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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孤注一掷

  

  先帝时便已履任内阁首辅的荀白水,执掌中枢十来年,在朝堂地位稳固。长林王府退出金陵以后,他更是名副其实的朝臣第一人,平日里尚且有大堆的人挖空心思只为拜会他一面,如今到了新春节下这种正该走动的日子,飞往荀府的礼单和拜帖更是不计其数,若没有大管家的把关初选,单单这些纸片就能把荀白水整个人从头到脚埋个严严实实。

  岳银川因东境之功,已发明旨擢升两级,但在这满是高门贵第的京城里头,四品将衔实在算不上显眼,递出去的拜帖果然如事先所料一般,老老实实在纸堆里排着,一直排到年初二这天才递上了荀白水的案头。

  经过那日御殿觐见,荀白水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阅名之后先瞟了眼落款日期,责怪管家不该压他这么久,接着浏览拜帖内容,越看越觉得有些兴趣,转头吩咐道:“给这位岳将军回帖,请他明日午后来见吧。”

  虽然已经等了好几天,但荀府的通知依然比岳银川的预期来得更早,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好兆头。不过他心里也清楚,举报莱阳王兹事体大,自己手头的证据又如此薄弱,荀白水即使没有牵涉其中,也有极大的几率完全不信。诽谤朝臣并非轻罪,内阁首辅一旦翻了脸,芡州这堆人全加起来也不够人家炖一锅的,所以他出门时干脆谁也没带,单人独骑上门拜会,暗暗做好了今晚就住在天牢里的准备。

  荀府大门外负责迎客的执事世面见得广,完全不像一般家仆那么眼皮子浅,待人接物不卑不亢,温文有礼。眼见岳银川没有随从,又只带了盒芡州土产为年礼,面上的微笑也未有一丝改变,亲自引领他穿过中堂,来到了荀白水冬季待客的暖阁。

  宰辅之家迎客的地方自然是华美奢贵,室内家具、摆件、书画无一不是精品,可惜岳银川根本无心多看,匆匆转过围屏,躬身向上座的荀白水行礼。

  “末将参见首辅大人。”

  “岳将军来了?坐,坐吧。”

  可能是年下心情好,荀白水的神色甚是温和,一面抬手免礼,一面命家仆奉茶,待岳银川整衣端坐,捧杯饮了一口之后,方才微笑问道:“老夫这些年收过不计其数的拜帖,将军可是第一个请求单独面见的人。你可知道这年节里每天有多少人到我府中拜会吗?”

  岳银川知道他必会提此一句,立即俯首致歉,“大人不嫌冒昧,仍愿赐见,末将甚为感激。”

  荀白水面带宽容之色地又笑了笑,“你关于东境的奏报内阁上下已经认真看过,颇多赞誉,都觉得你思路清晰,见解独到。所以老夫相信……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应该不是不懂年下拜会的规矩,而是另有缘故吧?”

  “回大人的话,的确如此。”

  “既然将军如此坦诚,正好省了那些虚套。有什么话,你尽管跟老夫说便是。”

  岳银川再次抬手为礼,挺直了腰身,眸色甚是坚稳,“末将今日前来,愿以身家性命,向首辅大人举报莱阳王。”

  当初看到岳银川拜帖的时候,荀白水就已经思考过这个年轻的东境将领可能要谈的话题。凭借多年来遍阅百官的丰富经验,他觉得岳银川要么是对自己目前得到的封赏不满,要么就是希望能在以后的淮东之战中得到更多的机会。年轻人有勃勃上进之心并不是坏事,他的奏本也证明了朝廷对其能力确实有所低估,所以无论此人过府提出哪一方面的要求,荀白水都准备在适度的斥责打压之后,再额外多给他一些奖励和承诺,算是为将来收复国土笼络人才。

  然而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些情况,你再怎么通晓人心也难以预料。岳银川随后的陈述是如此的骇人听闻,以至于荀白水的第一反应竟然和长在深闺的侄女完全一样,愤怒的成分远远大于惊讶和意外,

  “一个丫头,还是东海战后才进府的丫头,她的胡言乱语你就敢举报到老夫面前?你难道不怕是逃奴诬陷,恶意诽谤莱阳王吗?”

