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域的天地,仿佛都被乌云笼罩着。
玄澈一行快马加鞭的赶回樊域,这一天飘着微微细雨,天幕乌蒙蒙的,透不出一丝一点的光亮来,令人心头如有重压。
玄澈王子回归,白丝长袍拂过樊域每一节玉阶,所见之人纷纷跪倒,麝月跟在他的身后,连日的奔波,已令她身体不能承受,她脚下软绵绵的几欲跌倒,一双手臂揽住她的腰,她看去,是玄澈眼中深深浅浅的忧虑,还有几许倦色。
“小心。”他只是这样淡淡的一句。
麝月心凉至极,难道,他不能了解她此刻心中的惊惶与酸楚?
“带麝月回花苑。”玄澈低声吩咐伯伝。
伯伝点头应了,玄澈眼光竟没再在她的身上停留半分,麝月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的决定,那些生死瞬间,都仿佛他一个转身,便都做虚无。
伯伝道:“姑娘,先跟属下回花苑吧。”
伯伝见麝月目光悲伤,泪光晶莹,忙说一声:“姑娘是汉女,王子这么做,只是不想姑娘再次招来杀身之祸。”
麝月强压下心中酸涩,回头看伯伝:“我明白。”
她话虽如此说,可为了她的安全,她理解他,可他那般冷淡的眼神,却令她承受不起。
她一步一步向玉阶下走去,与玄澈翩然背影背道而驰。
千樱与云雀互望一眼,她二人亦不懂。
玄澈默然回眸看去,冷冽目光柔情渐浓,却终究化成眼角冰霜,一个刹那,便消逝了。
麝月没有回头,终于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后,再也不能支撑身心的疲惫,跌倒在地。
伯伝连忙扶起她:“姑娘。”
麝月目光空洞:“伯伝,苡柔……到底是多重要的女子?”
伯伝一怔,麝月为玄澈所做的牺牲,他都看在眼里,这样的问题,他不知如何回答。
麝月看着他的为难,忽然冷淡一笑:“我懂了。”
她站起身,缓缓往花苑的路走去,伯伝要跟上,她却说:“不用了,你无需跟着我。”
风拂长发,**漾千丝万缕的疼痛,这远比那药人之苦还要叫人难以承受。
花苑,麝月的归来,令希娜震惊。
麝月消瘦了许多,面上蒙着面纱,人似乎消沉了,没有精神。
希娜没有和她讲话,却看到她似乎偷偷垂泪。
她不知,她消失的日子,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一定与玄澈王子有关。
“麝月,王有请!”
突然,门外走进一名侍从,眼生的很,麝月一惊,她才刚回来,樊域王便要见她?那人刻意加重有请二字,显然没有好意。
但王的命令不容反抗。
她起身,希娜道:“麝月,小心。”
那侍从瞪希娜一眼:“多嘴!”
希娜忙低头不再说话。
麝月心里有数,樊域王召见她,恐怕也与苡柔之事有关!
森格的寝殿,神魔巨兽浮雕于墙壁与宫柱,暗色丝帘随风飞舞,将近黄昏,寝殿之中,如是地府。
为何森格会将寝殿如此设计?
麝月不禁有些心惊,侍人转身走开,偌大寝殿,只剩下她一个人。
许久,她有些瑟瑟发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麝月公主,你还是回来了。”
她猛地一惊,回头看去。
只见樊域王一身闲适长袍,也无法令他如凶神恶煞般的脸有一丝柔和,麝月恭敬道:“参见王。”
樊域王走到她身前,麝月只觉身前暗影重重,有沉重的压迫感。
突然,腰上一紧,已被森格揽入怀中,麝月惊诧望着他,美目在暗淡的烛影下,更添璀璨,樊域王粗糙手指在麝月眼睫上划过,声音阴森:“真美的眼睛……但是,这双眼,如果看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会不会还是这样美……”
森格轻轻捏起麝月的脸颊,薄薄的面纱相隔,也能感到他气息的污浊,麝月嫌恶的侧过头,森格却用力扭过她的脸颊:“为什么带着面纱?”
