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9月底,林海特参加了律师执业资格考试,但没考过,消沉了好几天。高程程知道了,跑来安慰他,说律考第一年通不过很正常,让他再接再厉,接下来参加十二月的公务员考试。林海特跟陈小茼商量。陈小茼说:“考吧,说不准能考上呢,当公务员应该比在私营IT企业有点前途,但别有心理负担,今年考不上还有明年。“
林海特就狠狠拥抱了她一下,说从网上查到自己律考没通过的一霎那,他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
陈小茼说没事,她已经想好了,就算林海特考不出来律师资格证,也干不了别的,过几年就开公司。林海特就笑,说:“开公司需要资本,我们家可拿不出来。“陈小茼说傻呀,要不我说过几年嘛,我攒啊,你看我每月公司五千多,再加上奖金等等的乱七八糟,年底还能拿五六万,除了加油平时基本没什么花销,攒个三五年,就能攒几十万,拿出来给林海特开公司,到时候,林海特就是有自己公司的钻石王老五了,可千万要买个好点的盘子,把她这盘女人三十豆腐渣的豆腐渣娶回去哦。
听她说完,林海特的心,一下子就哽住了,嘴唇贴在她头发上,狠狠地、深情地吻,说:“不,我不要你攒钱给我开公司,我只要你穿得漂亮吃得舒服,你这辈子只要为我负责开心和幸福,剩下的,我去奋斗。“
这一刻的陈小茼幸福极了,像只看见满天都在飞肉包子的小狗。
有律考失败的警钟在,准备公务员考试的时候,林海特就更刻苦了,连中午饭都很少出去吃了,都是让同事给带回来。高程程还特意给他送了一些即食海参,说让他补补身体,提高免疫力,在这关键的时候,千万别感冒生病。
林海特知道海参很贵,执意不收,高程程就佯做愠怒状,说:“当我提前贿赂你不成么?等你考上公务员升了官,就帮我揽储完成任务!”
苏大云觉得高程程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再不收,就有点驳人家面子了,就替林海特收了,高程程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林建国扒拉开箱子,拿出几个海参看了看,让苏大云找俩青辣椒切丁拌海参给他下酒。被苏大云打了回去,说:“你瞧你自己个儿就长得就像海参似的,好意思吃你本家啊?”确实,林建国经常在校园和学校门口巡查,风吹日晒的,皮肤黑亮黑亮的,说像海参有点夸张了,但说像泥鳅,还真像。
林建国就没好气地把海参丢回箱子里,说:“你还真当海参是程程买的?”
苏大云说:“就你聪明!就你一个人能猜得到。”
林建国哼了一声,倒不是他阴暗,而是道听途说,好些当官家的冰箱里,海参鲍鱼都放不下,经常放着放着就坏了,就往外扔。林建国说:“等咱海特考上公务员当了官,我他妈就买个最大号冰柜放海参鲍鱼!不能学那些王八玩意儿糟蹋东西!“
苏大云就挖他一眼,说:“就冲你盼着儿子考上公务员好当蛀虫的这份心思,老天也不能遂了你的意!”说完,又觉得这么说是在诅咒林海特考公务员考不上,又忙冲旁边空气呸了两声,让林建国滚一边去。改天林秋红回来的时候,就把他的话学给了林秋红听。
林秋红觉得林建国是在影射高向前,好像他是个吃请收礼的贪官,就解释说海参是高程程买的,不是别人送高向前的。
林建国不相信,说学校传达室的老孙,虽然只是个看传达的老头,可他连襟是一政府部门的处长,不要说烟酒糖茶海参补品从来不用自己花钱买,就连买柴米油盐都不用花自己的钱,有的是别人送的商场购物卡,用不完的都九折卖给收购物卡的贩子,偶尔高兴了还会送老孙两张,老孙一用购物卡买东西就牛着呢,恨不能吆喝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个牛逼亲戚送他购物卡,林建国就生气,说:“这世道到底是咋了?当蛀虫还当出光荣来了。”苏大云说他这生气不是忧国忧民,是眼气,为这,两人还吵了一架。
2
转眼,林秋红的婚礼就到了,高程程对父亲的婚礼很上心,准备的事无巨细,主动要求让林海特当伴郎,她给林秋红当伴娘。
高向前说:“这好吗?”
