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们赶到时天已将黑，将土匪们锁上链子围在中间，担心火势过大在野外闹出火灾，捕快们命其他人几人成团，在四周围烧些小火堆抵御夜寒。

　　山月与秋水相认后，镖师主动派人与山月三人生了火，递完柴火野味，与自家兄弟识趣地离开。

　　秋水已经整理好衣服，抱着自己窝在五步外，顾留边添柴烧烤，又望了望远处在镖头佐证下，与捕快录口供的山月。

　　得得得！幸好不用回地方衙门，不然暴露了身份位置，又惹来人追杀……哎，那真是天要亡我！山月心里庆幸，下意识回头望了望两个小拖油瓶。

　　远远见顾留眼含担忧关切，山月心里一暖，朝捕快陪笑道谢后，屁颠屁颠小跑着坐回了顾留与秋水身边。

　　“嘿嘿嘿。”山月望了望烧烤，傻笑着擦了擦嘴角口水，拍马屁道：“真香。”

　　“马上能吃了。”顾留一听这话不由地坐直身子，好歹在野外自理上胜过山月，顾留昂着头煞有其事地淘了点盐撒上去，颇有大厨的派头。

　　“来，本少爷赏你的！”顾留给山月掰了只兔腿，十分得瑟地递给山月。

　　“谢谢少爷！少爷真好！有少爷真香！”山月腆着脸嬉笑奉承，双手捧着递出接过后，还朝顾留比了个大拇指。

　　这还差不多，顾留心里美着呢，见山月笑容可爱谄媚，像个满肚子坏水的小狐狸，顾留一激动，又拽了只腿要递给山月，却见山月转个身借花献佛递给秋水。

　　哼！糟蹋我心意！顾留皱着眉，咬下手里的鸡腿，和着委屈吞下。

　　“顾大少爷倾力巨献，来来来，吃点儿吧。”山月哄着秋水道，见秋水仍是低着头，山月只好拽着顾留挪到秋水身边。

　　嘿！两个主子哄一个丫鬟？顾留将山月当自己未来娘子，见秋水胆敢不领情，实在看不过秋水的作风。

　　一个丫鬟，遇上点事儿，倒有了小姐做派？还让救命恩人来照顾，没规矩。顾留冷眼瞥了秋水一眼。见惯了有眼力劲儿的，一时倒适应不了秋水了。

　　“你就不怕我杀了他？”秋水低着头喃喃道，似远方的无助呼救。

　　“奥。”山月眨了眨眼睛，晃着手里的兔腿煞有其事道：“怕！但是他欺负的不是我，我不敢想象，更不能替你做决定。至于事后要承担的后果……有衙门来断。”

　　“你！”秋水抬眼瞪向山月，合该若我真动手杀了那土匪，按照法律还得去坐牢了？好你个山月，竟然不拦着我？是要纵容我犯罪毁了我吗？

　　“对啊，我跟你说过。”山月两眼一弯无辜的笑了，正要解释，倒是顾留看不下去了，又掰了只腿塞到山月的另一只手里。

　　“赶紧吃，一会儿凉了，小心闹肚子。”顾留说着状似无意看了秋水一眼，眼里透着一股冷意。他见不得有人对山月不恭不敬，况且——主子做的永远是对的。

　　“好好好。”山月点点头，将那只热鸡腿塞到秋水手里，自己当着秋水的面笑嘻嘻吃下那只拿冷的鸡腿。

　　秋水到底是怕顾留的，见了他眼神，那些卑微的自尊也不敢再有了，低着头乖乖吃起兔腿，只觉得自己看错了山月，这女子看着善良，心里腹黑着呢！

　　娘啊！这眼里的幽怨，姑娘！你还记得是我救了她吗？你听我解释！我有嘴！山月见秋水眼神阴沉，怕她误会自己，背地里折腾些小动作，赶紧整理语言。

　　“我一年前也在别人身下救了位姑娘，当时我一心与她讲法，拦着她不让她冲动，可是后来她趁我们不注意，还是将那人杀了。”山月眼里闪过遗憾与怜惜。

　　“看到她在我面前心满意足地自尽，我才知道，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由她的性格决定的，我拦不住的。”山月睫毛颤了颤，收敛满眼伤心。

　　山月真是瞎说大实话，秋水让她去杀，本也是利用，一旦论及代价刑罚，生死瞬间，便试探出了都是些什么人。

　　秋水不敢杀人，直面自己的懦弱私利后，秋水忍不住抱着自己偷偷啜泣起来。

　　哎，小姑娘好可怜。山月伸出手抱住秋水，抵着她的头，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地夸赞道：“你今天就做的很好啊，尊重了刑法与生命，也改变了你的命运。”

　　顾留痴痴望着山月，只觉得她是那么的温柔与耐心，似乎这世界人人平等，无关身份身价，每个人都值得被宝贝。顾留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世界。

　　“今天看着痛，倒是一次提醒了对不对？”山月小声在秋水耳边安慰道：“以后咱们就知道了，若是真正重要的东西，便不能也不该冒险了，对吗？”