麝月不语,森格猛然将面纱扯下,麝月低喝一声,月影烛光下,麝月依然有淡淡红斑的脸令森格一惊,随即阴恻恻冷笑:“哈哈哈……我道为何,原来,这绝美的容颜如今是这幅模样了!”
森格笑得发狂,麝月忍气吞声,只做不闻,目光冷淡。
森格越发紧的捏住她的脸:“那么,接下来的一幕,你更要好好看看了,看看我英俊的玄澈,是要你!还是……要苡柔!”
麝月心一紧,不容思考,已被森格强拉着来到寝殿偏僻的角落,森格将她甩在墙壁上,麝月回头看他,森格冷然道:“透过这墙壁上的小孔,可以看到对面的情况,对面……便是我樊域水牢!我想,玄澈应该已经到了……”
麝月知道,苡柔便被关在水牢之中,森格道:“你不必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还是……看看你心爱的玄澈是怎么……与我的女人,勾搭成奸的吧!”
他一双大掌将麝月的头强行按在墙壁上,麝月透过那小孔,果然可以将水牢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水牢,水波**漾,柔弱的女子,双手被吊起,自胸以下,全部没入冰冷水中。
苡柔即使是如此狼狈之时,亦是容色平淡,目光幽静。
而不久,牢门果然缓缓打开。
暗影飘逸,步履沉稳,那影,那人,分明就是玄澈!
玄澈缓步走近苡柔,站在水边,水光照亮他的眼眸,琥珀色眸子,光色复杂。
苡柔看向他,依然平静:“你不该来。”
玄澈道:“我怎能不来?”
多日不见,苡柔清雅素净的脸,消瘦了、憔悴了,却依然风华如旧,气韵不减。
只是,这样纤瘦的女子,饱受这样的折磨,却一脸静淡,更加刺痛了玄澈的心。
玄澈向前一步,苡柔却道:“不要再靠近。”
玄澈收回脚步,他欲言又止,欲进又退,如此犹豫不决,麝月已然心中微痛。
潋滟水光映着他的侧脸,公子绝代,风华无限,却在一方水牢内,光华尽落,无能为力,他微微闭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无需为我如此!”
苡柔淡淡道:“我不是为你,还请王子不要自作多情。”
玄澈苦笑:“事到如今,你还是这样说……”
他言语之中,有莫名所以的失落,却又不是。
苡柔别过眼,落落长发遮掩住她的目光,麝月却分明看到她神情一瞬间的哀伤。
“快走吧,我的事与你无关。”苡柔口吻近乎冷漠。
玄澈道:“我会救你!”
苡柔笑:“不劳费心。”
“你怪我没有按时回来是不是?”玄澈才开口,苡柔便冷声打断他,“不必再说下去,你回来与否都与我无关,只希望,你不要忘记对他人的承诺!”
玄澈凝眉:“没有你,要我如何兑现承诺!”
一句话仿佛触动了心底深藏的疼痛,苡柔终究落泪:“没有我,你一样是你!”
她咬紧每一个字,玄澈衣袂微扬,终究踏入冷冷死水,冰凉刺骨的水,浸湿衣衫,入骨的冷冽,足可想象苡柔的痛苦。
苡柔哽咽难言:“求你……别再过来。”
玄澈不理,依然一步步向前走,冷水漫过腰身,他站在苡柔身前,修长手指理过苡柔长发,手指温暖,触及苡柔冰凉脸颊,他明亮眼眸瞬间黯然,苡柔却强行躲开,绝情说:“你走吧,今时今日,只希望,你能真正懂得我的话……”
玄澈目光疼痛,苡柔一字一顿:“大局为重!”
