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待在酒店大厅里的那几个当地人立刻就慌了,仓皇地对视一眼后往楼上跑去。
我的心也开始下沉,对前台依旧眯着眼睛微笑的年轻人道:“走啊,快去躲躲,你愣着做什么!”
“好啊。”
年轻人将手搭在我的手腕上,被我拽着往楼上跑。
电梯是坐不得了,万一被门外那群牛鬼蛇神恶意断电,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抓着那个年轻人,连跑了五楼后实在跑不动了,那个年轻人就站在楼梯间里,随意地看了一眼后说:“这里有个冷库,我们到冷库里去躲躲吧。”
“呼呼——好。”我一阵急促地呼吸后,好不容易倒过来一口气,让年轻人带着我过去。
“我叫桑迪,你叫什么?”
“呼——叫我Windy吧。”我不想跟这个一起逃命年轻人报假名字,也不想冒险把真名告诉他,所以折中了一下将刘晨昊给我起的诨号说了出来。
“唔。”那年轻人不置可否,只是说:“你不是中国人吗,为什么用英文名字?”
“嗯?”我心里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只能把心里这点违和感归咎于五楼寂静的气氛。
“我们快到了吗?”
“快了。”桑迪轻轻道,“马上就要到终点了。”
他的语气温柔而甜腻,充满了未知的愉悦和兴奋。
事到如今我再不知道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到底出在哪里,就真的活该交代在这儿了。
这个叫桑迪的年轻人太信步闲庭了,和战乱、身后马上就要追过来的小股军队产生的混乱和紧迫氛围大相径庭。
我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僵硬了瞬间,桑迪的脚步顿了一下,我当机立断,即刻甩开被他牵着的手,转身向来时的走廊狂奔而去。
我以为他会追过来,结果并没有。
我进入楼梯间之前莫名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就站在走廊尽头的地方,望着我阴郁的笑开。
我直奔天台而去,想到这座城市的制高点看看情况,然而等我跑上去才发现通往天台的门被人拿链子锁上了。
我在十几层随便找了一间房间躲进去,和一家四口躲在一起。
一个小女孩不住地问她的妈妈:“我们会死吗?”
她的母亲不说话,只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亲吻她的额头。
我们五个人并排躺在床底下等待未知的命运,听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们进来搜寻了一番,没有找到人,然后骂骂咧咧地走开了。门关闭的声音传过来,那一家四口都松了口气。
躺在母亲怀里的小女孩抽了抽鼻子,眼泪汪汪地问妈妈可以出去了吗,她妈妈摇头:“再等等,宝贝。”
我们又等了一会儿,整个房间一片寂静。
小女孩轻轻地向外爬,爬到一半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啊啊——”
一只黑黄色的手突然伸进来,将小女孩拖拽出去。
小女孩的妈妈发了疯一样要冲出,被她的丈夫死死按住。
可是怎么可能逃得过。
那双黑黄色手臂的主人探下头来,在床边露出一张狰狞的脸,叽里呱啦说了什么,小女孩的父亲脸色灰敗的放开妻子,带着他们的小儿子向外走去。
我跟在他们身后,被这两个士兵一前一后地押送到大厅去,那个睫毛纤长的年轻人笑眯眯地坐在正中央看着我。
“你回来啦?”
小女孩的父亲惊恐的望着我,连连后退,仿佛我是什么恐怖的瘟疫一样。
我看着那个年轻人:“你是他们的领头人吗?”
年轻人耸肩:“算是吧,我是他们的领头人的儿子。”
押送我们的士兵有些无措,不知道要继续前进,把我们都送到乌央乌央蹲在大厅的人群里,还是任由我们就这样站着聊天。
“你想做什么?”我的眉头紧紧皱起。
“叫我桑迪我就告诉你。”
“桑迪,你想做什么?”
桑迪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我身旁,抚摸着我的脸颊,在我耳边轻轻道:“我想要你。你跟了我,我带你去亚迪卡。”
“我已经结婚了,有丈夫。”
桑迪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这很重要吗?你是华国人,在华国结过婚而已,在Y国你还是自由人。我这么年轻又漂亮,你不心动吗?”
桑迪的皮相确实优越,雌雄莫辨的美丽,位于东西方之间的骨骼和皮相给他深刻的轮廓上平添了含蓄的美感。
他的一双眼睛尤其漂亮,走势向上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平行细窄的双眼皮又给他点缀上一丝风流。
我仔细地打量着他,桑迪很自信,张开手臂三百六十度的在我面前展示他的美。
“好看。”我说,“但是不及我丈夫。”
桑迪脸上的笑意瞬间冷下来,让人把我拖走,跟那一家四口一起蹲在大厅里。
因为我和桑迪的交恶,原本对我异常冷淡的一家四口的态度也软化了一些,在众人孤立我的时候蹲在我身旁。
我右手边的一个亚洲面孔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抱着头看着地板小声道:“华国人?”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听到华国话,我心里有点意外,但是并不打算理他。
我现在对这种莫名其妙的自来熟很抵触。
没想到我不答他也不恼,顺着自己的话头自顾自地说:“我是华国时报的战地记者,这次过来就是要去拍交火区跟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亚迪卡。我刚刚听那个头儿说他要带你过去,你看看走的时候能不能捎着我,等回国我请你吃饭咋样?”
这时候还想着吃饭,这人挺牛。
我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我们谈崩了你听到了吗?”
“啊?!”记者先生很惊讶,“您真是个狼人,这种时候也敢往崩了谈,就不怕他一枪崩了你。”
我倒是不想往崩了谈,但是不崩我就得献身了,那还是崩了吧。
这话我没跟记者说。
他看我沉默着,干脆自我介绍道:“刚刚忘了说,我叫王东林,你叫我老王就行。不过我可不是隔壁老王啊,我是居家老王。”
他在一旁念得我头疼,我转过身去看着他:“都要死的人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