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相亲主题宴
照阳贝贝的意思,今天这顿亲戚聚会,恐怕中心主题是一场相亲宴,主人翁正是欧野泥与她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旧友。
相意无心中正在揣度,玉京白从厨房中出来,给他端了一杯咖啡,“宝贝儿,今天中午吃饭的地点定了吗?”
他略一思索,“去流觞雅苑吧。”
玉京白拿出手机在网上查了一下,微微有些惊讶,“这不是什么高消费水平的地方啊……”
相意无抬起头来,玉京白怕他多想,又赶紧安慰他,“妈不是那个意思,我在哪吃都行。就是怕家里那群亲戚说三道四,觉得不够上档次。”
相意无的嘴角勾出浅浅的笑容,“要是去消费很高的地方,经济实力略差的亲戚心中也会有意见,觉得我们是在浮夸炫耀,颐指气使吧。”
玉京白心中奇怪,他这儿子从来不关心生活中任何鸡飞狗跳的八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晓人情世故了?
她刚才那般随口一问,也不过只是走个流程,没想过相意无会为这种事情操心,还当真主动把吃饭的地点定了下来,可谓是连鸡毛蒜皮都事必躬亲。
一想到清心寡欲、淡泊随和的儿子在长年累月的无情无欲而愈加心灵扭曲,甚至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关心她这位老妈咪什么该买,什么不该买这种小事上。
真是足以让人精神崩溃。
罢了,最近的孩子的性格都变得有些阴阳怪气了,凡事还是顺着他点好。
再说了,相意无所说得也对。众口难调,不管是贵的还是便宜的,都会让亲戚在背后诟病,“既然如此,那就去你定的地方吧。”
相意无开着玉京白的车,眼见离吃饭集合的地点近了。
玉京白听见车后传来一阵熟悉音乐提醒声,赶紧对相意无说:“道路洒水车来了,快关上窗户。”
相意无依言将各方车窗玻璃升起,给洒水车让出了中间通道。
洒水车从他们身边缓慢驶过。
这个时候,前方却有一辆红色的小车闪了灯变了道,不偏不倚地跟在洒水车的后面。洒水车走得不快,那辆车也一直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任由喷出的水淋了满车。
“这车……”玉京白忍不住扑哧一笑,“好像是跟在后面免费洗车啊……”
相意无都已经往前面走了一段路,后视镜中看到红色小飞象都还跟在洒水车的身后。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居然会有这样省洗车费的人。
相意无的车才停入车位不久,那辆小飞象也来了。
刚才在路上像乌龟般缓慢行走的小飞象,此时却像没长眼睛一样选了一个两车之间逼仄的车位。
相意无看那个刁钻的宽度和角度,实在是非常难以入库。
然而那位司机却一个甩尾,中途毫无停顿、行云流水地停入了车库。
“都说女司机倒车入库不行,”玉京白点头称赞,“我看这个女司机就很行。”
相意无从黑漆漆的窗户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为什么是女司机?”
玉京白笑眯眯地道:“除了女孩子,谁会买这种颜色鲜红,造型可爱的车啊。”
下一瞬,车门“啪啪”两声,一女一男分别从主驾和副驾的位置上下来了。
相意无呼吸一紧,是欧野泥和阳贝贝。
他们俩下车的时候,手上还各拿了一条吸水擦帕。两人将帕子在引擎盖上摊开,从前抹到后,把洒水车留下的水滴擦得一干二净。
整辆车都因为这免费的天降甘霖而油光水滑,铮铮发亮。
随后客座上的人也下了车,是一对中年男女。相意无猜测,这应该是欧野泥的父母。
他俩刚一下车,从大门侧后方就过来了几个看起来像是亲朋好友的人,他们热情地打了个招呼,熟稔地将欧野泥的父母迎接了进去。
相意无注意到有一位年轻人伫立在那群前来迎客的中年人里,他约莫三十岁出头,带着一副白金边框眼镜,身高1米75左右,气质儒雅,穿着得体,一看就是高级知识分子。
他看到欧野泥的一瞬间,眼神中有几分迷茫,“是野泥吗?都长这么大了。”
“是我。”欧野泥咧嘴笑了笑,“季叔叔好。”
他俩已经十多年没见面,她都已经快人到中年了,季剑峰对她的印象却始终还停留在小时候。
相意无心中了然,这就是今天相亲宴的两位男女主角。
自从遇到欧野泥之后,她永远守在他的人生必经之路上扔回旋镖。
他曾经在家宴上遇到过有微薄血缘关系的亲戚子女殷琴,而欧野泥今天扮演的正是“季叔叔”毫无血缘关系的远房侄女。
角色对换,相意无才知道身为旁观者的感受。
殷琴之前也是听说相意无回来了汉国,便拐弯带水的毛遂自荐。
上次被相意无耳提面命了之后,殷琴心中深感有愧,认清了现实的她再没了借助于钓金龟婿飞黄腾达的想法。故而今天相意无请客,她也以借口推脱不来,这无关紧要的缺席并没有引起任何亲戚的注意。
如今少了些外围的穷亲六戚,核心成员仍然熙熙攘攘地坐了一大桌,连彼此碰杯都够不着手臂,要么得转上一大圈,要么以杯足叩击桌面代替干杯。
隔着篱笆隔断,相意无可以看到欧野泥的一家亲人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可他聚精会神看了好几回,始终都没有发现正主上桌。
在大家高谈阔论,酒意上头的时候,相意无走出了包间,随口询问路过的服务员,“这有什么清净的地方吗?”