玄澈收回手,湿透的长衣,仿佛也湿透了他的心,麝月惊讶,他的神情竟是如此受伤。
他转回身,一步步向回走,水牢大门前,他停了停,却最终,没有回头。
森格抓着麝月长发,与她目光相对:“怎样?这出戏还满意吗?”
麝月心中酸楚,却知道一定不能中了森格的计,她漠然冷笑:“这又如何?”
森格惊异:“你觉得,他们没有什么吗?他们的秘密,你知道吗?”
麝月道:“不需要我知道的,我从不多问。”
森格仰天而笑:“真是淡定的女子。”
森格一个用力,将她甩出数步远,他居高临下望着她,冷声吩咐:“把她送回花苑,以后……还有很多好戏等着你!这才是刚刚开始!”
麝月冷静站起身,毕恭毕敬行礼,与侍从转身出门,从容不迫。
森格脸色暗下来:好一个麝月。
一路之上,麝月没有一句话,脸色如常,心中却乱成一团,玄澈、苡柔,他们到底有着怎样的承诺?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无法做到要自己不去想,玄澈,到底还是不了解你!
森格寝殿,点点暗光依然阴凉凉的亮着。
沉重的石壁忽然洞开,森格一步步走向水牢,寝殿竟有这道暗门通向水牢中,苡柔侧眸看着他:“我已照你说的做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森格冷笑:“苡柔,你不要怪我!我怎么忍心如此待你?只是……他看你的眼神,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你这般聪敏又如何要我相信你没有对我耍心机?”
苡柔笑得讽刺:“呵,若王不信,苡柔无法,只是,王确信天魔教之人当真不会说出,是谁……要追杀玄澈吗?”
森格一边触动机关,将苡柔腕上铁索打开,一边道:“有你在,我当然确信。”
苡柔笑意悲凉:“我?王一边怀疑我与玄澈王子,又一边如此确信我?”
森格一把将苡柔自冷水中拉到身前,苡柔湿漉漉的身子,玲珑有致,半遮半掩她美好风华。
森格用力抚着她娇美脸颊:“我不该怀疑吗?看看他刚才看你的样子,还有你这没干的眼泪,不要告诉我,你有如此绝好的功力,演的如此逼真。”
森格粗糙手指划过她眼角,苡柔不语,他只将苡柔按在冰冷牢壁上,粗暴的吻她柔软苍白的唇,他不可抑制般,将苡柔身上湿漉漉的衣襟扯下,柔腻的肌肤令他疯狂更胜。
他猛地将苡柔放倒在地,水光映着他眼中情欲:“每次,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便想杀了他!”
苡柔淡漠笑道:“王,何必将自己说成情圣?王想要玄澈王子的命,恐怕与苡柔无关!”
森格捏住她的脸。
他狠声道:“我故意要天魔教的人告诉他你被囚禁,他马不停蹄的这么几日便赶了回来,真是令人感动……”
苡柔不屑道:“他不过以为,我因为他的缘故而被你囚禁,内心负疚而已。”
话是如此,苡柔心中,却泛起一阵波澜。
真的,是为了她吗?
“是吗?”森格不由分说的将她下衣扯碎,再没有多余的温柔或挑逗,强硬进入她的身体。
苡柔痛的眉心紧蹙,发出微微低吟。
森格道:“他也想这样对你吧?可惜……他这辈子也只能想想而已!”
说着,森格越发激烈的冲击着苡柔柔弱的身体,苡柔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发出耻辱的声音。
越是这样,森格便越是疯狂,苡柔闭目忍受,几乎咬破嘴唇。
身体和心都痛得发颤,玄澈,若我是个干干净净的女人,我一定会与麝月争一个高低,可惜我不是,而我知道……
别人碰过的女人,你永远不会再碰!
