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结束了，寒假生活即将来临，大家都很兴奋。对于寒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计划，有人在说去哪儿旅游，有人在商量寒假辅导班究竟要报哪个，还有的在讨论聚餐的事，当然，也有插科打诨瞎胡扯的。
江随在小群里和林琳、许小音聊天，三人商量好一起报个物理班。
寒假时间短，辅导班都是短期提高班，只有一周的课程，一天两个小时，比正常上课轻松多了。
决定好之后，江随就去洗澡了。
林琳到班级大群里喊了一句：“物理班！物理班！我们这儿有三个人了，有没有一起的，满十享八折价！”
立刻有人冒泡——
“加我一个！”
“我我我！”
“还有我。”
林琳：“谁认得你们啊！报名字！目前已知名单：江随、许小音、林琳。后面的自己跟上！”
大家正报着名字，张焕明的头像陡然跳出来：“我们这儿有三个，都报上！张焕明、李升志、周池！”
群里成员目瞪口呆。
陆续来了一连串消息——
“我靠，被盗号了吧？”
“群主呢，赶紧踢出去，小心骗咱钱！”
“踢出去！”
“……”
张焕明：“老子是真的！”
林琳惊奇：“你确定，你们仨也补课？”
“这不是被我老爸逼的嘛，看人家儿子学习好，他老人家间歇性心理不平衡，老指望我浪子回头，非要我发愤图强补个课，不然要断口粮了，我正愁着报啥呢，就跟你们混了啊。”
“那他俩呢？”
“我一个人补课多无聊啊，都是兄弟，一生一起走！”
“服了你，人家能陪你补课？”
“你先报上，报上我肯定能说服他们，反正钱是三份，不会少了的。”
江随洗完澡出来，又有好多新消息，除了群消息，右下角还有个熟悉的小头像在跳
动——ZC。
点开，对话框里有一条孤零零的消息：“你报了物理班？”
江随回复：“嗯。”
他没有再回。
江随点开班级群，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了。
十一点，江随关闭了群消息，靠在椅子上听歌，可越听越没有意思，她坐直，从抽屉里摸出素描本。
这本已经画完，扉页上写着“二中佳丽一锅炖（1）”，共收录十二名校草候选者，每人大约三幅图，江随从第一页开始翻看，停在最后一页。
是那天洗澡后的周池，**上身，穿一件**。
江随只画了这一张，这也是她所有素描作品里尺度最大的。
盯着画上的人看了好一会儿，她合上本子，肩膀放松，趴在桌上，额头慢慢地在桌面磕了几下，轻轻地叹了口气。
两分钟后，江随坐起身，准备关机睡觉，QQ提示音响了，是周池回了她的消息。
“我也报了。”他说。
江随看了一会儿，回：“嗯，我要睡觉了。”她关掉对话框，退出QQ，关了电脑。
周池刚敲完“睡吧”，还没发出去就看到她的头像已经暗了。
第二天早上，江随很晚才起床，接到林琳的电话，约她下午一点去辅导班报名。江随记下地址，洗漱完，下楼吃东西。
桌边已经坐了人，知知和周池都在。
“姐，你今天这懒觉睡得也太长了，睡得香吧？”知知边吃包子边问。
“嗯。”江随应了一声，去厨房盛了一碗粥过来，低头喝着。
周池看了她一眼。
知知又凑过来说：“姐，你今天什么计划，咱们出去吃顿大餐？”
“不吃，我有事。”
“什么事啊？”
“你管太多了。”江随加快速度，几口把粥喝完，拿保鲜袋装了两个包子就上楼。
知知看着她的背影，奇怪道：“她吃这么快干吗？”
没人回应他。
周池吃完包子，收了碗筷，也上楼了。
知知无语：“这俩人，一个德行。”
下午，江随收好东西，背着书包走出房门，正好碰到下楼的周池。她似乎没料到，脚步顿了一下。
周池问她：“你去报名？”
江随点头。
周池已经走过来，目光落在她眉眼间：“怎么不喊我？”
“是林琳约我的，我以为你跟张焕明他们约好了。”
周池看了她一会儿，没多说：“走吧。”
他当先下楼，江随跟在他身后，看到他书包斜挂在背上，里面大概没放什么书，看起来瘪瘪的。
下了楼，周池要去拿自行车，江随说：“坐公交吧，有直达的，很方便。”
周池回身看她。