高程程说:“怎么不好?侄子给姑父当伴郎,继女给继母当伴娘,既新颖又温馨。”
高向前乐得高程程和林秋红相处融洽,就应了。林秋红虽然猜透了高程程的心思,有心反对,可一想她反对很可能高程程会不愿意,也不想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弄得另外一个人阴沉着脸,也只好应了。
婚礼仪式上,由林建国代替父亲,把新娘林秋红领到台上。林建国本以为把林秋红送到高向前手里,就可以下去了,没想到司仪把话筒递到他嘴边,让他代替已故的父亲说几句话。事前没准备,林建国一下子就紧张了,结结巴巴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可台下二十桌客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呢,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林海特在旁边急得又是手势又是比画的,林建国忙把话筒往前一伸,说:“我口才不好,还是让我儿子替他爷爷说两句吧。”林海特有点懵,正犹豫着要不要接过来,高程程就一把替他接过来了,塞到他手里,说:“说吧。”
林海特只好顿了顿嗓子,平复了内心的慌乱,说了很多林秋红的好,然后话锋一转,说爷爷去世的时候,最不放心的就是姑妈的终身大事,临终前一直拉着姑妈的手流泪,现在他终于可以去坟前让爷爷放心了,因为姑妈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说完,林海特深深鞠了一躬感谢到场的亲朋好友,直起身子时,见高程程泪流满面,哭得像找不到妈妈的小狗,就心里咯噔一下,想,是不是自己哪儿说错了,触动了她的伤心事,就特意从高向前背后拽了高程程一下,小声问了一句,说:“程程,你没事吧?”
高程程就一把拉住了林海特拽她的手,说:“你让我想起了我妈。”林海特低声说了句抱歉。高程程又哽咽着说:“我妈临终前一直拽着我的手跟我说对不起,因为她不能参加我的婚礼了。”林海特就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泪,也在心里难过了一下,手在从高程程手里抽回来之前,微微用力回握了一下她:“你妈妈会在天堂祝福你的。”
苏大云看见了,从底下悄悄拽了林建国的衣服一下,使眼色让他看林海特和高程程。林建国看了一眼,小声说:“就你心事多。”
苏大云小声说:“我怎么觉得这程程是喜欢上咱家海特了呢?“
林建国心里一咯噔,就想到了陈小茼,说:“咱海特有小茼呢。“
苏大云也点点头,不无担忧地说:“等你找天时间跟海特说说,这样的事还是早点说明白了好,别让程程误会了,就尴尬了,又是亲戚,以后怎么来往?“
林建国说好,说着,往林秋红同事那边的几桌望了几眼,果然看见了谢云,表情很淡漠,不时玩一会手机,眼睛也往林海特这边瞟了好几眼。
婚礼到了下半场,是各种敬酒和合影,林海特作为伴郎和伴娘高程程也被高程程的同学起哄推到一起拍了好几张合影,拍合影的时候,高程程很配合,主动挽着林海特的胳膊,脸往林海特这肩上歪了歪,谢云看在眼里,也不动声色地拍了几张照片。
婚礼一直热闹到下午三点多才陆续散场,作为新人,高向前和林秋红早就撤了。但做为主家,只要还有客人在,林建国和苏大云就得在现场呆着,高程程和林海特也在,苏大云看时间不早了,觉得林海特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就催着他回家看书,高程程闻言也起身,说我送你回去吧。
苏大云说:“他又不是小孩子,送啥送?让他自己坐车行了。”
林海特本身也这意思,可高程程说今天是周末,也没什么事,现在回家会打扰她爸和林秋红。林海特就不好说别的了。
两人出了酒店,高程程才说她有百丽的电影卡,再不看就过期了,要林海特陪她去看。林海特觉得两个单身男女去看电影难免别扭,就说想回家看书,高程程说那我也去你家。林海特说我要看书的。高程程说我不打扰你,我和小赖玩。林海特就觉得父母不在,家里就孤男寡女的,更别扭,就说要不还是去看电影吧。高程程开心地笑了,说就是嘛。