我,不配,便只有……假装不爱……
流云千丈,月下独酌。
玄澈将一壶壶烈酒灌入口中,纯白衣袂如云如雾,但他却没了与它一般的风华,他落寞、痛苦得无处发泄。
他一把将酒壶摔碎在地。
雪筝走到他身后,笑道:“这是与谁生了一肚子气?才回来,都不说跟我讲一声。”
玄澈瞪她一眼:“你最好别惹我!离我远一点。”
玄澈说完,转身要走,雪筝讥讽道:“可惜啊,没想到苡柔也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哼,平时就装腔作势的,一副高贵冷艳……如今还不是……”
“住口!”玄澈猛然转身,一步跨到雪筝身前,俊美的脸忽如妖鬼,一双手紧紧掐住雪筝喉咙,雪筝惊吓得睁大双眼,玄澈琥珀色眸光森森恐怖,如刀如剑,“告诉你,别再让我听见你讲苡柔半个字!否则……”
他手上用力,雪筝立即无法呼吸,脸颊憋得通红,双手企图扒开玄澈的手,却无能为力。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玄澈用力将雪筝甩出去,雪筝跌坐在地,剧烈的咳嗽,惊魂未定的看着恐怖的玄澈。
玄澈居高临下,暗夜风过,**漾他雪白衣袂,他的目光冷如霜雪,好像有坚不可摧的利剑,要将自己立即置于死地。
月光下,玄澈拂袖而去。
雪筝按住被他几乎捏断的脖子,气喘吁吁。
玄澈!你在乎麝月、在乎苡柔,甚至斯戈雅!就是偏要如此对我吗?那么,我就是要将她们各个击破!让她们全都消失在这个世上!
玄澈走出凌月殿,斯戈雅正捧着一盘鲜果回来,看见玄澈怒气冲冲的样子,立即低头避让到一边,恭恭敬敬。
玄澈瞥她一眼,站住脚步:“这么晚了,还拿鲜果回来?”
斯戈雅道:“回王子,是雪筝公主,想要吃些新鲜的果子。”
提到雪筝,玄澈便怒上心头:“斯戈雅你给本王子记着,你现在是本王子的侍姬,不是雪筝的丫鬟,不要她想做什么就差遣你!”
斯戈雅不语,玄澈看一眼果盘:“拿走。”
斯戈雅为难:“这……”
“我叫你拿走听到没有?”玄澈厉声道。
斯戈雅忙道:“是。”
玄澈叫住她:“若再叫我看见你如丫鬟一样伺候雪筝,我便……休了你!”
斯戈雅心头一颤,玄澈冷魅笑道:“你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嫁给我吗?对不对?”
斯戈雅心一痛,却的确如此,她无以反驳。
玄澈擦肩而去,斯戈雅长发扬起瞬间,泪落唇角,她抬头看着玄澈的背影,长夜漫漫,白衣如雪,如此无双王子,令她如何能不为他心动?只是爱得越多,越心痛……
玄澈一个人在樊域宫殿中漫无目的的走着,星罗夜,伤怀处,缺月难补,不知不觉竟驻足在花苑门口。
花苑之中,已没了光亮。
玄澈犹豫片刻,终究转身要走,却看见麝月神情落寞,自不远处走来。
身后还跟着樊域王的侍从。
他眉一蹙,麝月抬头与他目光相对,缓缓停住了脚步。
那侍从忙低身:“参见王子。”
玄澈不语,一挥手,那侍从便去了,月影落满玄澈忧郁双眸,麝月越看越是心痛难忍,他看着苡柔时的深情,他为苡柔而痛苦落寞的样子分明还在。
麝月别过眼,不再看他,径直向前走。
玄澈却拉住她的手腕:“别走,陪我说说话吧。”
麝月强忍心中疼痛:“你要说什么?”
她的冷淡漠然令玄澈意外,他看着她:“父王召见你做什么?”
麝月低声道:“没什么。”
她的手腕上一紧,玄澈将她拉到自己身前,玄澈望着她的脸,她没有戴着面纱,脸颊上还有浅浅的红印,他轻轻抚她的脸:“你的面纱呢?”