江随犹豫着说：“要不，你骑自行车，我去坐公交？”
周池皱了皱眉，显然觉得这个提议很蠢。
“走吧，坐公交。”
幸好公交车并不拥挤，一上车就找到座位，江随挑了靠窗的位置，周池坐在她旁边。有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周池塞着耳机听音乐，江随看着窗外。
走了一站地，周池摘了耳机，问她：“昨晚睡得不好？”
江随说：“还好。”
“有黑眼圈了。”
“是吗？”江随摸摸眼睛，却没有再说什么。
周池也没有再多讲，眉头却不知不觉地蹙了起来。一直以来，都是她讲话多，话题也是她起头，他不擅长做这事，也不清楚她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今天安静得有点反常。
到站后下车，江随被抢着上车的人撞了一下，周池牵住她走到路边，他还没松手，江随自己就把手抽了回去。
周池不是迟钝的人，已经意识到不对劲。
到了辅导班，江随看到不少熟悉的同学，报各种科目的都有，大家报了名，交了费用，拿到收据和辅导安排表。
课程安排在1月22号到28号，每天的9点到11点。
报名结束，大家去看教室，稍微熟悉了一下就没什么事了。有人提议一起唱歌玩玩，正好闲得无聊，一群人就都去了。
在KTV待了一个多小时，几个女生渐渐觉得没意思。许小音提议：“我们去逛街吧。”
江随也愿意：“好啊。”
“你要不要跟周池说一声？”
江随转头看了一眼，周池坐在男生那边的沙发上，在李升志旁边，包厢里很暗，差点都看不清楚他。
“我等会儿发短信跟他说吧。”
和旁边的人打了招呼，她们三个就轻手轻脚地离开包厢。过了几分钟，周池收到江随的短信：“我跟她们去逛街了，会自己回家。”
李升志这时也发现包厢里少了她们三个。
“她们走啦？太不厚道了。”
周池没有说话，收起手机，拿了一罐啤酒。
等到下午散场，他们三个男生去吃饭，李升志才问出疑惑：“什么情况啊？江随今天怎么没等你就走了？”
张焕明说：“她们女生不就爱一起逛街嘛，很正常啊。”
周池没立刻接话，想了一会才说：“她好像在躲着我。”
“啊？”张焕明惊讶，“为什么啊？你做什么坏事，惹着她了？”
“没有。”昨天黄毛那件事，已经跟她讲好了，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事。
李升志忽然想到什么，拿手肘推了推张焕明：“哎，你说，会不会是你昨天说的那屁话把人吓着了？”
张焕明心下一凛，赶紧朝他使眼色，但是晚了。
周池已经开口：“你昨天说了什么？”
张焕明摸摸鼻子，有点冒冷汗：“……也没什么，就、就中午吃饭碰到了嘛，随便聊聊天。”
周池皱了眉：“你和她聊的什么？”
“就夸了一句，说她对你很好啊。”张焕明企图蒙混过关。
李升志劝张焕明：“行了，你嘴贱闯的祸，赶紧认了吧，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其实我就是随便试探了一下……”张焕明干笑了两声，怂了，老老实实把昨天讲的话全招了。他讲完，李升志补充道：“我看当时江随好像有点儿蒙，她这人挺单纯的，大概是被吓到了。”
周池脸色已经变了，捏着啤酒罐沉默好半天，什么也没说就起身走了。
张焕明给了李升志一肘子：“我说你这人是老天派来坑我的吧？”
“到底谁坑谁啊。”李升志白了他一眼，“看看，你这嘴贱闹的什么事，他俩的事，你搁在里头瞎打探什么呢？”
“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周池在路上拨了江随的电话，没有人接，他直接回去，进门时，江随就在楼下。她蹲在客厅那边，和陶姨一起给红木沙发换垫子，转头看了他一眼，脑袋就转过去了。
陶姨看到他回来，笑了：“哎，是小池呀，正和阿随讲到你哟，奇怪的，你恁早就回来了，阿随讲你要到晚上的呀！”
江随默默弄着沙发垫的拉链。
周池把书包放到桌上：“没什么事就早点回了。”
陶姨急着去买菜，起身：“你来，这个垫子帮阿随弄弄好！”她解下围裙，简单收拾了下就匆匆出门了。
