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季承冰洗完澡回了卧室,摸着黑把枕头从南楠头下扯了一半,连她整个人都扯进怀里,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什么动作。
很快,他均匀的呼吸传了过来,这下换南楠睡不着了。
“冰哥,你睡了吗?”
“嗯。”
“睡着的人是不会说话的。”
南楠从枕头上爬起来,托着腮帮子看他,眼波转了转说:
“你要是没睡的话,咱俩聊聊吧?”
“你说吧。”季承冰侧了侧身,把头转向她,眼睛还是合着的,声音有些困倦:“想好了再说。”
南楠索性坐了起来,跟季承冰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
被窝里刚积攒的热气散尽,季承冰清醒过来,还是闭着眼睛。
“这里你想来就来,我很欢迎你。但是,你就不要在这里长住了吧。我现在的情况跟之前不一样了,有些事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想来就来...”季承冰眼皮猛抬了一下,唇角一弯,面色极不悦:“那咱俩成什么了,炮友?”
下意识的,南楠踢了他一脚。
季承冰直起身来倚在床头上,硬硬的床头硌得人难受,床垫子也硬硬的。
大男人这些都忍了,可偏偏身边人的心也硬硬的,这就让人难以忍受了。
季承冰抬手想开灯被她拦住了,两人对坐在黑暗里,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你都想起来了对吧?以前那些事儿。”季承冰凑近了,盯着她的眼睛问。
她回望了他一眼,没搭话。
“在清远就发现你不对劲了,看人的眼神就跟高中那会儿一模一样。”
季承冰直起身来,慢悠悠道:“你是想若即若离,然后分手?”
南楠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小磊是负担,所以害怕?”
南楠又摇了摇头。
“那我跟你在一起,是负担?”
南楠没有否认。
“我就知道会这样,记忆找回来了就非得作一阵是吗?”季承冰长出了一口气,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说: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爱一个人还能切得一段一段的,反反复复。小磊对我来说不是负担,你别拿他的事跟我打岔。明说吧,本来这次过年想求婚来着,看你那个样子也不会答应我,还是给你时间先处理小磊的生活。别把自己活得跟只有一个支点似的,背后有我呢。 ”
心里的隔阂,又被他轻飘飘的几句话消解了。
季承冰重重打了个哈欠,伸手扯过她卷进被窝,修长的腿交叠了一下将她锁住:
“睡觉!大过年祭完祖就开车往回赶,年夜饭都没吃一口,还得听你说这些没良心的话。我要赶快睡着,忘了你这个负心的女人。”
听季承冰说他没吃饭,南楠下意识伸手摸了下他的肚子。
季承冰近日身形消瘦,加上没吃饭,整个肚子都瘪下去了,摸上去小腹比她的还要平坦。
她嫩滑的小手沿着紧实的腹肌向下滑了几寸,刚要收回手来起床给他煮点吃的,手被捉住了。
季承冰攥住她的手,沿着她手指尖滑过的地方往下带了几寸,满眼缱绻:“这才是你作了一通的真实目的?早说啊。”
“不是...”
很快嘴巴便被堵上了。
这次季承冰力气很大,像是报复她似的,没有以前的绅士风度,真正放纵起来像头困兽一样,撕扯起来不管不顾。
......
年假结束,生活渐渐走上正轨。
陈其钢给新办公室的选址定在了华港大学周围,离南楠的住所不远。
几场风起雨落,残冰融尽,雨至,满城飘起了桃花香味。
五一前的一个周末,南楠接到了赵晓蕴电话,提醒她五一参加同学聚会的事。
电话刚挂了,南楠看到一个陌生的座机,座机号来自清远市。
她循着电话打回去,是于长胜所在的监狱。
于长胜在一场劳改的施工活动中,被凌空掉落的木墩砸中脑袋,当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
一个建筑师,会离奇死于建筑意外,南楠是不相信的。
仔细盘问了几句,才知道这个临时岗亭的图纸是经于长胜看过的,他本以为施工时间是去年年底,没想到项目辗转拖延到了四月底。
于长胜终结自己生命的计划,早在南楠第一次见过他的时候就在实施了。
后来南楠给他寄了于磊在华港生活得很好的照片,他心无挂碍的往前走了一步。
南楠将于磊托付给许读薇,登时去了清远。
死囚犯的丧葬手续并不繁琐,她很快安顿好了于长胜的后事。
陵园的地板湿漉漉的,刚落过一场细雨,把她的心也洗刷的澄澈极了。
“妈,他就交给你管了。”南楠冲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扶起衣服上的帽子,沿着石板路离开了。
....
五月三号是清远市高二实验班的同学会,在清远本地发展的同学们几乎都到齐了,赵晓蕴扯着她到班里的位置坐下,身边登时围满了人。
“于楠,你现在变得好漂亮啊!”一个胖墩说。
“说的什么话,于楠以前就很漂亮好不好!”
“就是,”一个黑眼镜指着小胖墩说:“他以前暗恋你好久,都不敢表白呢!是不朱佳文?”
南楠低头笑了笑,望着胖胖的男生说:“你是朱佳文?”
“你认识我?”小胖墩搓了搓头发说:“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话,我问过你数学题,你也没理我。”
“我记得你的作文上过校刊。”南楠笑道:“对不起,我有脸盲症。”
“脸盲症?”众声议论纷纷。
“对,你们以后如果在华港见到我,要主动和我打招呼,不要腹诽我高冷。”南楠浅笑着回。
简单会面后,南楠跟赵晓蕴手挽着手沿着校园散步,路过许费办公室门口时,她停了停脚步。
多年前的那一天,她觉得自己双拳稚嫩,难敌四手的摆布,是许费将她臭骂一顿赶出了办公室。
那天她就是站在这里,决定亮出獠牙,和狗血的生活拼个你死我活。
如果没有许费,她的生活早就被于长胜和钱玉娇的专制拖进了万劫不复之地。
南楠隔着玻璃往许费的办公桌方向看,白墙上挂了一副标语: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