麝月扬眸看他,不自觉的要反抗他:“我不戴面纱,这样不堪的样子,你无法忍受吗?”
玄澈眉一紧,眼神变得严峻:“你到底怎么了?”
“我说过了,没什么!”麝月用力甩他的手,却反而被他揽入怀中,他琥珀色眸光变得危险可怖,凝视她倔强的脸,“你在怪我?对不对?”
我不该怪你吗?麝月眼里心里全都是他看着苡柔时的样子,那种痛快要令她无法承受了。
“放开我……放开!”她叫着、挣扎着!
玄澈却将她更紧的禁锢住,扭过她的脸颊,月影缭乱在彼此眼中,他猛地低头深深吻她。
还是那魅惑的温度,还是那凉丝丝的唇。
麝月却已感受不到曾经的心动,泪水夺眶而出。
她用尽全力推开他,几乎崩溃:“够了!够了!”
玄澈惊诧,麝月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向后退去:“我受够了!玄澈!你吻着我,心里想的却是别的女人……”
玄澈一怔,麝月泪流满面,痛苦的望着他:“我爱你爱的快要疯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求求你……求求你……如果你不爱我,如果苡柔真的对你那么重要,你就去爱她,去救她,别再招惹我!”
麝月终究难忍,发泄出心中压抑的痛。
可心伤却无减分毫,还是那样疼!
她捂住心口,泪落如雨。
玄澈走近她,想要拭去她脸上泪水,麝月却后退数步,冷冷流泪:“别再碰我,我爱你,爱到可以失去一切,如果你心里有别人,就别再碰我!别再玩弄我!”
“我没有玩弄你!”玄澈严肃道。
麝月笑得苦涩:“玄澈,你不知道吗?你为了她的焦急、落寞、痛苦全都写在了脸上,那么不外露的你,竟然失魂落魄到如此地步,你敢对天发誓,不是为了苡柔吗?你可敢吗?”
玄澈怔怔望着她,麝月看见他的犹豫,心再次被一刀劈开般的疼痛。
她迈步要走,玄澈再次拉住她,麝月冷声道:“放开!”
麝月突然举起被他拉住的手,朝着他的手咬了下去。
玄澈放开手,麝月转身逃离般的跑去。
玄澈大喊一声,阻住她的脚步:“是!我是为了她!我已经对不起她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麝月站住脚,却心痛更深。
玄澈走近她,紧紧扣住她颤抖的双肩:“我……愧疚!我欠苡柔的……太多了……”
愧疚!能令玄澈说出愧疚,实属不易。
玄澈忽的抱紧麝月,紧贴着她的脸颊:“我爱你,可我……越是爱你,就越是欠苡柔!”
麝月心底震惊,这是……玄澈第一次如此直接的说爱她。
可爱她,和欠苡柔的为何会扯上关系?
玄澈道:“别怪我!我必须……要让苡柔平安无事,必须……让她脱离父王,才能安心。”
麝月紧紧闭目,玄澈,我不知你如何欠了她,欠了她多深、多少?可情债难偿,你安心了,就能还清了吗…
麝月轻轻挣脱他,回头看他:“那……就等你还清了这份情,再说吧。”
麝月泪水幽幽,痛彻心扉,望着玄澈纠缠深敛的目光,绝然转身!
等你安心了,也许……这份情,在你心里也会不一样了!
玄澈,别怪我在你痛苦时,不能与你同甘共苦,只是,我怕我无法面对以后,你也会变了的心!
我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再做出选择!
泪水倒流回心里,涩涩发苦……
一整夜玄澈都不能成眠,伯伝见到他时,还带着满脸倦色。
伯伝小心问道:“王子,昨儿个可是没休息好?”
玄澈点头:“嗯,不过今天我必须要去一次天魔教,可不能被别人知道。”
伯伝有点担忧:“要不要属下随行?”
玄澈摇头:“不!你要替我留在皇宫善后,叫千樱陪我去。”
“千樱?”
