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做什么?”梅奕轩看眼内后视镜,“你想跟他走?”
“我不想跟他走,但我也不能跟你走啊。”
“我这不是在帮你吗?”
许流音拉了拉车门的把手,门却是纹丝不动。
“这都自动上锁的,别白费力气了。”
“你把我送去见客户吧,我真有急事。”
穆劲琛的车在后面咬得很紧,这又是闹市区,梅奕轩不可能甩得掉他。
穆劲琛握紧了方向盘,眼睛紧紧盯着前面,他记住了车牌号,一个电话打给了训练场的教官,让他赶紧去查查这是谁的车。
“我现在若把你送去见你的客户,你觉得他会放弃跟踪你吗?”
“那也跟你没关系啊。”
“我要把你接去我家,就说明我们两个的关系不正常了,你难道就不想跟他断个干净?只要断了他的念想,他以后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话是这么个理,可许流音却没有轻易钻进他的套里面去。
“我可不想为了走出狼窝,就跨进另一个虎穴。”
梅奕轩失笑,伸手指了指自己,“你说我这是虎穴?”
“我跟你不认识。”
“嗯,话是这么说……”男人打过方向盘,“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招人烦的?”
许流音没有回答,但是态度已经摆在这了。
男人继续开车,直到车子来到一栋大院跟前,保安见到梅奕轩的车,给他放了行。
许流音透过内后视镜看到穆劲琛的车子被拦在门外,穆劲琛落下车窗,“我进去找人。”
“不好意思,除非有人亲自带您进去,不然的话我们这边一律不准外人进入。”
“这是什么规矩?”穆劲琛目光盯着前面,“你真要拦我?”
“这位先生,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
穆劲琛手落在方向盘上,看了看前面耸立的大门,他也不好直接闯进去。“这儿有几个出入口?”
“只有这一个。”
“好。”穆劲琛倒车,将车子停在了不远处。
许流音见穆劲琛的车果然没能进来,“真没想到,这儿还能拦得住他。”
“跟我来,没来错吧?”
“我是被你绑来的。”
“你要这样说,那我真是太冤枉了。”
这儿的房子算不上很新,梅奕轩将车停好,“下去吧。”
“下去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许流音没动,“现在就算躲着他又能怎样呢,一会出去还是会碰上。”
“那你别出去了。”
许流音掏出手机看了眼,“我真的赶时间。”
“我给你找个帮手。”
“什么意思?”
男人下了车,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他车门没有关,打完电话后直接坐回了驾驶座,“要去我家坐坐吗?”
“不需要。”
“我也是客气一声,我可不是随便的人,”男人动了动身子,“我真是单纯地想帮你,一会我让人送你出去。”
许流音视线落到他脸上,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跑了过来。
梅奕轩按了按喇叭,对方几步来到车前,“什么事啊?我正在打游戏呢。”
“帮我送个人出去。”
“拜托,我刚拿到驾照……”
“你不是吹你很能吗?吹得跟个赛车手似的,现在一让你摸方向盘,你就怕了。”
许流音目光望出去,看到一个小男孩在车外站着,穿着阿迪的运动装,个子也不高,“他成年了吗?”
“当然!”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这是我小兄弟,让他送你。”梅奕轩冲男孩说道,“去把你的车开出来。”
“好吧。”
许流音眼见男孩转身去取车,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也太麻烦他了吧?”
“欠他的人情,我会还,送他套装备就是,但是你欠我的人情,你也要记着。”
“好……吧。”
男孩很快开了辆越野车出来,车身庞大,气派的很,许流音下了车,又上了男孩的车。
她坐在后车座内,只要稍稍低下身,外面的人就看不见她了。
车子从门口开出去,男孩望向路边。“我看到那辆车了。”
许流音窝在后面没有说话,车子一直往前开,过了许久后,男孩这才说道。“你还趴着呢?起来吧,他没发现你在我车上。”
许流音坐了起来,“谢天谢地。”
男孩送走许流音后,梅奕轩在外面站了会,他抬起脚步往屋内走,刚换上拖鞋,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梅奕轩掏出手机看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他手指轻点,将通话挂断了,刚走出去两步,手机铃声又响了。
梅奕轩以为是推销广告的,他不耐烦地接通了电话,“喂?”
“让许流音出来。”
梅奕轩愣了下,“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要做的,是将许流音给我送出来。”
梅奕轩觉得对方莫名其妙,但他脑子反应的也快,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方才跟着他的那个人。
男人笑了笑,“凭什么要我把她送出来?这也要问问她自己的意愿吧?”
“这是我跟许流音之间的事,你横插一脚算什么?你理清楚我和她的关系了吗?”