高程程选了部新上映的美国恐怖片,他们进去的时候,片头已经演过去了。林海特刚坐下,手机就响了,是陈小茼的,就接起来,小声说小茼,我在电影院,一会出去给你打。陈小茼欲言又止了一下,就挂断了。
一想陈小茼不愿意他单独和高程程在一起,自己却又和高程程一起看电影,林海特心里挺忐忑的,总有些不安,觉得瞒着她更不好,就给她发了个短信,说今天婚礼结束了,高程程不想回家打扰她爸和他姑妈,就拽着他一起看电影,等看完电影他就去找她。
陈小茼没回他短信。
因为陈小茼特别生气,谢兰从婚礼上回去,就把林海特和高程程的种种合影给她看了,陈小茼虽然知道有些照片是大家瞎起哄,可看高程程幸福的小鸟一样偎依在林海特肩上,还是特别生气,就想把他喊出来发顿火,没成想他又陪高程程看电影去了。
在理智上,陈小茼知道,林海特把一切行踪都告诉她,也是一种敞亮,是摆明了告诉她,他和高程程之间是光明磊落的,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可在感情上,她却特别难受,这感觉就像一男人眼睁睁地看着另外一个男人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吃自己老婆的豆腐,却又不能发作!越想越气,就开车去了百丽,在放映厅出口拐角的沙发上坐着等林海特。
因为是恐怖片,高程程好像吓得要命,总是一下一下地来抓林海特的手,再要不就是一有恐怖镜头,她就把脸埋在林海特胸前或是肩上。林海特尴尬得不行,又不好推开她,毕竟是看恐怖片呢,毕竟人家也不是性骚扰,就是借他的肩壮一下胆而已。所以,整场电影看下来,林海特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上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绒绒毛一样的细汗,坐如针毡。电影演完,往外走的时候,天已经擦擦黑了,高程程好像自然而然的一样,一下子挎着他的胳膊,说:“吓死我了,以后再也不敢看恐怖片了。”
林海特想抽出胳膊来,却又怕伤了她自尊,毕竟高程程是打着害怕的幌子挽着他胳膊的么。两人别别扭扭地往外走,也没看见坐在拐角处沙发里的陈小茼,直接进了电梯。
而陈小茼看见高程程挽着林海特的胳膊出来,眼睛里都要喷火了,这要放在平时,她可能会喊林海特一声,然后刁蛮一点,让高程程下不来台,可之前有谢云给她看那些照片的底火在,她真觉得心脏都快气炸了,就算是她相信林海特,就算她愿意替林海特开脱那些照片是别人瞎起哄拍的,可林海特不仅陪高程程看电影还让她挽着自己胳膊,真是太不自重了!
陈小茼气得像只雨后的青蛙,站在原地呆了半天,突然,手机就响了,以为是林海特,因为林海特在短信里说等电影散了场就联系她,就想他可能是把高程程送到停车场就给她打电话了,心一软,刚想原谅他,一看,却是俞大风呢,就接起来,没好气地问他干嘛呢。俞大风说无聊呢,找她瞎贫,听她口气不对,就问她跟谁生气了。陈小茼说还能有谁?俞大风说跟海特闹别扭了啊?陈小茼嗯。俞大风就贱兮兮地问:“是不是吃那个高程程的醋了?”陈小茼说:“俞大风你哪儿那么多屁话?姑奶奶今晚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招惹我。”俞大风就忙好声好气说:“不招惹你,我给你当精神垃圾桶怎么样?”
陈小茼正生着气,也不想回家,就说:“好,我可不付费不买单不请酒啊。”
俞大风说:“让你请酒,我还是爷们儿吗?”然后说了家酒吧,让陈小茼这就过去找他。
陈小茼挂断手机,愣了几秒,就把林海特的电话号码设置进了黑名单,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自己真火了。
3
那天晚上,陈小茼一边控诉高程程对林海特的纠缠一边喝酒,俞大风也煞有介事地煽风点火,让她赶紧跟林海特散,他这边早就做好准备了。
陈小茼问他做好什么准备了?
俞大风说:“你俩散了咱俩好啊。“
陈小茼说:“滚,朋友妻不可欺,林海特是你最好的哥们,我就是跟他拉倒了也不能跟你好。“
俞大风问:“为什么?”