“嗯,而你……若雪筝或是父王问起我,便说我到野外散心,还有……”玄澈顿了一顿,转头看向伯伝,“叫云雀暗中保护麝月!”
伯伝看着玄澈疲倦深刻的眼,不禁问:“王子,其实,麝月公主有问过属下,为何苡柔姑娘对您是否真的那么重要……属下知道,公主心里定十分痛苦,王子若当真在意公主,便该与公主好好谈谈,不该让她……”
“现在,没有这个时间,以后……她会明白!”玄澈望向天边流云缕缕,眉间痕迹深刻,“说不定,再过几天,樊域的天,就要变了……”
伯伝心一颤,亦随着玄澈望向远远天际,碧空轻云,千山横叠,不变的是兰迦城的神圣与美丽,改变的,是这个天下……
花苑,麝月对着铜镜,脸上的红痕依然在,她却不想戴面纱了。
昨夜一别,不知玄澈心中会如何想她?想她小气也好,不通情达理也罢,毕竟,她也有她的骄傲,虽然,她对苡柔充满敬佩,亦不希望她出任何事,可自己爱的人,要么她就要全部,要么,就一点也不要。
她在铜镜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夜晚,月上柳梢,月影乱摇在麝月眼眸,她一言不发的样子,令希娜担忧。
“麝月,跟我出去走走吧?”希娜企图劝慰她。
麝月回头看看她,本要拒绝,却心思一转,点了点头。
麝月与希娜来到幽水河畔。
江水凉冷,两人衣袂飘扬,星光落满幽水河,远天澄澈,如这幽水一般,河的尽处似与天相接,月无色,星无声,这个夜,冷而不寂。
“希娜,你入樊域皇宫多久了?”麝月的声音淡淡轻轻的,似只是随意说起。
希娜望着星天,似忆起了极遥远的往事:“我四岁便入宫了。”
麝月看她:“一直跟着玄镜王子?”
希娜点点头,月色落进她的眼中,无限怅然。
麝月小心问道:“那……你对玄镜王子……”
麝月曾听玄澈讲过,曾经,玄镜才是樊域最尊贵、最俊美的王子!
“玄镜王子身份高贵,岂是我小小宫婢敢高攀的?”希娜说着,忽觉失言,连忙道,“对不起,我……我与你不一样,你毕竟曾贵为公主。”
麝月苦笑:“无妨,那……你可了解苡柔姑娘?”
“苡柔?”希娜略微犹豫,“这……苡柔虽只是汉女婢子,却不同于我们,平日里极少能接触到她。”
“那……玄澈王子呢?和苡柔……”麝月忽觉不知如何开口。
希娜却懂了:“苡柔入宫那年,其实,原是……玄澈王子的婢女!”
什么?
麝月震惊的望向希娜,这一点她从未曾想到过。
希娜看着她:“我只知道,王点了苡柔姑娘入沐仙殿,从此成了王的女人!有人说,是玄澈王子亲自送去的,也有人说,是苡柔自愿,这些……我就不得而知了。”
沐仙殿!麝月再熟悉不过,在那个地方,她差点丢掉性命。
玄澈昨夜的话回**在耳边,他爱她越多,就欠苡柔越多!莫非……当年果然是他亲手将苡柔送给了樊域王吗?不可能!玄澈不是这样的男人!
太多疑惑不解,萦绕心头,麝月一时出神。
希娜问一句:“麝月,你为何……突然这么问?”
麝月回神,摇摇头微笑:“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两人正要离开,忽然,有人影向江边而来。
麝月下意识一拉希娜,躲入旁边矮木林中。
只见走到江边的是三名女子,走近,麝月才看清竟是雪筝公主、斯戈雅和兰格!
