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淮拿了电脑,并没有去实验室。
他平静地给师兄冯铮打个了电话,请他帮忙约个人。
一间不常用的自习教室里,陈知淮把电脑和找来的那些纸质版数据资料放在桌子上,静静等待着人来。
陈宇诚推门进来,看见陈知淮脸色变了变。
“怎么是你?冯铮师兄呢?”
“是我让冯师兄约的你。”陈知淮淡声说,“他不会过来。”
陈宇诚勉强压住燥意,问道:“你找我来干什么?”
“今天叫你来只有一件事。”陈知淮把桌上的资料往前一扔,“看到这些,你自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宇诚心慌了一瞬,脸色难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拿走我的数据,篡改我的论文,再指正我抄袭,掀出一场风浪。”陈知淮眼神冷峻,“这样说能听懂了吗?”
陈宇诚咬牙:“你这是胡说,要想指认我,你就拿出证据来,不然你就是诽谤。”
“你以为把论文交给别人去发就查不到你头上吗?”陈知淮把一个U盘甩在桌子上,冷冷道,“实验室有监控你不知道吗?你动过我的电脑,还想抵赖什么。”
陈宇诚冷笑一声,“你少诈我,实验室监控能照见什么?是看见电脑屏幕上我改了你的数据?还是看见我拿走了你的资料。”
“你这么信誓旦旦,看来是很有信心。”陈知淮说,“上周五中午,实验室那边的线路短路,停电了,你是趁那会去改了我的论文吧?”
陈宇诚青白着脸,咬定了不开口。
“我刚才也没有诈你。”陈知淮说,“这里面确实有监控录像,不过确实不是周五你改我论文数据那天的。”
“是之前,你和冯师兄争吵的那一天,我走后你打开了我的电脑,拷走了什么吧。”
“当时我们一个组合作,实验数据在你那里,我拷走做数据分析这没什么问题吧?”
“你私自打开我的电脑,不经同意就拷走我的资料,你觉得这是没什么问题吗?”
不管陈知淮怎么说,陈宇诚一口咬定,“我拷走的就是之前课题组实验的那组数据,数据分析我也做了,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拿出来。”
陈宇诚认定了陈知淮拿不出什么确切的证据,一副小人嘴脸,“至于你说的私自开你电脑这事,是我不对,但是当时急着做数据分析,就唐突了,我跟你说句对不起,行了吧?”
陈知淮从他进门就很平静,没什么表情地听他说完这句话,像是旁观一个小丑跳上跳下。
陈宇诚被他的眼神看的来了火,“我没工夫陪你在这耗。”
他转身就走,身后忽然传来陈知淮冷峻的声音。
“你走出去,下一秒我就会报警,之后正式向你提起诉讼。”
陈宇诚的脚步停住,不以为然地回过头,哼了一声,“你吓唬谁呢!”
陈知淮盯着他,眼神冷厉,一字一顿地道:“不信我们就试试看。”
“我忘了跟你说,你投稿的那家刊物,已经有人供出你来了,他提供的证据我一并都放在了U盘里。还有你找人发的帖,找的水军,买的热度,都查的出来。”
“我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条,我报警,咱们拿着这些证据法院见;一条,你自己把事情说清楚,在网上澄清,道歉。”
陈宇诚攥紧手,嘴硬道:“你以为我会信……”
话没说完,陈知淮把U盘重重扔在了他脚下。
他的目光夹杂着难以化解的冰霜,寒意森森,带着一股凌厉的锐气,“不信就拿回去看看。”
陈宇诚一时被他震慑住,嘴唇抖了抖,最后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陈知淮收了桌上的电脑,“选哪条路,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径直离去,一个停顿也没有。
他越是果断,陈宇诚就越慌。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面色发白地捡起脚下的U盘,在手里渐渐握紧。
从自习教室出来,陈知淮直接去了郑钟延的办公室。
“怎么样?见到人了吗?”郑钟延问。
陈知淮平声:“见完过来的,说清楚了。”
“现在就看他怎么选择了。”郑钟延摘下眼睛揉了揉眼睛,为了这件事,这几天他费心费神,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现在我们手里有证据,已经足够去指认他了,不管他选哪条,最后总归是能够还你一个清白。”郑钟延叹息一声,不平道,“只是你还是受到了牵连,那篇论文也等同于废了。”
“还好,不是什么重要期刊。”陈知淮说,“这次还是多亏了您,要不然拿不到刊物工作人员的指认。”
“这都是小事。”郑钟延皱着眉,不太理解,“我也是想不明白,现在这些孩子,脑子里都想什么呢,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陈知淮默然。
陈宇诚对于他有这么深的敌意他也确实没想到,只能说人性复杂,好坏各凭人心。
“他如果能够及时醒悟,道歉澄清,这次就别计较太多了。”郑钟延缓缓道,“上到研究生不容易,能进到冯若清的课题组,他能力还是有的,只是一时走了歪路。要是能改正,看在同门情分上放他一马,别毁了他的前程。”
“是。”陈知淮说道,“他道歉澄清,事情结束后,我不会提出诉讼。”
“我让你这么做,会不会觉得委屈?”郑钟延问道,“毕竟他害得你在网上被人指点,满是骂名。”
平白遭受一场风波,对于罪魁祸首要放弃追责,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觉得气愤不平。
他同意这么做,情绪也不完全淡然,但相比于真的把陈宇诚告上法庭,他还是更偏向于选择息事宁人。
他已经亲身体会过网络舆-论的残忍力度,事情发生已然无法再收回,那些骂句不会因为陈宇诚的出现而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而他能得到清白,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再一次旧事重演,利刃再次指向另一个人罢了。
“知淮。”郑钟延语重心长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说出来很容易,真正到了自己身上,做起来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你经历过的事情还太少,以后的几十年,这样的事情说不定还有很多。我不是让你每一次经历这种事情都与人为善,只是告诉你,眼光要放长远,永远不要为了当下的糟心事躲避自我。”
“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是教你胸怀开阔,不要为了不值当的事情徒增烦恼,但也要懂得是非分明,明白这句话不是在说要你没有底线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