陈小茼说:“别扭。有心理障碍。“
俞大风说:“我没有,我向苍天发誓,从高一那会我就喜欢你,可没想到被林海特那小子抢了先,我就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你们了。“
陈小茼推了他一下:“滚远远的,爱情是相互的,我就喜欢林海特。“
俞大风耸耸肩:“你喜欢他有什么用?人家今晚还不是跟别人走了啊。“
陈小茼好像这又刚刚想起来的样子,咧着嘴,做欲哭无泪状,又自己吹了一瓶啤酒。这天晚上,俞大风喝得很少,一直是陈小茼在说陈小茼在哭陈小茼在喝,等他去结账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整整喝了一打啤酒。
陈小茼醉得跟泥巴似的,俞大风也喝酒了,只能叫代驾,就让代驾开了他的车,问陈小茼她家住什么路上来着?陈小茼嘟嘟哝哝地说:“不……回家……不回……家!我不……想……让谢云……看见我喝醉了!,不……想让她知道……我因为生林海特的气……喝醉了……”说完,就歪在他肩上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俞大风说:“那去我家啊?”醉得一塌糊涂的陈小茼嗯了一声。
陈小茼是被俞大风背上楼的。那会,俞大风家已经在东海路那边买了一栋独体的别墅,柯栗出差好几天了,家里就他和保姆,他背着陈小茼往楼上走的时候,把保姆吓了一跳,问背的是谁。俞大风说:“我同学,喝醉了。”
保姆问要不要给做点醒酒的汤。俞大风说不用,你冲杯蜂蜜水送上来吧。
俞大风气喘吁吁地把陈小茼背到楼上,在到底是去他还是柯栗的房间上,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把她背进了自己房间,边往里走边想,没事的,一会他去柯栗的房间睡,反正她今天也不回来,把陈小茼放在**以后,保姆端着蜂蜜水上来了,警觉地看了看俞大风,小心地提醒他:“大风,不是阿姨多嘴,这姑娘喝醉了,你妈也不在家,你可不能胡来。”
俞大风说:“知道,她跟她妈生气了,不想回家,一会儿我去我妈房间睡。”
保姆这才嗯了一声下去了。
俞大风扶着陈小茼坐起来:“小茼,起来喝点蜂蜜水。”
陈小茼偎在他肩上,头不抬,眼不睁得吸了两口,就不喝了。俞大风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把陈小茼放下,见风衣穿在她身上别别扭扭的,就帮她脱下来,往下拽的时候,把她的衬衣口子也给拽开了……陈小茼肉粉色的胸罩里笼罩着她略显丰满的双胸,白皙而细腻,俞大风看得眼睛都直了,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一下,陈小茼已醉的神智不清,以为是林海特,就一翻身,把胳膊搭在了他脖子上,嘟嘟哝哝说:“海特……你讨厌!你……讨厌,抱抱。”说着,呜呜地哭着投进了俞大风的怀里。俞大风机械地抱了她一下,突然有点后怕,就把手机支起来,打到视频上,对准陈小茼。
陈小茼翻了一下身,扑空了,就醉醺醺撒娇似的喊:“海特……你哪儿……哪……去了?抱抱嘛!”说着,还拿手拍床。
俞大风又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边,陈小茼一条胳膊又搭到他肩上,嘟着嘴一副要亲亲的样子,俞大风轻轻亲了她一下,陈小茼的两条胳膊就勾在了他脖子上。俞大风就觉得心脏要燃烧起来了,再也管不了太多了,就解开了陈小茼的胸罩,给她脱裤子的时候,陈小茼也很配合,然后关灯,闯进了她的身体。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陈小茼头疼欲裂中,迷迷糊糊睁开眼,习惯性地往床头柜的位置去摸,却发现不对,这不是自己的床,再一摸,身边太躺了一人!而且这个人不是林海特!陈小茼身体里最后一点残酒,一下子就给吓没了,连滚带爬地坐起来,跳下床,在墙上胡**着,终于摸到开关,一下子按亮了灯,就看见了赤身**的自己,和躺在**呼呼大睡的俞大风。
一瞬间,陈小茼脑子一片空白,尖着嗓子喊了一声:“俞大风!”