服务员给相意无指向,“往前走再左拐,过了长梯就是了。”
小花园里有着一幕幕植物藤蔓缠绕的墙,隔着叶子的缝隙,能隐隐约约看见隔壁交谈的人。
相意无寻了个偏僻的角落,轻轻坐了下来,听隔壁的欧野泥与季剑峰如何进行久别重逢的闲聊。
欧野泥听见季剑峰说:“我现在论文项目数量已经够了,申报条件基本上也达标,再过两年应该就能升副教授了。”
同龄人中按部就班的群体,非常符合欧野泥“往中间挑挑”的要求。
她礼节性地对他进行商业吹捧,“季叔叔真是人中龙凤,青年才俊。”
季剑峰没有否认,又叙了叙旧,“我们的学校都在同一个大学城里,相距不过5公里,这么多年来倒是一直没有遇着你。”
没有特意约着见面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遇着的,更何况十多年不见面的人就算真遇着了,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欧野泥为他开脱,“虽然主校区离得近,但我上班的地点在老校区附近,新旧校区一来一去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我很少过去大学城,遇不见也是正常的。”
饭还没吃进去两口,相意无已经开始泛酸了。欧野泥还有这种会好好说话,无论什么局面都能善解人意圆回来的时候?
季剑峰比下有余,但自诩比上不足,“听说你所在研究院的相意无院长27岁就已经评上正教授了,这才算是真正的人中龙凤,青年才俊。”
相意无没有想到他们的聊天内容里竟然会有自己的存在,不禁屏气凝神,侧耳细听欧野泥会如何评价他。
欧野泥不偏不倚地道:“他是在国外大学取得的成果,走的也不是国内评价体系这一套,引进人才和本地人才没有什么好比较的。”
她说的是事实,这样的评价也公正无私,但相意无听来,心中却甚不是滋味。
他本以为季剑峰会顺着欧野泥的话再自我褒扬几句的。
似乎被触中了心事,听到欧野泥所说,季剑峰很以为然地点点头,“没办法,我们国内这些土博没有塔国那样的平台和条件,注定是竞争不过他们的,一辈子都只有在他们的手下仰人鼻息。”
欧野泥害怕再扯下去,两个人就要开始针砭时弊,一同仇恨社会了。
幸而季剑峰话风一转,“你现在还在研究院上班吗?有编制吗?职称如何?”
欧野泥如实回答,“没有编制,也没有职称,眼下已经辞职了,暂时在通荣医院上班。”
“哦,”季剑峰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虽说是生意还不错的私立医院,毕竟不是正规单位,没有编制,不评职称的话,你终究有些亏。”
“不知……”欧野泥倒是虚心向他请教,“身在任何单位都是打工赚钱,以劳动换货币,我亏在哪里?”
“汉国的养老制度目前仍是双轨制,”季剑峰对上一辈的待遇太清楚了,“退休之后编制人员的收入至少是企业人员的两倍以上。”
欧野泥:“可是延迟退休到65岁的话,我可能不一定活得够80岁……”
“高校也好,其他公立单位也好,年轻人初进去的时候有些忙,收入偏低,熬着也难。但时间久了,日子就会越过越好。”
季剑峰的语气和表情始终是淡淡的,并没有自以为爹的趾高气扬,只是缓慢地将自己的人生观念平铺直叙。
“在外面打工赚快钱,无异于短时间内竭耗生命力。等到年老力衰,再想找一份稳定的保障,可能就没有现在年轻的时候那么容易了。”
欧野泥颔首而笑,“我冒昧地问一句……季叔叔在高校的收入如何?”
“不多,”季剑峰毫无金钱波动带来的患得患失,“当讲师的时候五六千块钱,评上了副教授可能会有七八千,正教授应该会有一万以上。”
“还好,”欧野泥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也是我们市高校的平均标准。”
相意无见过口出恶言的欧野泥,见过疯狂撕咬前男友的欧野泥,见过疲惫崩溃的欧耶尼。
但是他第一次见到欧野泥的另一面,在季剑峰面前,她这神情和笑容友善圆圜得过分,言语也是拿捏适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