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房间的深灰色窗帘遮住大部分的光,只有些微光亮透过窗户与窗帘照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夹角。
喻佳音从睡梦醒过来,躺着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她现在犹如深陷泥潭中的人,上不去岸,但也沉不到底,在困境中努力挣扎。
而困住她的这个泥潭,就是陈知淮。
她抱着一颗不纯粹的心接近他,想要用这种方式去达成目的,而在这个过程中,她逐渐沦陷了。
从一开始,她就明白,这是个不怎么聪明的烂招,现在终于得到验证了。
哪怕她时刻提醒自己要做局外人,哪怕她时刻谨记她的初衷她的目的,陷落的结果还是无可避免。
每一次他对她伸出的手,都加速了她的陷落。他应该冷漠的,但是面对她的大部分时刻,又是恰到好处的细心与温柔。
这个计划还要不要继续进行下去,喻佳音想着这个问题,一阵头疼,整个人仿佛被撕裂开。
一边想着不要,再继续的话,就算遏制住了陈嫣,但陈知淮最终一定会知道事情真相,她不敢想象那个时候的他会是怎样的心情,又会怎样对她。
一边想着要,因为季雅真很快就要回国,而陈嫣到那时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陈嫣对于季雅真这个前妻的警惕性从来没有降低过,喻方庭和季雅真当年的结合可以算是举城轰动,后来以匆匆离婚收场,季雅真异常坚决远去国外,而喻方庭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再娶,多少是没有放下当年的感情。
喻佳音和陈嫣最初的结怨,也是因为这一点而起。
季雅真很少回国,和喻方庭的联系很少,有联系也基本都是因为喻佳音的事。季雅真常常给她邮来一些东西,包,衣服,还有她喜欢收集的玩偶,因为搬过家的原因,快递填写的地址都是喻方庭的公司。
在陈嫣不是喻方庭的秘书之前,这些东西都是由喻方庭签收,再从公司带回来给喻佳音。陈嫣上位后,这些快递就都是由喻方庭的司机送回来了,还都是在喻方庭上班的时间送回来的。
喻佳音问司机为什么不晚上跟喻方庭一起送回来,还多跑一趟,司机只说是陈秘书的安排。
反复几回,喻佳音留了心,问了喻方庭,得出的结果竟然是他根本不知道季雅真寄了东西过来。
他打电话给公司前台,前台说是这几次的快递都是陈秘书签收的。秘书本来就是替总裁办事的,前台的人也没多想,之后的每一次快递,他们打电话到总经办,都是陈嫣下来取。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不想喻方庭通过这些东西想起季雅真。
喻方庭当着喻佳音的面给陈嫣打电话,电话那端陈嫣不慌不忙道:“喻总,我是看这些快递都是给喻小姐的,怕她着急要,又怕您一忙起来就忘了,所以拿到之后就让人给她先送回去,是快递有哪里不对吗?”
这个理由挑不出任何错漏,再者这些东西本来也一直都是给喻佳音的,只要能送到喻佳音手里就行了,喻方庭才不会想这其中还会有什么弯弯绕绕,反而夸赞陈嫣想的周到。
之后季雅真寄来的快递,关于季雅真的东西,她都一一代办,无声无息地把能唤起季雅真这个名字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可惜喻佳音就算察觉到这些也没有用,一是陈嫣的阅历摆在那儿,道行比她这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强上太多;二是喻方庭还拿她当个孩子看,每次都认为她是在任性胡闹,从不真的当回事。
若非如此,喻佳音也不会想到用接近陈知淮这个烂办法来要挟陈嫣了,因为她确实也没其他办法,只能有一招算一招,死马当成活马医。
她本打算做局,没想到自己倒先成为了局中人。
喻佳音两头摇摆不定,在想到陈知淮时,心里的天平还是忍不住向他那边倾倒了一点。
他起码对她很好不是?这样做就有点忘恩负义了吧,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不应该用他来当惩罚别人的工具的……
结论还没有下定,季雅真的电话就率先而至。
喻佳音很诧异,现在的时间在美国应该是凌晨,季雅真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
想起前两天季雅真的未接电话,以及没有回复的消息,喻佳音赶忙按了接听。
“愿愿,在忙吗?”季雅真的声音听起来仍然温柔,但不难听出其中的疲惫。
“不忙。”喻佳音没说自己生病的事情,“妈,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季雅真说:“朋友家开party,让我过去玩,我也是刚回来,想着你那里时间正好,所以才给你打电话。”
喻佳音默了几秒钟,“你又失眠了吧?”
季雅真看瞒不过她,忙轻声说:“不严重,偶尔才会有一次。”
她的症状严不严重,喻佳音心知肚明。
之前季雅真回国时,喻佳音和她同住,曾在她床头的抽屉发现众多助眠的药物。
舅舅背着她询问季雅真最近的情况,被她听了个正着。
因为应激性创伤心理障碍,季雅真不能够再跳舞,就算只听见熟悉的旋律也会紧张到心脏加速,同时开始严重失眠。
舅舅建议她去看中医,那段时间,喻佳音从来看不到季雅真喝药,但经常能够闻到房间里还未散去的,中药的酸涩味道。
有些谎言是不需要被揭穿的谎言。
喻佳音低声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多休息,别喝咖啡,巧克力也别吃。”
季雅真笑了,“怪不得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呢,我们愿愿真贴心,妈妈记住了。”
“你打电话是有事跟我说吗?”
“我是想跟你说,我选好回国的时间了。”
“真的?”喻佳音声调上扬,“什么时候回来?”
季雅真说:“八月中旬。”
喻佳音愣了下,说:“可是我九月就开学了。”
能完整陪她的时间只有十几天。
“这就是我想跟你商量的第二件事情。”季雅真认真地跟她商量,“愿愿,你愿不愿意来美国做交换生,和妈妈距离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