俞大风一下子就醒了,一个激灵爬起来,看着**裸站在床下的陈小茼,他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说:“小茼,我真的很爱你,我爱你爱了很多年了。“
陈小茼泪如雨下:“俞大风!你发誓,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你没对我干什么!“
俞大风说:“小茼,求你了,我才是最你的那个人,这些年多少女人飞蛾扑火一样地往我身上扑,可我从来就没动过心,就因为我心里只有你!“
“你混蛋!俞大风,你不是人!“
陈小茼抓过衣服,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一边哭,把衣服穿好了,抓起包就往外走,手机一直在包里响,她看也不看,踉踉跄跄地跑在街上,泪流满面地截了一辆车,跳上去,继续哭,司机问她怎么了。陈小茼哭得说不出话,等到家,才发现林海特站在楼下,陈明道和谢云也心急如焚地在楼下团团转。
原来林海特回家后就给陈小茼打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就觉得不对,也不管谢云是不是讨厌他,就往他家打了个电话,谢云当时正在家大发雷霆呢,以为陈小茼深更半夜不回家,一定是去找林海特了,可一听她没和林海特在一起,林海特也找不到她,一下子就慌了神,却又不知该去哪儿找,去派出所报案,人家说陈小茼是成年人了,得联系不上二十四小时才能作为失踪立案。
要是陈小茼再晚点出现,谢云都要急得撞墙了。
看见陈小茼泪流满面的从出租车上下来,谢云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林海特跑过,一把抓住她胳膊,问发生什么事了。
陈小茼什么也不说,甩开他手就往楼上走。
一连几天,陈小茼谁都不理也不说话,每天都坐在电脑前发呆,其实,哪怕她不说,陈明道隐隐也猜到发生了什么,谢云也是,但他们没问,是怕一问,陈小茼会更难受。有时候,人生的一些痛,不能过分地去关照和打理,不然就是给它输送养分。
林海特每天都去她家楼下,知道谢云不欢迎他,就站在楼下,用手拢成一喇叭,大喊一声:“陈小茼!我爱你!“还每天让花店给陈小茼送一束花,每次,在他拢着手喊陈小茼我爱你的时候,陈小茼就会从窗子里把这束花扔下来。
林海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快给急疯了,就问苏大云,苏大云问陈小茼是为什么不理他的,林海特就把那天凌晨陈小茼哭着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事说了一遍。苏大云看了他一会,说:“海特,我要说了你别难受。“
林海特已经心急如焚了,说:“妈,妈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苏大云这才说:“小茼可能让人糟蹋了。“
林海特大大地张着嘴巴:“您的意思是她被人强奸了?!”
苏大云点点头:“所以她才把你的花扔下来,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你了。”
林海特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说:“怎么可能?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小茼身上?我不信,不信,我不信!”
苏大云也抹着眼泪说:“发生这种事,对女人来说就是一辈子的噩梦,小茼要不说,你也别去问她。”
林海特没问,但一周后,陈小茼主动和他说了。
当时,是个中午,陈小茼去公司找他,林海特努力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笑着说:“小茼你终于肯搭理我了,想吃什么?我请你。”
陈小茼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林海特跟出去,等下了楼,陈小茼没往他们一贯去吃饭的小吃街走,而是在楼下站定了,仰着头,看着他,说:“海特,我们分手吧。”
林海特虽然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但她真说出来了,心头还是咯噔就疼了一下,尽量装做没事人一样,说:“瞎说什么呀,我们好好的,干嘛要分手。”
陈小茼低着头,看了一会脚尖,说:“真的,我想和你分手。”
林海特终于还是没忍住:“为什么?”
