，《雅颂》系列租的租，几件重新改制后也卖了出去，剩下的新订单，让鹿梨一下忙了起来，整个工作室都是异常忙碌的景象。

　　鹿梨忙了一阵，等梳理上了正轨后，稍稍空了下来，才发现徐兮鹤已经又好几天没出现了，这样的反常引起了鹿梨的关注，所以在徐兮鹤再次出现的时候，鹿梨把人带去了附近的私房菜馆。

　　想趁机会好好聊一聊。

　　“最近很忙？”

　　“嗯。”徐兮鹤的眉宇有一丝倦，声音也是闷闷的，但在鹿梨面前还是强打起精神，“等忙完这阵子，要不要去泡个温泉放松下？”

　　鹿梨眼看他又要扯开话题，微微蹙了下眉心，索性开门见山，“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么，有什么不开心的，或者无法解决的，跟我说说？”

　　徐兮鹤一怔，随即露出大大笑容，“和姐姐在一起，就很开心。”至于那些不开心的……他的嘴角往下压了压，那些没有说的必要。

　　鹿梨还想说点，就被投喂了一只剥好的虾子，她有些无奈，“我是认真的，不能总是你承担着我的负面情绪，照顾我，我……”

　　徐兮鹤听着她说的话，眼神不自觉亮起来，一眼不错地盯着鹿梨，鹿梨微微红了脸，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嗔回去一眼，男生清俊的笑容更肆意了些，清了清嗓子才收敛点，“我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初中的时候就自己搬出来住，一直都习惯了一个人，直到遇到你。”

　　“原本觉得这样一个人挺好的。”他浅浅笑着，笑容里有些勾人心魄的东西，勾得人心尖痒痒的，“但现在好像不行。”

　　男生凝视的目光浓烈，毫不掩饰那份炙热的爱，因为拥有过，所以再也无法忍受一个人的孤寂。

　　鹿梨读懂了，禁不住一阵脸红心跳，“我、去上个洗手间。”她没出息地遁了，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努力平复了一下狂烈的心跳，深呼吸了几口，自我安慰着，不就是头一回恋爱，不至于……

　　这么没出息。

　　就在鹿梨自暴自弃，打算回去的路上，一个穿着JK制服的小女生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女生拿着手机显得十分局促，不远处几名神情雀跃的同伴似乎在为她加油打气，然后终于鼓起勇气，乖巧地打了声招呼，“姐姐好。”

　　“呃……你好？”

　　小女生脸红红的瞥向徐兮鹤坐着的方向，回过头，察觉鹿梨的目光，脸红得更厉害，一鼓作气道：“可以给我一下你弟弟的微信吗？我、我有个朋友很中意他！”

　　鹿梨怔了下，目光和徐兮鹤隔着远远碰了一块，不由地牵起了嘴角，“不行哦，他是我男朋友。”

　　小女生脸一下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西红柿，连连说了两声“对不起”，飞也似地跑向了同伴，几人推搡着叽叽喳喳地出了餐馆，不小的动静也引起了徐兮鹤的注意。

　　看到鹿梨回来，他好奇地问，“怎么了？”

　　鹿梨支着下巴，眼神放肆地描摹了下男生帅气的轮廓，“她们的眼光可真好，我男朋友真的蛮帅的。”

　　故意轻吐的词，卷着调笑的尾音格外撩人，徐兮鹤的瞳孔缩了缩，骤然深邃许多，直把鹿梨看得又想冷静一下，连忙岔开了话题，“你在学校里应该也很受欢迎，一直没谈过？”

　　“没有。”

　　“那喜欢的人呢？”

　　就在鹿梨以为答案也是否定时，徐兮鹤忽然沉默了下，回答了“有。”

　　鹿梨轻轻扬了下眉。

　　徐兮鹤筹措了下语句，才开口，“可能是家里的原因，从小就比较叛逆，有过那么一段，嗯……”

　　“日天日地？”鹿梨帮忙。

　　徐兮鹤幽幽地瞥了她一眼，算是默认，“总之那时候年纪小，厌恶身边一切，比较……愤世嫉俗。”

　　鹿梨用怜爱的眼神关爱了下中二少年，后者索性移开眼继续道，“反正过得浑浑噩噩，不太能和这个世界友善相处，然后……遇到了一个女生。”

　　“她来我们学校参加比赛，午休的时候在天台备稿，吵到了我睡觉，不过她不知道我在。她很认真，稿子涂涂改改好几遍，但每次最后都自由发挥了，从阿基米德到王阳明，所以我特地去看了她比赛。”

　　鹿梨暗忖这口吻，委实听不出多少暗恋的成分。

　　“比赛那天的她，穿着他们学校统一制服，即便是在人群里，也能让人一眼就看到。她上台后把外套脱了，单着一件白衬衫，胸口金色麦穗的校徽标志，站在台上，整个人好像会发光一样。”一团热烈的，明亮的堪比白昼的光击中了他。

　　“后来呢？”鹿梨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积蓄的暗潮，有些意外。

　　徐兮鹤定定凝着她：“不是所有童话都是happyending的，但她让我学会了，怎么和这个世界相处。”

　　鹿梨明白过来，大概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但听着他诉说着遗憾，忽然就有了那么一些不是滋味。

　　徐兮鹤中途看着鹿梨走神了两回，最后午餐有些潦草地结束，两人离开餐馆，鹿梨去取车的路上，又看到了刚才要微信的JK小女生，小女生也看到了她，表情霎时有些不自然。

　　“现在的男生是眼瞎么，老女人有什么好的？”女生身边粉头发的女生轻蔑的瞟了一眼鹿梨，故意大着嗓门，满怀恶意道。

　　鹿梨心说，这要不成微信恼羞成怒，怎么还带上人身攻击了，只是念着对方年纪小，并不打算掰扯，徐兮鹤却在这时候上前搂住她的腰。

　　这一幕，直把几个小女生给刺激的不轻。“什么世道……”

　　徐兮鹤冷然回了一眼:“有条件就去找个九年制义务教育学一学，免得出来降低国民素质。”

　　“你……”

　　徐兮鹤那冷戾的气质和一针见血的怼人功夫，让鹿梨相信他单身这么多年是有缘由的，但看着对面小女生们精彩纷呈的表情，还是有些爽，鹿梨一高兴，帮徐兮鹤开了个车门，在小女生跌破眼镜的目光注视下，潇洒地扬长而去。

　　鹿梨抓着方向盘，眼角余光里瞥见徐兮鹤眼皮底下浅浅的青黑时，开口道，“你刚刚说去泡温泉，就这周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