江随已经摆好两个垫子，还剩两个，周池拿了其中一个套子套上，江随自己弄另一个，没抬头，小声说：“我以为你晚上回来。”
周池没讲话，忙着手里的事。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声音，江随回头看了一眼。
周池已经套好，把垫子扔到沙发上：“你不想看到我？”
江随心口微微一紧，说：“不是。”她也套好了，站起身，跟他隔着一点距离。
周池走过来：“昨天张焕明跟你说了什么？”
江随僵了下，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周池目光微敛，低头笑了声，有点自嘲：“他的话那么厉害啊？你拿我当色狼防着了？”
“……不是的。”江随声音更小了，皱着眉，低着头。
周池没再往她身边走，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说：“我欺负过你吗，占过你便宜吗？说起来，好像是你偷看了我的身体吧……”
江随的脸已经红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没怪你，是不是？”
江随点头：“嗯。”
“那你为什么躲我？”
江随不知道怎么解释：“别人会误会我们。”
“你很在意？”
江随点头：“我不想被别人说。”
“那以后就一直不理我了？”
“不是。”江随想了想，说，“我们注意一点。”
“怎么注意？”
“……就不要总是一起。”
周池别开脸，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说：“行。我上去了。”
没等她应声，他提起桌子上的书包，转身走了。
进了屋，书包直接扔到地上，摸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张焕明，我他妈真想掐死你。”
自那次“开诚布公”的谈话后，江随和周池的相处变得很奇怪。
这种奇怪渐渐被身边人注意到。这天清早，林琳又一次看到江随独自来辅导班，忍不住问：“怎么回事啊？”
“什么？”江随放下书包。她今天没戴围巾，头发被风吹得特别乱，脸和鼻子冻得通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她低头拿出物理习题集，听到林琳问：“你是不是跟周池吵架了？你怎么不跟他一起？”
“没有吵架。”江随佝着头，在书包里摸找笔袋，声音含糊。
林琳说：“我怎么觉得你俩怪怪的，辅导课都快上完了，就没见你们俩一起过来？”
江随拿到了笔袋，随口说：“我们起床的时间不一样，他起来很晚，我懒得等他了……”
这个理由很牵强。
林琳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正想再问一句，就看见周池走进来。
“……”林琳有点无语，不是说起床时间不一样嘛，这前后脚进来的，才隔了几分钟？
两个小时的辅导课分为两节，一节课结束，中间休息一刻钟。教室里活跃起来，比平时上课还要热闹。
在这里补课的学生来源很杂，除了二中的，也有其他学校的，六中、九中都有，还有几个来自口碑不太好的明阳私中。其实大家都知道，有些人是来认真补课的，有些人纯粹是应付家长的要求，打打混而已。
上课的座位不固定，每个人自己选择。很多不想好好学习的都抢后面的座位，一到休息时间，后排就很闹腾，不同学校的人趁此机会扩大自己的交友圈，有些男生看到长得不错的女孩，上蹿下跳着主动攀谈，有些女生看到帅的，也想接近。
许小音对这种事有着神一般的观察力。
补课的第二天，江随就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个小八卦：明阳私中的一个女生跟九中一个男生看对眼了。
果然，隔天就看到那两人坐一块儿去了。
江随对许小音很佩服，感觉她的八卦之眼24小时都在努力工作。比如，这会儿，她就只是去上了一趟厕所，又发现了新情况，一回来就跟林琳分享。