陈小茼说:“我和别人上床了。”她说的一点也不生气,云淡风轻的,好像她是个拿和男人上床不当回事的风尘女子。
林海特说“我不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不会那么对我的,我知道。”这么说着,林海特就觉得自己的眼眶很疼很疼,好像眼眶上的皮肤破了,鲜血争着抢着要往外流。
陈小茼又说:“真的,我不骗你。”
林海特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你骗我的,你是被人强奸了,是不是?我不在乎,小茼,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小茼,你打我吧骂我吧!“说着,林海特拿起陈小茼的手往自己脸上抽,路过的人纷纷侧目,陈小茼挣着把手抽回来,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强奸,可后来我看了录像,才知道是我主动的,所以,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的错。“
是的,陈小茼后来去找过俞大风,痛斥他,要去报警,俞大风呼天喊地地叫冤,说当晚他要送她回家的,是她不愿意回去的,这个代驾司机也可以作证,上床也是她主动的,本来,他想去他妈房间睡的,可陈小茼搂着他脖子不让走,他也怕事后跳到黄河洗不清,所以拿手机录了视频。陈小茼要过视频来看了,只看了不到一分钟,抬手就扇了自己一巴掌,转身走了。
林海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是谁?“
陈小茼定定看着他,眼泪慢慢流了出来,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林海特跟疯了一样,每天去报社楼下等陈小茼,每次见了他,陈小茼都快步走过去。
任凭他怎么喊怎么叫,头都不回一下。
林海特迅速的瘦了,眼睛都抠了进去,高程程见了,都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林海特不说话,她就去问苏大云,苏大云叹口气,说陈小茼非要跟他分手。高程程问为什么,苏大云想了想,觉得说出去对陈小茼不好,就说:“谁知道呢,年轻人就这样吧,风一阵雨一阵的。”
4
林海特以笔试第一名的成绩通过了公务员笔试,可林海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没有陈小茼一起分享的快乐,毫无意义。
知道成绩后,林海特第一时间跑到报社,因为陈小茼已经把他的电话设置了黑名单,他打不通。陈小茼不在报社,林海特知道,报社晚上6点要准时下版,陈小茼一定会在6点前回来交稿子,就在报社停车场等。五点半的时候,就看见陈小茼的车缓缓开了进来,找了个空车位停下,推开车门,见林海特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下,似乎想关车门开车走人,林海特发现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车门,说:“小茼,我们谈谈。”
陈小茼好像刚刚哭过,眼睛红肿,她怔怔看着她,强忍着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点点头,下了车。
林海特说:“我要先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公务员考试笔试成绩第一名。”
陈小茼微微点点头:“祝贺你。”
林海特说:“可是,小茼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的分享,我人生中的任何快乐都没有意义。”
陈小茼低着头,并不看他。他只看见一滴有一滴的眼泪落在她的脚边,他猛地把她搂在怀里,说:“小茼,你别折磨自己了,真的,不管发生过什么,你都是我最爱的小茼,求你了,别离开我,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行不行?没有你的这段日子,我觉得我活的猪狗不如。”
陈小茼趴在他肩上流了一会泪,推开他,说:“海特,我也想过,我是不是可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和你在一起,我和我妈也谈过,我妈说她不管我了,只要我开心就行,可是,海特,你知道上天多么弄人吗?”
林海特说:“你要你和我在一起,不管上天怎么捉弄我们,我都没意见。”
陈小茼一字一顿地说:“我怀孕了。“
林海特呆呆地看着她:“是我的吧?”
陈小茼摇摇头:“不是你的。”
林海特说:“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只要你愿意,不管是谁的,你都可以把他生下来,我都会当成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去爱他,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陈小茼摇摇头:“我不想生下来,我已经约了医生,明天去做手术,我告诉你,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已经不值得你等待。“
林海特说:“我不在乎,你现在就是跟别人结婚了生了孩子了又离婚了,我也要娶你!“
陈小茼说:“如果你知道我怀的是谁的孩子你还会这么说吗?“
林海特一愣:“谁的?“
“俞大风。“陈小茼慢慢说:”你最好的哥们,难道你没发现这段时间他不给你打电话了吗?“
林海特满脑子都是雷声轰鸣,是的,要不是陈小茼提醒,他都差点忘了,最近这一个多月,俞大风没联系他,甚至他主动联系他,他也从是一副忙得不得了的样子,简单嗯啊两句就把电话挂了,原来是这样!
陈小茼说:“俞大风说他想对我负责,跟我求婚了,但我不会嫁给他的。“陈小茼说她得上楼交稿了,说完,丢下呆若木鸡的林海特,上楼了。
林海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出了停车场,又是怎么到了东海路俞大风的家,他黑着脸,按响了门铃,来开门的保姆被林海特一脸的狰狞给吓坏了,刚想关门,就被林海特一把推开了,他大踏步走到饭桌前,一把拎起正在吃饭的俞大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一句话也不说,就是打。柯栗吓坏了,扔下筷子就来拉林海特,可她哪儿拉得住?就拽着林海特的胳膊,哭倒在地,说:“海特,阿姨知道你们家怨我们娘儿俩,可你要打就打我吧,别打大风。“
林海特对她不理不顾,好像压根她就不存在,他提起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俞大风,一字一顿地说:“俞大风,我和你的哥们情义,从你强奸小茼那天起,一刀两断!我警告你,从今往后你不要纠缠她,她明天就去打胎,她饱经沧桑之后我会更加爱她,我依然会娶她!“
说完,林海特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了。
柯栗也懵了,说:“大风,海特说的都是真的。“
俞大风坐起来,拿手背抹了一下脸上的鼻血,没说话。
柯栗火了:“大风,我问你话呢!”
