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的眼泪(五)
金宝过来是告诉他柏年接手御令卫后查到的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是柏年查出薛家那对兄妹正是亲生兄妹,第二件事则是摘星楼一事也并非出自甄以柔之手,反而是薛瞳因为嫉妒阿执所为阿执布下的死局,谁知阿执遇上他,那便是死处逢生绝境开花。
薛瞳因何去害阿执,在这两件事情水落石出后,他也是猜出了始末。薛家三年前在盛京里闹了个笑话人尽皆知,薛家的养子薛眸要带妹妹薛瞳在郊外拜堂成亲,若非薛季林阻止,恐怕这笑话就要闹得更大了。薛眸两年前北征,因为一件棉衣里的信笺和玉佩再次动了心,班师回朝后向他询问过这名写信女子,但他没查出来,御令卫也没查出来。
他当时还疑惑为何一个女子不光他查不出来,连御令卫都查不出来,原来是这位在盛京写信寄出物件至北地的女子并非盛京之人,反而和盛京相差几重山水的距离。
他是选了阿执入宫后才知道阿执就是那个让薛眸牵念的女子,但阿执是他选入宫的,他又怎么会放阿执入薛眸的府中?
而这第三件事,则是与兰妈有关。
他原先只知道兰妈是师傅陆不愿的妻子,但并不知道陆不愿与兰妈是如何认识的,且兰妈还口声声说她是自己的亲姨妈,他以为兰妈只是开玩笑,平日都叫她师娘,到盛京后便叫她兰妈,但不曾想,这个他一直以为是兰妈的无心之说,却是三字真言。
母妃兰星仪还有一个孪生姐姐名月仪,嫁给薛季林后生下一对龙凤胎便是薛眸和薛瞳两兄妹后就下落不明,后来薛季林当上位列三公的太尉之后还给这位不知所踪的妻子请封为一品护国夫人,让人感叹他对其妻的深情。
谁知世事弄人,这位让他痴情不已的妻子下落不明被外出采药的医士救下,两人眉目传情成了一对璧人,辗转南秦最终在兆庆落了根。
兰妈是薛瞳和薛眸的亲生母亲,兰家有生双生子的遗脉,母妃和兰妈是双生子,他和秦铮是双生子,薛瞳和薛眸也是双生子。
这最后一件事非同寻常,他需要去益膳居告知兰妈,而柏年那边看样子也交接好了御令卫指挥使一职,薛家这条大鱼,收网之日只欠东风。
阿执将碗端去御膳房后回来了,他提议带她去宫外走一走,也给柏年见云姝的机会,好让柏年为他办事时更加竭心尽力。
小丫头很久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了,一出宫就像被放飞的雀儿四处乱跑,吃糖炒栗子就算了还要捏一个他这般模样的糖人咬在嘴里,他闲得无聊还去旁边的摊子赚了几张面额不大的银票,看着小丫头投来崇拜的目光,他很受用。
他带着阿执四处逛,也没想到会与云姝和柏年,结果这两个看着柔弱的女子带着他和柏年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几乎把盛京东市买光了,他本来是没有那个自觉去提东西的,但看到柏年这么自然地把云姝刚买下的东西提在手里,他也就仿照着做了。
他记得他主动提出要帮阿执拿东西时,阿执满眼都是惊讶随后又转为笑意,那是信任他的笑意,也是和他渐渐熟络的笑意。
阿执不再排斥他了,那晚在摘星楼里的感觉再次浮跃于心头,他又抓住了。
云姝要赶在宫门落钥前回去,他和阿执与云姝和柏年道别后,他便带着阿执去了兰妈所经管的益膳居,他刚回盛京时吃不惯宫里御厨做的饭菜,总是跟着大皇兄一起出宫到兰妈这儿吃,但登基后他便很少出宫,一来是怕歹人隐匿于市集之中,而来处理国事也没有时间。
从前他都是带大皇兄过来,这是他第一次,带一个女子到益膳居来。
阿执吃得饕足意满,他帮兰妈关店时将金宝呈给他写有关于薛家的消息的信纸揉成团给了兰妈,然后带着阿执去金宝定好的青舍。
青舍有特色的药泉,他想到那日阿执落水后昏迷,太医诊出她体寒且根子弱,本来只是想带小丫头泡泡药泉养养生,结果这丫头居然滑到药泉呛了水,他将小丫头从水里抱出来,小丫头脸红得要命,看着他的眼神羞答答的。
他本意是出言逗弄她,但她却心不在焉,他便有些恼,又想起记忆中那个他怎么也留不住的人,更加生气,结果她被软木撞疼了后呼出痛声,他瞬间从记忆和现实交杂中抽出身,看着眼前的她又是戒备的眼神,他心头一股那股还没被浇灭的火愈烧愈烈。
要怎样做?
怎样做才能留住她,他很贪心,不光想抓住记忆,也想要抓住眼前的她。
那些只有和她相处之时才会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记忆碎片,那些她对他笑时的小表情,无论是狡黠还是娇俏,他都很欢喜,今日她逛买花灯时找他伸手要银钱的模样可爱俏皮,都让他刻在了心底。
他知道的,这个例外于他来说,会成为一生的例外。
但是现在,他因为分不清记忆和现实,把她伤得又对他再持戒备。他明明是南秦的帝王,为什么总是不能顺心如意?
可是面对眼前对自己噤若寒蝉的她,他总狠不下心来。他软言求她,向她解释,向她倾诉这几年无人聆听的苦,希望她能可怜可怜他,别再从他身边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收效很好,第二日,她连最后一丝对他的戒备都没有了。他欣喜若狂,乐得为她梳她那满头青丝,但他手不巧,从前从未给女子梳过发,只会男子简单的梳发,他拿发带给她缠好青丝,并在心头暗暗发誓以后一定给她梳很多不重样的发髻。
他会学的,他会找师娘学,学梳女子那些美丽的发髻甚至是画女子的妆面,他想要她的一切事情都不假于他人之手,只通过他的手。
这样她就会依恋他了吧?然后再也不会一身不吭地从他身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