  岳银川郑重地躬身一礼,神色肃然,“东海之战末将不是旁观者。从敌军偷袭,到援兵反击,我都身在其中,心头原本早有疑虑,并非只是单纯相信这位侍女的供词。”

  “东境确实败得惨烈,将领们阵亡无数。但是从头打到尾的将军也不止你一个人,少说还有十来位呢!为何除了你以外,并没有其他人觉得战事蹊跷?”

  “末将只能说……莱阳王和东海的这个局,实在做得精巧,可是再精巧的局,也绝不可能毫无破绽。”岳银川绷紧了双颊,眸色甚是无畏,“不瞒大人说,末将也知道一面之词很难取信于人,所以在年前的某个晚上,已经去过了萧元启心腹何成的家中,想要暗中找到一些凭据。”

  “什么?”荀白水吃惊地瞪向他,“你、你干了什么?”

  “末将知道私闯朝廷官员的私宅是什么罪名,但只要能够揭破黑幕,无论随后要承担何等重罚,末将都甘愿承受。”

  荀白水满脸铁青,眸中的怒意之盛,几乎让岳银川以为他马上就会叫人把自己给拖出去。不过正如荀白水猜错了他一样,他显然也不够了解这位首辅大人。良久静默后定下神来的荀白水,最终问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那你找到什么没有?”

  岳银川心头一紧一松,气息难免有些紊乱,赶忙掐着掌心稳住,先大致叙述了一下当晚发生的事件,再从袖中取出那幅戚夫人的袖衫,解释道:“东海宗制与我大梁不同,皇族共分三支,这个雪浪托珠的图样,就是虞天来所在那一宗的族徵,不是他身边亲近的人,绝不会用这样的纹饰,所以末将推测,那名女子必定是在东海深得倚重的谍探。”

  荀白水接了袖衫细细看过,稍一沉吟还是摇头,“你的意思我明白。可就算老夫相信你说的是实话,这也只是旁证而已,要直接指向莱阳王,依然太过牵强。”

  “可这至少能说明侍女所言并非孤证。就算不能直接指向莱阳王,指向何成总没有问题吧?”岳银川用力一抱拳,恳切地请求道,“末将愿意担当首告,请荀大人立即提审何成。”

  荀白水多年城府非同寻常,最初的惊骇过去之后,他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既不否决,也未允准,而是起身在暖阁内来回踱着步,思忖了足足一炷香的时辰,方才回头徐徐问道:“岳将军可知,东海的虞天来与萧元启之间……曾有杀母之仇?”

  岳银川任职芡州,第一次来到京城,倒还真是不知道这些往年旧闻,一时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面色僵硬。

  “朝野公认,莱阳王是东海之战最大的功臣,曾得陛下明旨嘉奖,邸报四方。他和当年的墨淄侯之间,更是有解不开的一份血仇。”荀白水将手中的袖衫丢在桌案上,长叹一声,“……你指控了一个天大的罪名,依凭的却只是婢女之言和这半幅残衫。老夫问你,如果何成抵死不认,朝廷和陛下应该如何收场?”

  举报时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岳银川事先当然也反复考虑过,可目前的这个走向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令他短时间内无言反驳,心底已经开始觉得有些绝望。

  “不过话又说回来,东海这场战事对于陛下,对于我大梁国运,影响实在过于深远……”荀白水扶着茶案再次坐下,话锋随即一转,“老夫身为内阁首辅,职责在身,即便只有一丝疑虑,也不想轻易放过。眼下的难处是这个罪名实在太大,若没有更能站得住脚的东西,即便是老夫,也很难立即发下内阁钧令拘捕莱阳郡王,你明白吗?”