梅奕轩走进客厅内,将车钥匙丢到茶几上,“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到了我的电话号码,你挺有能耐的。”
“只要我想,我能将你的上三代查个清清楚楚,我现在只关心许流音,你让她出来。”
梅奕轩坐到了沙发上,“她不肯走,我有什么办法?”
穆劲琛在那边沉默了片刻,梅奕轩将电视打开,“我挂了。”
“你把电话给许流音。”
“你把我当什么?佣人吗?”梅奕轩一句话顶了回去,“告诉你,我不管你之前和音音是什么关系,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男人没有给穆劲琛勃然大怒的机会,直接挂断了通话。
梅奕轩的音音二字令穆劲琛不舒服的要死,还有女朋友三个字,简直就是细细小小的针,针头一直都在往穆劲琛的心头扎着。
穆劲琛盯了眼屏幕,随手一摔,手机摔到了副驾驶座上,他用力捶打下方向盘。
真敢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有他在,梅奕轩居然敢自称是许流音的男朋友?
那扇门他闯不进去,也不好闯,穆劲琛只能在外面等着,待会等许流音出来,他非要她好看不成!
傍晚时分,许情深下了班后走进蒋远周的办公室。
老白正跟他说着什么话,看到蒋远周的手机有电话进来,老白将手机递到了蒋远周手里。
蒋远周喂了一声,又朝许情深招下手。
她几步上前,站定在办公桌前,听到蒋远周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话,“我一会倒是没有什么应酬,只不过你要约我吃饭,是不是也太突然了一点?”
许情深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件翻阅着,听见电话中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要情深一起去?不就是吃顿晚饭吗?”
许情深朝老白看看,老白也是一脸不明白的样子,蒋远周手指在桌面轻敲着,似在考虑,他面色很严肃,只是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
对方还在说着什么话,蒋远周笑了笑道,“好,你约个地点,我们一会就去。”
挂断了通话,蒋远周目光对上许情深,“收拾收拾,带你去参加鸿门宴。”
“鸿门宴?”许情深将资料放到桌上。“谁约你的?”
“我那位堂弟。”
“他怎么想到约你吃饭?还要把我叫着?”
蒋远周的堂弟之前可是坚决站在凌时吟一边的,后来还被蒋远周断过合作,整得很惨,他应该恨不得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才是。
“估计是想通了,就想服个软。”老白在旁边猜测出声。
“我看不像。”许情深绕过办公桌来到蒋远周身侧,“时间差不多了,既然有人请吃饭,那就走吧。”
“好。”蒋远周起身,“我们先回趟家,换套衣服。”
许情深没有意见,虽然不是多重要的场合,但也不能这样随随便便过去。
来到约好的地方,服务员领着许情深和蒋远周进入包厢,宽敞气派的圆桌前,不少人已经坐定,看到二人进来,却又都纷纷起身打招呼。
蒋远周的那个堂弟率先上前,“哥,你总算来了。”
他视线随后看向许情深,“嫂子。”
许情深倒也不客气,轻轻应了声。“嗯。”
“快,快请坐吧。”
蒋远周看向包厢内的另外几人。“你这是专门约了我呢,还是顺便请我吃顿饭?”
“哥,我当然是特地约了你,不过……我今天就是个中间人,来,我来给你介绍这几位。”
另外几人走上前,热情地说道,“不用介绍,东城的蒋先生,哪个不认识?”
“当然需要介绍,”蒋远周毫不客气道,“不然我连在一桌上吃饭的人是谁都不清楚,多尴尬?”
那几人干笑了两声,站在蒋远周身侧的男人见状,赶紧给他们做了介绍。
许情深听到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个头衔,一听也是来头不小的,怪不得蒋远周说今天这顿晚饭是鸿门宴。
“别站着了,边吃边谈正事吧。”男人招呼着大家入座。
许情深坐在蒋远周身侧,旁边的堂弟给两人倒了酒,许情深看了眼说道,“我不喝酒。”
要换在以前,这男人肯定好一通冷嘲热讽,可今儿的态度明显不一样,“那嫂子喜欢喝什么?椰汁?橙汁?还是……”
“橙汁吧。”
“好,我这就让人榨去。”男人说罢,招过了旁边的服务员。
蒋远周其实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只是对方不说,他也不说,双方就当打太极。
服务员送来了果汁后,坐在蒋远周身侧的堂弟将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菜也上齐了,酒也斟满了,该到了谈事情的时候了。
蒋远周倾过身,薄唇凑到许情深耳侧,“待会,你只管吃就行。”
“好。”许情深轻应声,只是她在一群男人当中,等于是个隐形人,她不明白男人在电话里为什么非要将她叫上。
正式开宴后,许情深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蒋远周的堂弟先说了一些旁的话,慢慢的,许情深就听到了付京笙的名字。
蒋远周的筷子搁在手边,没有动,他支起手肘,双手轻握,“你跟付京笙有交情吗?”