“明阳私高的女生，还真是很大胆，居然瞄上周池了！”
江随正在抄黑板上的笔记，听到这句，笔尖停了。
林琳说：“是哪个啊？”
“就后面那个，靠窗的，齐刘海，看到没？”
“看到了，鬈发那个吧，长得还可以，好像挺会化妆的。他们学校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宽松啊，化妆不管，染头发也不管的。”
“听说以前还管得挺严，这两年越来越松了。”
江随回过头，视线看向后面。
倒数第三排有个齐刘海、长鬈发的女生。江随对她有印象，因为她长得挺高，大概快要一米七了，穿着长款的衣服，靴子也是长的。
其实林琳的评价有点偏低了，那女孩还是挺漂亮的，妆容并不浓，很自然。
许小音问：“阿随，你觉得她长得好看吗？”
江随点头：“挺好看的。”
“打扮有点成熟。”许小音说，“说不定周池还就喜欢这样的呢。”
江随看了两眼，转回脑袋，继续抄笔记，字却写得潦草起来。
过了会儿，张焕明从门外跑进来，给她们前面几个女生一人一杯奶茶：“喏，池哥请客，人人有份哈！”
有人给喝的，女生当然高兴。
“这么好啊。”
周池走进来，女生都道谢，他只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目光往左移了一点儿，看到江随低头在写笔记，奶茶放在桌角。
上完课，大家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商量午饭吃什么。许小音提议：“楼下那个火锅店看上去蛮好的，要不我们去那儿试试。”
三人过去后，刚坐定，正要选锅底，门口进来三个熟人。
张焕明欣喜地叫道：“太巧了吧，你们也来吃这个？干脆凑一桌一起吃，还能省掉一个锅底呢！”
“行啊！”许小音嘴巴很快，立刻就答应。
六个人围桌坐，张焕明拉了周池一下：“你坐这儿，你手长，等会儿帮江随捞菜。”周池没说什么就坐下了。
他们要了个鸳鸯锅底，荤素食材摆满一桌。吃饭时，张焕明话最多，许小音也很能聊，完全没有冷场的情况。
江随偶尔才说一句，大多时候都安静地吃。周池坐在她旁边，比她更沉默，只在牛丸烫熟的时候问她一句：“这个要不要吃？”
江随点头，他捞了三个到她碗里，后面就没再讲话。
快要吃完的时候，大家聊到过年安排，李升志说要去苏州的姥姥家过除夕，问他们什么安排，一问才发现，原来大家几乎都不在本地过，不是要去奶奶家就是要去姥姥家。
周池倒是还留在这儿。
而江随呢，她还不确定，因为她爸现在人在日本，不知道会怎么安排，是要留在这里过年，还是要回江城老家？奶奶去年去世了，现在只有姑姑家在那边。
午饭吃完，他们就散了。
江随坐在站牌下等公交车，周池与她隔着几米距离，靠着另一边的广告橱窗。
风和早上一样大。
江随低着头，下巴往衣领里缩，等了几分钟，已经冷得直哆嗦。周池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解了围巾递给她。
江随抬起头，看见他抿着唇，没什么表情。他没讲话，弯了一下身，把围巾搁在她腿上，走回之前待的位置。
江随看了他一会儿，把围巾戴了起来。是她买的那条藏青色的，很大也很暖和。
过了会儿，公交车来了。
等车的人陆续上车，江随往后走，找到位置坐下。等别人都上来了，才看到周池的身影。
前面已经没有空座。他的目光在车里绕了一遍，然后人走到前面，靠着扶杆站着。
江随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那天她只是说“不要总是一起”，没说“一次也不要一起”，她身边明明有一个空座，他为什么不过来？
车往前开，江随一直看着那个方向，周池似乎感觉到了，抬眼回看她。
两人对视了一下。
过了几秒，江随朝他打了个手势，让他来这里坐。他没动，江随喊了一声：“周池。”
车里嘈杂，有几个聒噪的女人一直在聊天，江随的声音完全被盖了过去，但周池似乎听到了，他直起身，拎着书包朝她走过来。
江随坐的这排座位紧靠着后车门，前面的空间很窄。
周池的大高个子一坐下来，腿脚有点无处安放。