　　秋水只觉得山月像她的姐姐般，真心又温暖，止了哭泣，秋水又想起自己还得询问山月一番，可有山月如今贴心相待，她反而不忍心了。

　　林绮让我使计将山月带回江城，是想让山月查县令之死吧？可连县令都敢杀，让无权无势的山月去查，岂不是送死？秋水心里两项权衡，只剩忐忑。

　　“咕噜噜。”秋水的肚子叫了起来，她心里乱了，便低着头开始啃兔腿。

　　山月见秋水振作了，心里长呼了口气，转身催着顾留一起吃烧烤。

　　刚才那番举动是不是太美了，跟仙女一样？哎！我就知道我的侧脸真是无敌好看！看把孩子看迷的！身为颜控的山月还以为是自己的颜值征服了顾留。

　　见顾留一双温柔眼胶在自己身上，似搅着蜜的甜酿醉了山月的脸颊，山月吃着吃着，倒不好意思了，可愣是龇牙咧嘴地夸张，也破坏不了那双深情眼睛。

　　“顾留！”山月烂招重施，喊着他名字，一本正经以师父的身份开口说教道：“你知道学武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速度！”顾留肯定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今日实战，更让他肯定了这一点。

　　“不！是心！”山月摇了摇手指，决定将她的第一个师父与她说的道理拉出来卖弄：“一个人若心肠不好，武功越高，越是灾难！”

　　行行行，整个山头就服了，就你最聪明。顾留一听这话，虽能认同，却受不了山月的板硬说教，毕竟，谁吃饭时拿课本和唠叨下饭啊？知识干货堵得慌！

　　山月见顾留将烧烤叉在一旁，敷衍点头间别过眼假装忙碌，添柴拨火。见奸计得逞，山月低着头偷乐，又盯着顾留，见他敢望过来，便作势开口吓唬他。

　　事实的确如此，许多有杀戮之心的天才，叶大师都没有收。山月之所以能拜师成功，便是因为她有仁慈之心，并且不杀生。山月想：也许这就是她天性的福报吧。

　　山月收回望顾留的眼睛，转过身望着秋水。她对四周向来敏感，感受到秋水一直望着她，她冥冥已经猜到了秋水想说的话：“想让我护送你回江城？”

　　秋水心里一惊，瞪圆了眼，迟疑了一会儿，又缓缓摇头，声音沙哑开口道：“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听说这附近闹匪，来惩恶扬善啊！”山月理所当然道，又做作的摆了拨了拨头发臭屁道：“习武之人，有习武之人的责任！保护弱小，打倒恶势力！”

　　见秋水噗嗤笑了，山月一双眼也弯成月亮，跟着笑了。

　　秋水将与山月的相处反复想了许久，她一直以为山月是出生好才不知疾苦，心底盲善，可想到那句“性格决定命运”，秋水也有蠢蠢欲动之心，想要挣扎一番。

　　“接下来呢？你们准备干嘛？”秋水睁着两只无辜的眼睛淡淡问道。

　　“送你回江城？”山月挠了挠头试探回道，她确实还没想，有想做的事，又没胆。

　　“不，你们去哪我去哪，世界这么大，去看看也好，如果你们不嫌弃。”秋水这话是三分真七分假，想看世界是真的，可家和根都在江城，她更想回去。

　　秋水也一直记得山月的那句“得自己决定”，山月给了她自己处置土匪的机会，她现学现卖，也给山月自己决定：是否回江城。

　　“奥。”山月嘟囔着，又觉得这是被将军了，找不到借口垫背，她有点怯懦。

　　“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顾留在一旁偷听了许久，这才回到话题里，正经道：“不做会后悔的事，一定要做！管别人怎么想呢？这又不是她们的人生。”

　　就像来找山月一样，所有人都不同意，而且如今江城时局纷乱，官、商暗藏危机，若是理智思考，一定是不该来的，可顾留还是来了，虽担心却无悔又庆幸。

　　山月静静望着顾留，为他的勇敢与果决而深深震撼，因为被鼓励被支持，山月心潮澎湃，扑上去抱住了顾留，倒是顾留为之一惊，没想到山月竟愿意主动。

　　“哎呀，不小心把手上的油擦到你衣服上了，明儿进城陪你一件！”山月也知道自己失了分寸，故意将手上的油擦到郑直衣服上，又做作的赔礼道。

　　擦手？我衣摆就在你跟前你不擦？特意够到我后背擦？哦拜托你的烂借口！顾留知道山月只是害羞了，意味深长点点头，笑而不语，脸上写满了“我懂的”。

　　“哼！”山月也知道顾留发现了，只傲娇轻哼，转身去看秋水认真道：“我明日得回京州去见一个人，见完后，便跟你和顾留回江城！”

　　“林绮被郑家人悄悄送走了，没人知道去了哪里。”秋水沉思后补充道。

　　“奥…..”山月不敢乱猜，郑家家事她不好干预，只能点点头。

　　“京州路远，明日我与秋水跟着捕快回城，你骑我的马赶回京州，事后再与我们汇合吧。”顾留出声道，是以要替山月照顾好后方。

　　“哇，少爷吃肉，少爷请吃肉！”山月两眼一弯，满足的笑了，又狗腿地掰了块肉，献宝般递给顾留。

　　顾留掩饰笑意接过，又觉得山月这点好，活泼可乐。

　　一梦到天亮，见要分道扬镳了，山月抱拳与两人告别后，骑上马扬尘而去。

　　“你不怕她不回来吗？”秋水望着山月离去的背景问道。

　　“她会回江城的。”顾留淡淡回答着，转身跟上捕快们，不曾关心过下人的他，第一次想起转身看看秋水有没有跟上。这是他在山月身上学到的品质。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山月心里一直放不下郑直，也放不下杀他的凶手。秋水望着顾留的身影，后知后觉明白了。

　　可是郑直呢，他究竟为山月做了什么？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