  “末将明白。”岳银川沉到谷底的心情顿时又扬了起来,眸中重现希冀之色,“但如果无人追查,真相又岂会从天而降?东境十州军民,多少冤魂亡于战火之中。除了首辅大人,现在谁还可能给他们一个公道呢?”

  这两句话说得极是悲怆,荀白水的神色更加松动,语调也柔和了下来,“眼下正是年关,此事处置起来不能急躁。陛下复印开朝之前,老夫必须要好好想一想。你也不能再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如果莱阳王真的身负大罪,只动一个何成有什么意思?”

  他不仅肯认真加以考虑,言语中还透露出准备深查的意思,这已是岳银川能盼到的最好结果,当下喜出望外,抬手齐额,肃然行下了一个大礼,“末将遵命,多谢首辅大人为我东境军民做主。”

  荀白水特意叮嘱不要再动何成,的确是一个及时老道的建议。自那晚私宅被闯的风波之后,不仅是何成自己提高了警觉性,萧元启也以他为饵安排下几个陷阱,想要诱引暗中窥探的人露出行迹。若按岳银川原来的想法,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踩了进去,丧失掉他目前身在暗处的最大优势。

  初四下午,也就是岳银川前往荀府的第二天,何成再次行踪隐秘地出了统领府,在金陵城的大街小巷兜转了一个多时辰,陆续与数个头罩轻纱的妇人碰面,最终也没有引出任何暗中窥视的行迹。不过他这一次的行动并不全是假的,在确定无人跟踪之后,真正的戚夫人悄然出现,被他接引上一辆普通马车,从莱阳府最偏僻的北角门驶入,再由两名等待已久的府内亲卫引领护送,径直前往北院书房。

  按照以往的习惯,何成等部属都留在院内守望,戚夫人独自进屋来到内间,掀开面纱后便是嫣然一笑,蹲身行礼,“参见王爷。恭祝王爷大业顺遂,新春吉运。”

  萧元启负手立于室内,表情冷淡,“以后夫人不要再随随便便登门,就算是本王的吉运了。”

  戚夫人毫不在意他的嘲讽语气,依旧面似春风,“我们国主是关心王爷,这才派我前来金陵。从那天晚上何府出的事情来看,国主也并没有料错,不是吗?”

  何宅被人夜闯,暗查到现在都没有线索,萧元启的确是备感烦心,冷哼了一声,回身坐下。

  “王爷得胜回京,看似赫赫扬扬,门楣光鲜,但实际上,这朝堂中枢的权柄,你究竟能染指几分?”最懂识人脸色的戚夫人轻抚着鬓边珠钗,竟好像完全没看出他的不悦,“荀白水把控京城这些年,他的能力如何王爷比我更清楚。无论你再怎么安插人手、缔结盟友、收纳羽翼,只要金陵周边出现任何波动或异常,王爷恐怕还是很难瞒过他的眼睛,真正抢到先机吧?”

  萧元启冷冷道:“当下如此,并不代表以后永远如此。”

  “可王爷等得起吗?荀白水当然会老朽衰弱,但贵国陛下岂能永远都不长进?退一万步来说,眼下明显是已经有人盯上了王爷,就算您真的想要从此安静下来,只怕也未必能够如愿啊。”

  她说这些话的意图并不难猜,萧元启也不想多绕圈子,倾身向前盯住她的眼睛,直接问道:“夫人无须暗示,国主若有什么提议,还请明讲。”

  戚夫人显然就等着这句话,双手欢喜地在胸前一合,笑道:“既然王爷与国主曾经合作愉快,那咱们不妨再来一次交易如何?”

  萧元启心头剧颤,面上却声色未动,淡淡道:“再来一次交易?不知国主又想找我要什么了?”