江随往里挪了挪，说：“这样坐难受吗？”
他说：“没事。”
他穿着一双板鞋，脚抵着前面的铁板，裤脚上滑，脚踝露出来，江随发现他这个时候还穿着夏天那种短棉袜。
“你没有长袜子吗？”
周池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江随指指他的脚：“这样不冷？”
“冷啊。”他的脸又转了回去，淡淡地说，“我没长袜子。”
江随沉默了好一会儿，没忍住：“要不要去买？”
几秒后，听到他“嗯”了一声。
车到站，两人下车，没有直接回家，拐去了不远处的商业街，找到最近的一家袜子店，买了五双袜子。
短暂的辅导课结束，离过年越来越近。
小年前夜，周蔓赶回老宅。吃晚饭的时候，她叮嘱江随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早上跟她一道去北京。
江随一听就明白了：“我爸回来了吗？”
“是啊。”周蔓笑了笑，“还算赶巧，我刚好去北京见个客户，他也不用特地来接你了，明天晚上咱们直接在机场碰头，你们就直接飞江城。”
知知听了直皱眉：“我姐怎么又要回老家啊，去年也不在这儿，我都无聊死了。”
周蔓说：“无聊就看书。”
知知瞪她一眼，不满地哼哼唧唧。周蔓懒得理他，叮嘱江随要带些什么。
周池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吃饭，从头到尾都没参与对话。
第二天清早，七点多就出发了，周蔓的助理小赵已经开车来了，把她们的行李箱搬上车。
知知难得有点良心，顶着寒风跑去巷口送江随。
姐弟俩站在路边讲完了几句道别话，江随看见不远处的身影。
周池似乎是刚起来，旧T恤外面随意套着一件羽绒服，头发没梳，脚上穿着拖鞋。他走过来，抬了抬眉：“走了？”
见江随点头，他也没再问什么，看了她一会儿，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她手里。
江随低头一看，是个毛绒玩具，粉色企鹅。
周池垂目站着，说：“新年礼物。”
江随第一次收到这么粉嫩嫩的新年礼物，除了肚皮和眼睛，这小企鹅哪儿哪儿都是粉的，连脑袋后面的挂绳都是。
知知站在旁边瞄了一眼，一脸惊悚：我的妈呀，粉成这样！您今年几岁啊。
江随惊讶地摸了一会儿，外面一层短绒毛，软乎乎的。
“好可爱。”
“喜欢吗？”他睡醒后的声音慵懒沙哑。
江随抬起头，这么近的距离，才注意到他的脸庞有些憔悴，皮肤还是白白的，但眼睛没那么精神，能看出来他没有睡好。毕竟他平常也不会这么早起来。
她点点头：“谢谢。”
周池轻轻笑了下。
江随这才发觉，最近这些天都没怎么见他笑过。上次说了那些话，他们之间疏远了，她过得不太开心，周池似乎也是。
车窗降下一半，周蔓喊：“阿随！”
“来了。”江随应了一声。
两个人互相看了几秒，都没机会再讲什么。
“再见。”江随小声说了句，转身走了。
“姐，你早点回来！”知知冻得瑟瑟发抖。
江随朝他挥挥手。
车窗关上。
知知看着已经开走的车，觉得自己真可怜，十年有八年都孤独留守，他老妈没有哪次过年能赶在除夕前回家，今年更惨，姐姐不在，家里还有个沉默寡言不好相处的小舅舅，简直倒霉透顶。
平常没什么感觉，如今江随突然一走，家里少了个小孩，整栋屋子都冷清很多。陶姨很不习惯，时常念叨几句，说着阿随怎样怎样。毕竟还是小姑娘懂事贴心一些，不像男孩那么皮。
知知也有同样体会，家里安静得鸟不拉屎，吃饭时只能跟小舅舅大眼瞪小眼，寒假作业不会做都没人问了，有天做英语完形填空，连着五六句都看不明白，他烦躁得不行，做了个不怕死的尝试，鼓起勇气拿着练习册跑去问小舅舅，哪知道那家伙比他更学渣，看了好几分钟，单词认得还没他多。
俩学渣话不投机，互相讽刺了几句，知知败逃，还差点被揍，顿时觉得更心酸，他姐不在，都没人护着他，只能任人宰割。
离除夕越近，这种心酸感就越明显。