俞大风梗着脖子:“我爱陈小茼!”
“这世上就陈小茼一个女人吗?!你非要和林海特抢!”
“天底下有多少女人和我没关系,我就喜欢陈小茼一个!”俞大风从地板上爬起来:“妈,我告诉您,我这辈子,就认陈小茼这一个女人,她要不嫁给我,我就单身一辈子,她要是能把我的孩子打掉我就自杀!“说完,俞大风就咚咚跑上了楼。
第二天上午,林海特请了假,让林秋红利用在各医院的同学关系,帮他查哪所医院的妇科陈小茼在那儿做了预约,林秋红吓了一跳,问陈小茼预约妇科干什么。林海特让她先别问,查出来再说,林秋红还以为是林海特让陈小茼怀孕了,陈小茼瞒着他要去堕胎,就连忙给毕业后分到各医院的同学打电话,不成想让谢云听到了,就冷着脸问她打听他们家陈小茼干什么。林秋红就想,陈小茼为林海特怀了孩子这事让她知道也好,说不准会因此改变对陈小茼和林海特的事的态度呢,就如实说了。
谢云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但没发作,只让她等会查出来跟她说声,林秋红说好,没一会,市医院的一同学来电话说,陈小茼预约他们这儿了,上午十点手术。
林秋红句告诉了谢云又告诉了林海特。
林海特打了一辆车就往市医院跑,等他到了,才发现大戏已经上演了,连警察都惊动了。
俞大风拿着一把美工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站在妇科手术室门口,说谁要敢给陈小茼堕胎,他立马就剌开自己的大动脉,片刻也不犹豫,还边说边跪了下来,求陈小茼不太打掉孩子,跟他结婚,他发誓他会一辈子对陈小茼好的。
俞大风闹得时间太久,警察查到他的身份,把柯栗也叫来了,柯栗也哭着哀求陈小茼看在俞大风的一腔痴情上不要堕胎。
媒体记者也来了,还有陈小茼报社的记者,他们认识陈小茼,都吃惊得不得了。林海特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看着陈小茼脸色煞白地坐在走廊里,对俞大风看也不看,而俞大风挥舞着美工刀,像个疯子似的大喊大叫。林海特大喝了一声:“俞大风!你发什么疯!小茼不爱你,爱的是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随着林海特的到来,渐渐人生鼎沸,因为大家都不知内情,误以为陈小茼原本的恋人是俞大风,林海特是横刀夺爱差点成功那个,陈小茼不过是个为了新欢要打掉前恋人孩子的水性杨花女子……这些议论,嗡嗡地从人群里传过来,林海特听着愤怒得心脏都要炸掉了,回头大喝道:“我才是她的男朋友,那个是强奸犯!”
就有人问:“既然是强奸犯,为什么不报案啊?”
林海特一下子就语结了,正在这时,谢云和林秋红也赶过来了,谢云一看眼前这一幕,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
看着昏到在地的谢云,陈小茼泪如雨下,突然对林海特大喊了一声:“海特,求求你了,离开我,不要让痛苦煎熬我!我会死掉的!”
林海特泪流满面地看着她,一步步往后退,退到楼梯口时,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陈小茼!我爱你!”
然后,他再也没见过陈小茼。
苏大云说:“海特啊,别难过,这就是命,你说不管怎么着你都不在乎都爱她要娶她,可你要知道,女人是不会这么想的,就算小茼把胎打了,和你结了婚,她这一辈子心里都会有个疙瘩,会觉得对不起你,这滋味挺折磨人的,你啊,还是放手吧。”
林海特就觉得,心里有个自己,头一歪,死了。
那个深爱着陈小茼的林海特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