  “这一次可要简单许多。”戚夫人清脆地笑了两声,“只是想请王爷把我的一个人安插进工部,让他有机会到存档的库房里去,寻找一份许多年前的旧稿罢了。”

  “工部旧档并非机密,安插进去当个书办就能达到目的,倒也真是不难。可我若是做到了,国主又能给我什么呢?

  戚夫人的神色突转严肃,并未直接加以回答,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更加谨慎,“王爷如今有身份有名望,放眼整个金陵城,唯一还有可能让你一败涂地的人就是荀白水。可这位首辅大人深得皇帝信任,想在朝堂上斗倒他,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国主料定,王爷你最终……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萧元启暗暗咬紧了牙根,“难道国主……愿意帮我清理出这条路吗?”

  戚夫人缓步走到他的身后,纤手轻轻搭上肩头,“国主若是不愿,又怎么会派我前来?王爷仔细想想,他什么时候曾让您失望过?”

  已经享受过与东海缔结密约的巨大好处,便很难再抗拒递到眼前的第二次**。但此刻的莱阳王已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只能冒险的小侯爷,无论再怎么想要点头,再怎么心动难忍,他也知道谋刺当朝首辅这样的大事,绝不能在短时间内轻易决定。

  戚夫人笑着收回搭在他肩头的玉手,安静地到一旁坐下等候。墙角沙漏滴转,桌上茶杯渐温,萧元启考虑的时间明显比预想的更久,让女谍探的心头微感不安,轻笑了两声正要说话,书房外间的门环突然叩响,何成推门而入,疾步近前禀道:“王爷,刚刚内院来报,王妃昏过去了。”

  萧元启闻言立即站了起来,既是对荀安如真心关切,同时也想借机给自己稍加缓冲,“请夫人稍坐,我得去看看王妃。何成陪一下吧。”

  他的动作极是迅速,戚夫人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已没了人影,无奈之下也只好耸了耸肩,耐住性子端起了茶杯。

  荀安如这次身体不适并非突发,早在大年初二那日就已经开始。依照年俗,当天是外嫁女回门的日子,萧元启将其视之为一个必闯的关口,打点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陪她回一趟荀府,结果临出发前她突感手足虚软,晕眩难忍,必须平躺下来才能稍缓。偏巧过来诊看的太医是个谨慎的,只要求小心饮食多察看一天,不肯立即解释是个什么症候。萧元启甚是无奈,只得派人通报了荀府。没过多久荀飞盏便赶了过来,亲自到榻前探视了沉睡中的妹子。好在她看起来不像是生了什么重病,旁边的大夫也没有特别紧张的样子,他这才稍稍安心,依从妹夫的邀请到外间叙话。

  萧元启心中有鬼,与他交谈时极为警觉,脸上如同挂着一副完美的面具,说出话来字字斟酌。不过荀飞盏对他是真的未起丝毫疑心,除了彼此叙谈这几年的大事以外,基本就是在叮嘱他好生照顾妹妹。这个态度在萧元启看来简直可以间接证明何宅之事与荀白水无关,欢喜之余,自然是满口应诺,信誓旦旦地表示会对安如呵护备至。

  如果单看他当下的行为,这个保证似乎也不全是谎言。王府对荀安如的起居饮食照应得极为精细,他自己也尽量陪伴在病人左右,俨然是一个体贴的夫君。从书房赶来一进主院的大门,他便呼叫太医想要详细问问,结果太医还未出现,两名掌院娘子就满面堆笑地迎了上来,蹲身向他道喜。

  昨日萧元启暗中猜过有可能会是这样,但太医不肯定论,他也就没敢多提,此刻听了掌院娘子的贺词,顿时面生春风,大步流星奔到了床榻边,高兴地问道:“这样的喜事,大夫您可看准了?”