她们三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雪筝公主一身华贵的云丝妃红色长裙,玉臂之上金环灿灿,映着月的光华,星的璀璨,艳光照人。
斯戈雅虽已是玄澈侍姬,可不过是一身与兰格无异的天蓝色百褶裙,长发随风舞,一脸战战兢兢。
雪筝公主半晌才道:“斯戈雅,你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斯戈雅道:“斯戈雅不敢。”
“斯戈雅不敢?呵,从前的斯戈雅都是说……奴婢不敢!”雪筝公主一字一字咬紧,斯戈雅忽的跪倒在地,诚恳道:“公主,斯戈雅对公主忠心耿耿,从未改变,只是王子的命令……斯戈雅也……”
斯戈雅话没说完,雪筝公主回身“啪”的一声,一掌重重打在斯戈雅脸上,斯戈雅立时向一边倒去,唇角一道血色,可见雪筝用力之猛,兰格都是一怔。
“王子的命令?”雪筝公主居高临下望着斯戈雅,目光冰冷,“好一个王子的命令,我倒要问问你,是怎么勾引王子的?让他整天流连在你的房里?呵,我看你心机真是深,对我忠心耿耿?只怕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可以做我的陪嫁侍姬才对我忠心耿耿的吧?你是真心爱上了玄澈对不对?”
斯戈雅低头不语,雪筝的话,她无法反驳。
雪筝气火在心,咬牙道:“你不是对我忠心吗?那……就喝下这个,看看你对我有多忠心?”
斯戈雅颤声道:“这是什么?”
雪筝冷冷挑唇:“这是狼眼毒!吃下之后,会如何……你该很清楚!”
斯戈雅容色大变,狼眼毒,风行于樊域后宫,大多是主上为不忠心的婢女,或因犯下重错,而被王或王子打入冷宫的宫妃所用,中毒者,每当正午便毒发,疼痛难忍,除非有施毒者的解药,否则要么活生生痛死,如骨节裂开,大多数人都忍受不过三日,便自尽而死,死后,身体亦乌黑肿胀并且发臭,惨不忍睹。
斯戈雅身子发抖,颤颤接过毒药,雪筝斜睨她:“若你日后好好听话,为我……盯着王子,我定会令兰格按时将解药拿去给你,否则……”
斯戈雅当然明白,麝月与希娜皆是一惊,心内俱都明白这狼眼毒的厉害,麝月身上发麻,这令她想到了作为药人之时,所受的痛苦。
斯戈雅拿着那瓶毒药,她知道,这种狼眼毒,在樊域已有多年未曾用过,至于解药,可能早已经失传,若是她服下,雪筝公主脾性她太了解,她即使会给她解药,也会让她饱受痛苦,最终自己还是难逃一死的,与其死的如此凄惨,倒是不如……
斯戈雅忽的拔出发上金簪,猛然朝着自己咽喉刺去,雪筝与兰格一惊。
月影缭乱,只见鲜血沿着雪白脖颈流下来,斯戈雅清秀面容悲伤至极,眼里有无限遗憾,泪水簌簌。
希娜张大嘴巴,几乎叫出声音来,麝月连忙捂住她的嘴,希娜的身子颤抖,被吓得不轻。
斯戈雅身子慢慢倒下去,雪筝与兰格互看一眼,雪筝漠然道:“兰格,把狼眼毒拿上,我们走。”
兰格道:“公主,斯戈雅的尸体……”
“她这个样子很明显是自杀,与你我何干?今夜……你我没有来过这里,她死了也好,下一个……就是麝月!”雪筝若无其事的转身而去,兰格看一眼斯戈雅的尸体,不禁叹息,紧随着雪筝而去。
希娜立时便要起身过去,麝月赶忙一拉她,摇摇头,示意不可。
月光冷透,幽水漫漫。
漫天流云落入一江急流,旧梦去如烟,恩怨仇恨都奔流而去。
待雪筝与兰格走远,麝月才带着希娜站起身,向着斯戈雅的方向而去。
只见斯戈雅唇已苍白,麝月探她鼻息,一息尚存。
“斯戈雅……斯戈雅……”麝月摇晃着她的身子。
希娜颤声问:“麝月,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麝月道:“怕是不能救了,你我二人又无力为她找大医。”
两人正说着,斯戈雅忽然有一丝动静,麝月忙道:“斯戈雅……你怎样?”