“我哪能跟他有什么交情?”
“那大晚上的,你提他做什么?”
男人叹口气,冲蒋远周看着,“那个王八羔子,要是我,我非弄死他不可,当初小姨……”
蒋远周的视线对上男人,只是不轻不重地睨了眼,“你若是想念小姨了,我可以带你去墓园。”
许情深握着筷子的手稍紧,她舌尖在唇角处轻抵下,男人很快摇头,“哥,我就是想起了小姨……”
“我看这样,有什么事大家不妨明说,早点谈完,还能好好吃顿饭是不是?”蒋远周在谈判桌上向来不含糊,也见惯了各种场面,“我来开个头吧,据说阮中责的秘书被抓走了,是吗?”
许情深抬下头,看到对面的几人面面相觑,脸色瞬间有了变化。
“那个秘书挺能扛的,到现在还没交代,不过那帮子审讯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这种事我见得太多了,他要么咬死了一个字不说,一旦被突破,那可能就是全招了。就像是倒扣的瓶子,他所知道的……会一滴都不剩地交代了。”
许情深压回眼帘,冷不丁看到一双筷子伸过来。
“干什么只吃素的?”蒋远周给她夹了菜放到碗里。
许情深抬头冲他看看,“你谈你的事情,不用管我。”
“不管你,行吗?”蒋远周又给她夹了一块梭子蟹,“食草动物,我不喜欢。”
旁边的堂弟满脸尴尬,气氛已经僵了,这几个人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想着让他充当中间人,毕竟他们都是和阮中责有直接关系的。
气势总不能一直被蒋远周这么压着,对面的另一名男子喝了口酒,说道,“蒋先生,这个世上,坐到了一定高位上的人,又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呢?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只是走路归走路,鞋子湿了,没事,最怕的是河里面忽然蹿出个人,一把将你拉下了水,你说是不是?”
蒋远周失笑,给许情深夹完菜后,自己没吃,却把筷子放回了原位,“拉下水挺好的啊,说不定正好是夏天,去河里洗个冷水澡嘛。”
“哥。”旁边的男人插了句话,“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帮付京笙?你跟他之间应该是势不两立才是啊。”
“谁告诉你我要帮他了?”蒋远周身子往后靠,眼神稍冷。“是不是只有我要了付京笙的命,这才算是正常的?我若阻止了别人要他的命,我就是个明知我小姨是被他害死,却都不肯找他报仇的小人?”
“当……当然不是,谁敢这样说啊?”
蒋远周拿起一支烟,旁边的男人见状,赶紧给他点上。
蒋远周用力吸了口,“现在,我已经不管付京笙的事情了,他之前出事是在星港,星港是我的地盘,要是闹出了人命,我怎么收场?是不是?”
“是是是。”旁边的男人点着头。
“现在付京笙已经被强行带走了,你们还找我做什么?”蒋远周又问道。圆桌的对面,几个人衣冠楚楚,一脸的斯文,许情深趁着夹菜的间隙看了眼,只是空有一副面貌又有何用?那一身正气,怕是早就被消磨干净了。
“蒋先生,您真的能说那里面的很多事,您没有插手吗?”
蒋远周迎上对面人的视线,“没有。”
“上面对这件事的关注度忽然上升,还专门重新组了一支调查小组下来,这让很多人都措手不及啊。”
蒋远周坐在那,稳稳的,犹如一座山、一棵松,举手投足间又有相当的自信,“那是因为付京笙的事情闹得实在太大了。”
“我始终相信,后面是有人推波助澜的。”
“若不是事件本身有波澜,谁能单凭一双手,就掀起那样大的风波呢?”
蒋远周跟那人对视着,周边的空气瞬间凝结了,犹如一层厚厚的冰,许情深抬起眼帘,那名男子的视线动了下,一眼看到了许情深。
“蒋先生,您的星港医院一直以来都很平稳,但一个人太顺利了也不好。”男人话锋一转,嘴角笑了笑,冲许情深说道,“蒋太太,您是女人,心思应该更加细腻,您就没替蒋先生担心过吗?”
原来,把她喊来的目的是这个。
不等许情深开口,对方继续说道,“蒋先生,您是呼风唤雨习惯了,但是家里还有您的妻儿,特别是蒋太太,我总觉得让她担心……不好吧?”
蒋远周欲要开口,却见许情深放下了筷子。
话到喉间,蒋远周又吞咽了回去。
这是鸿门宴,许情深知道,她也不懂太多的规则和道理,这个漂亮美艳的女人,就在这桌上说了这么一句话。
“怕什么啊?我是动手术刀的,我连将人的内脏翻来翻去这种场面都不怕,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吓得到我吗?”
此话一出,除了蒋远周之外,席上的他人再也没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