  太医笑着躬身道:“在下从昨日起已经查过四次脉象,王妃近来的起居详情也细细问过。王爷放心,绝对不会有错。”

  萧元启在榻沿边坐下,握了荀安如的手,低声道:“大夫的话都听见了吧?如今有了孩子,自当以他为重,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荀安如半倚在枕上,发丝披肩,眼帘仍是半垂着不肯抬起,面色雪白一言不发。

  太医常入高门内宅,深知避讳阴私方是自保之道,即便看出她情绪异常也不深究,自顾自地说着医嘱:“王妃素来娇养,血气较常人更弱,胎象略有不稳。保养倒是其次的,心境开敞最是要紧。“

  萧元启对他的识趣很是满意,命人取来重金加谢,礼送出门。待太医离开之后,他又将室内众人尽数打发了出去,自己起身改坐到床头一侧,展臂将荀安如揽在怀里抱了一会儿,劝慰道:“我生来没有见过父亲,母亲走后,更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从你过门那天起,这府里才重新像是一个家。我说过会好好待你,说过想要和你携手白头,这些绝对不是假话。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只要有我在,你就不用害怕更不用担心。这是我们的孩子,我能给他最好的东西,我一定会给他最好的……”

  “……可你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吗?”沉默已久的荀安如终于低声开口,眸中泪光点点,“我究竟在害怕什么,其实你的心里很清楚。那些阴沉的、不见光芒的过往,并非我纠结在心不愿忘记,而是你……你何曾想过为了我停止……”

  她苍白如玉的脸颊边沾着一缕发丝,纤小的肩头几乎不盈一握,想到心爱的女人身上怀着自己的骨肉,萧元启心头的怜惜之情愈发浓厚,捧着她的脸庞柔声许诺,“好好好,我知道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能比你们两个更加要紧……我在做任何事情之前,一定会优先想到你,决不让你再伤心难过。可你也要为了我、为了孩子振作起来,咱们两人重新开始,好不好?”

  好不好,也许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可信不信,才是她心底深处最痛的那个部分。荀安如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眸中满是茫然与悲凉。

  幸而突如其来的反胃感打断了她的煎熬,萧元启立时紧张起来,一面帮她拍抚背脊,一面高声唤来侍女们,又是拿唾盒,又是递水漱口,一番忙乱之下,他不仅忘了自己还没有得到答案,就连书房里还等着的戚夫人都被抛诸脑后。

  到了掌灯时分,荀安如终于稳定下来,昏昏入睡,萧元启这才稍整心绪,重新回到北院书房。戚夫人的耐性倒也不错,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迎上前先行问候:“王爷回来了?不知王妃可还安好?”

  萧元启回了她一笑,简短地应道:“有劳夫人动问。王妃没什么事。”

  戚夫人敏感地察觉到他归来后态度上的微妙变化,心下暗暗警觉,“如此甚好。那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咱们就接着谈吧。在我看来,荀白水当政多年,素来谨慎小心,要想对他下手,当然没那么容易,所以我的计划是……”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了片刻,眼见没能引发萧元启的主动追问,胸中疑云更浓,“王爷,何宅发生的事您忘了吗?危机已然步步逼近,绝不是可以大意犹疑的时候啊。”

  萧元启泼去杯中冷茶,在壶中换了新叶,不紧不慢地重新洗茶烹制,“夫人说得有理。但无论背后追查我的人是谁,只要不是荀白水,那就算不上什么危机。再说了,我还未接到东湖羽林最后的消息,对于狄明也尚无十足的把握,思来想去,此刻还是不要过于冒进的好。”

  “不进则退,不喜则忧,不得则亡,此世人之常。无论东湖羽林最终是何走向,荀白水都是您绕不过去的关口。国主对王爷寄予厚望,怎么您自己……反倒是临门退缩了呢?”

  萧元启本就不是性格和软的人,被她逼得心烦,手中茶杯重重放下,语调懊恼,“该怎么做本王自有决断,我既说了要再想想,那便是要再想想。请夫人不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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