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前只有白辽蹑手蹑脚、指指点点的样子和一张可憎的脸。
劣质的手机镜头跟着白辽的视角在移动，他对开门走进去，指了指睡着的我母亲，然后对着镜头说了什么。
我不懂唇语，想着回去后黑进他的账号把这段视频偷出来，然后找唇语专家破译。
然后白辽关上门，绕过我母亲消瘦的脊背，用镜头记录下他本人和我母亲的脸。
在他的镜头里，我母亲很沧桑，头发都花白了一多半，眼袋低垂，有深深的泪沟。
我的心被揪起，心头漫过一阵阵的酸楚，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到这间困住她的房间里去。
眼泪落在屏幕上，搞花了画面，我立刻抬手去擦，画面暂停，正好露出白辽袖口有有两节脱线的袖子。
“看好了吗？”白辽抬手要来收走pad，抬起的袖子完好平整。
他今日穿的衣服跟视频里是同一件，有很明显地刻意。
白辽捕捉到我在他袖口的目光停顿，抬手看了一眼脸上有瞬间阴沉，而后又一脸平静地盯着我：“视频你已经看过了，现在把淼淼的下落告诉我吧。”
“这段视频是在夏天拍的吧？”我在努力拖延时间，来整理杂乱的思绪。直觉告诉我，白辽的这段视频是假的。
白辽看了我一眼：“你好歹也是嫁给陆墨城的女人，连中央空调都不知道吗？如果你有意拖延，那咱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说着，就要来拿我手中的平板。
我向后躲开：“我信你，这个地方的地址给我。”
白辽摇头：“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你先把淼淼的消息给我。”
他上前一步，以压迫的姿势看着我。
我心中的违和感无限放大，立刻求救。
我跟钱多多有手势约定，在我觉得自己遇到危险而钱多多在离我不远不近位置的时候，我就在时机允许的时候比个摇滚rock手势，表示需要她。而她就会以不管三七二十的姿势冲过来。
事后如果是误会，我可以把事情都推到她身上，避免尴尬到底。
此时我一手拿着平板，一手在背后拼命做rock手势。脸上看着平静，实际上我全身的毛孔几乎都要打开了，在努力感受钱多多是否靠近。
然后白辽往后看了一眼轻笑起来，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袖子道：“后生可畏。怪不得魏东河那么忌惮你。”
我不敢回头，静静盯着他的演技眼睛：“你想做什么。”
白辽示意我向后看。
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十几个看上去就杀气腾腾的人，钱多多像一条麻袋一样被一个高头大马的汉子抗在肩膀上。
“你对她做了什么？！”
白辽不讲话，扛着钱多多的汉子说：“没什么，现在只是打昏了而已。”
冬天，江岸上的泥土是硬的，我用力感受腿部肌肉和脚上的靴子，一边想看一下自己转身就跑能逃出去的概率有多少，一边和白辽谈判。
我说：“你就算把我带走也没什么用，最多十二小时，陆墨城就会知道我失踪了，接下来你面对的会是铺天盖地的追杀。你放了我和钱多多，我把白兰淼的下落告诉你，我们就当无事发生过。你去找你的女儿然后去往国外，继续做你的白辽集团，我和陆墨城都没有那个精力追过去。”
“你还是那个白辽，我还是我。”
白辽看着我笑。
我继续加码。
“可能在你心里，宋如芸就是魏东河手里的玩物，靠着陆墨城狐假虎威的女人。可是你不能否认，现在绑定在我这张脸上的身份地位，可以牵动整个荣城。”
“我们本来可以做一场互惠互利的双赢交易的，你不要走错路。”
白辽又掏出一根烟，笑道：“走吧，路上谈。”
看起来像武装团的队伍收拢，不着声色地将我的后路堵死。
我别无选择。
要么自己跟他走，要么打晕了被他带走。
想到这里，我抬脚上车。白辽挑眉：“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有些欣赏你了。”
我冷笑：“那还是不必。”
白辽哈哈大笑起来，狠狠抽光烟，一个箭步跨上车：“好！”
白辽怕我有小动作，车里还有另一个人看着我。钱多多被高头大马的男人扛去了另一辆车，我说：“我要跟她在一辆车，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白辽狠踩一脚油门：“你没有选择。”
“我有。”
既上贼船，我反而出奇地冷静下来，淡淡道：“我们都知道，一旦你找到白兰淼，我和钱多多的下场就是死。既然这样，我可以说也可以不说，可以说真的也可以说假的。钱多多不在我不会开口，没有选择的人是你。”
白辽从后视镜中看了我一眼，直接停车。
身后一连串的黑色汽车随之急刹车，在江岸印出深深的辙印。
白辽拿起改造出的车载对讲机，恶狠狠地看着我说：“把你们车上的女人带到我这辆车里来！高开一起。”
说完后又对我放狠话：“她来了，你最好说实话。”
白辽打算带着我去找白兰淼，说错一次卸掉四肢其一，说错五次直接砍头。
“我们带队医了，所以放心，你会完整的享受到这个过程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显得既不是个完全的变态，也不像个普通的商人。作为变态来说，他的反应太平淡；作为普通商人来说，他的表情又太冷静。
“你跟魏东河合伙做生意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和陆墨城都对进行过调查，发现他从十几岁从职业学校毕业到二十九岁创建白辽集团中间的这部分人生是完全空白的。
李岚给出的说法是，要么保家卫国，要么亡命之徒。
好不容易有这样可以把一切伪装剥落后的对谈，我自然要抓住机会。
白辽看都不看我：“问这些干什么，该让你知道的让你知道，不该让你知道的问了也没用。”
我说：“我是要死的人了，有疑问不是很正常吗？”
白辽伸手打了一下方向盘：“少来这一套，等你死的时候再说吧。”
车身剧烈颠簸，我抱着钱多多头不小心撞在悍马车架子上，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