斯戈雅缓缓睁眼,看见麝月与希娜微微一惊,她的血已染红衣襟,嘴唇微颤却说不出一句话,她颤颤的自袖管中拿出一封信,麝月见她目光殷切,连忙接过她手中的信,斯戈雅唇角牵动,麝月道:“这封信……给我?”
斯戈雅摇头,气息已沉,麝月心思一转:“给玄澈?”
斯戈雅重重点头,麝月还要再问,可斯戈雅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已死去了。
希娜已花容失色:“麝月,我们怎么办?”
麝月将信件放入袖中,看一眼希娜:“只能……当做没有看到。”
“装作没看到?可……可就让她……”
“希娜,有些事是没有办法的。”麝月叹口气,“快走。”
希娜不忍,麝月连忙拉她:“快走。”
麝月带着希娜匆匆离开,寒月高悬,如霜如雪,今夜,银白月光带着冰冷杀意,麝月心脏猛跳,这封信里写的什么?斯戈雅临死都记挂着,让她交给玄澈!
与希娜回到花苑,两个人都是心惊胆战,惊惧微消。
麝月安一安心,方自袖管中拿出斯戈雅临死的信件,麝月展开,以微弱烛光映照着,麝月叹口气,摇摇头。
希娜道:“怎么了?”
麝月道:“都是樊域文,我……看不懂。”
麝月想了想,看向希娜:“你可识字?”
希娜点点头:“和玄镜王子学过一些。”
麝月道:“你可敢看?”
希娜不懂:“为何不敢?”
麝月沉一口气,对镜而望,深深忧虑:“苡柔姐曾经说过,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希娜一怔,麝月回头看她:“你还敢看吗?”
希娜踌躇不语,低头沉思,麝月道:“若你不敢,我不勉强,只是……还有一事,可要拜托你。”
希娜道:“你说。”
麝月叹息:“此时,我与玄澈王子不宜相见,只怕这封信要你交给他了。”
希娜看着她,有些疑惑:“你如此相信我?”
麝月半晌方道:“我本不应再信任何人,可……若我曾救你一命,你依然要对我不利,我也只能怪我自己。”
希娜咬了咬唇,看着那封信件:“给我吧,我来看。”
麝月看着她,微微一笑,将信件交给了她,希娜接过信件,一一看去。
脸色却顿时大变,拿着信的手都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麝月忙问:“怎么?”
希娜惊异万分:“这信,是……是天魔教写与雪筝公主的,看样子像是一封回信。”
“天魔教?”麝月记得,那是曾追杀他们的魔教,只是不知与玄澈达成了怎样的默契,而退回。
可他们竟与雪筝公主有联系吗?那么玄澈……
麝月站起身:“希娜,上面还说什么了?”
希娜道:“我看不懂,上面说丰神之眼已许,天下江山为赠,玄澈不死,盼转王子为歉。”
“盼转王子为歉?”麝月也不懂,天魔教若是与雪筝勾结,而刺杀玄澈,却又为何说玄澈不死,请转达给王子表示歉意?哪个王子?不是玄澈,莫非是……
她尚且想不明白。
此时,外面有一阵**,麝月赶忙收起信件,与希娜出去看。
只见婢女们都被集结了起来,一个侍从看希娜与麝月一眼,不屑一瞥,随而宣告道:“王有令,明日正午,叛婢苡柔即将处死!所有婢女必须到场,以儆效尤!”
处死!麝月大惊,想樊域王如此宠爱苡柔,竟果然会对她下得了杀手吗?
自古伴君如伴虎,看来,果然不假!
那么玄澈呢?想起,心中不知是酸是苦,那曾经为了自己擅闯禁地、违抗祖训的男子,可会为了苡柔,做出同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