知知怀恨在心，腊月二十九这天，又因为一点小摩擦寻衅滋事，跟周池起了口舌之争，越想越气，晚上在QQ上跟江随告状，姐弟俩视频，江随那边的耳麦坏了，俩人敲字，知知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把周池抹得比乌鸦还黑。
江随不大相信。
“他有这么坏？”
知知：“有啊，要不是我跑得块，肯定要把我摁在地上打一顿的。哎，你不会被他收买了吧，就因为他送了你那个丑不拉几的破玩具？什么审美啊，他逗小狗呢，买个球就指望你忠心耿耿啦？姐，这明显是在侮辱你的智商。”
丑不拉几？
江随看看手边的粉企鹅，不是挺好看的吗？
“你对他有偏见。”她又敲一句，“知知，你想听真话吗，我觉得他很好。”
知知：“完了完了，你们女人怎么回事啊？拜托，我亲爱的姐姐，请坚持住你的立场，咱俩是一家的好嘛！你不要被他的美色骗了！！！！”
一排感叹号。
江随看到视频里知知那张抓狂的脸，笑了出来，边笑边给他回：“你也承认他有美色啊？为什么你没有继承这种优良的血统？”
这话超毒舌了。
知知被扎了一刀，捂着胸口吐血。
江随被他的表情逗得不行。其实知知长得并不难看，是很机灵的小男孩长相，可以想象等他再长大一点，应该蛮受小女生欢迎，只不过，跟他亲舅比起来还是逊色一截。
江随毒舌完又立刻安慰他：“说错了，你也算继承了一些，很棒了。”
知知已经不买账：“快说，你是不是被他美色迷惑了啊？？？？”
江随顿了一会儿，回：“不是，骗你的。”
知知无语地回了一串省略号。
江随懒得再说：“等我回来给你压岁钱，不跟你聊了。”
她退了QQ，拿起小企鹅，使劲揉了揉，又默默地发起呆。
每个人的青春期大抵都有些隐晦难言的情愫，它让人惶恐不安又欲罢不能。江随在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续想了周池三天之后，就很惭愧。
他是谁啊？他是知知的小舅舅，是她能惦记的吗？
可她都惦记好几天了。
江随的自我反思进行到一半就被打断。
她老爸今天去会老友，这会儿才回来，买了两本书拿来书房给她。看江随闷闷不乐，江放很奇怪：“阿随不开心哪？”
江随微微蹙着眉，脑袋搁在桌上：“嗯。”
江放把书放到一旁，在旁边的休息椅上坐下来。江放是个搞学问的人，身材偏瘦，长相儒雅，身上自带一种书生气质，不知是不是老庄读多了，他没有这个年纪中年人的油腻，也不浮躁，往那儿一坐，就无端令人平静。
江随这一年很久没见他，觉得他好像老了一点儿，眼角皱纹多了。
江放笑着说：“我们阿随长得漂亮，脑袋又聪明，人生乐事已有二，还有什么烦恼，我想不出来。”
江随笑了下：“我没有爸爸说的那么好。”
“阿随在爸爸心里，当然是最好的。有什么心事，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
江随犹豫了一下，问：“你怎么看待早恋啊？”
“早恋？”江放显然没料到她问这个，惊讶了一会儿摇头笑笑，“阿随长大了啊，有喜欢的人了？”
江随的脸一下就红了：“不一定是说我。”
她用的是“不一定”，而非“不”。
江放当然听得明白，他虽平常不在江随身边，但还是了解她的。
他没有点破，温和地说：“纯粹从理性角度讨论，我不反对早恋，人之本性，越阻越狂，没用。不过作为家长，无法刨除感性因素，因为保护自己的女儿是本能，是不是？你如果受伤害，被欺负了，爸爸不能不管，阿随明白吗？”
江随：“早恋一定会受伤害吗？”
“不是绝对，只能说这种情况不少。”
江随点点头：“我懂。如果遇到不好的人，他会对我不好，对吧？”
江放：“嗯，很对。”
江随不知想了些什么，又说：“那……那如果遇到很好的人呢，要主动吗？”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江放笑了，给她一句准话：“既然是很好的人，应当珍惜一下。”
江随“哦”了声，低下头，又开始揉小企鹅的脑袋，揉了好半天，还有两个问题徘徊在喉咙口，怎么都问不出来。
如果……如果我喜欢知知的舅舅呢？
你跟周阿姨会不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