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衾其实已经快要气疯了,因为简郸怀孕,且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他问过,简郸不说。
每每他想要责备的时候,简郸的脸色就苍白如雪,难看至极,他不心疼吗?
才怪,他最是心疼简郸的隐忍,两天时间,他看得出,她真的在恐慌,在难受,在因为孕育这个孩子而受苦。
他不知道简郸是担心什么,才不跟他将事情全数捋一遍,唯一回答的问题,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几乎暴走。
那就是第二日的晚上,他询问了简郸一句,“你喜欢孩子父亲吗?”
简郸一开始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些僵,随后眼睫颤动,她点点头,“喜欢。”
那一刻扑面而来的窒息,他差点没受住。
简郸没有思考,而是非常肯定,自己对那个孩子的父亲有感情。
什么时候?
他为何不知道?
热恋中的人,他难道察觉不到吗?
他之前几乎每个月都去简郸那边,如果简郸真的有喜欢的人,他能不知道?
况且,况且简郸喜欢的人不是他吗?
可无论如何,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因为她的肚子骗不了人,要是不喜欢,为何会甘愿怀上对方的孩子?
他只是晚了一点点而已,简郸就不能在等等吗?
他闭了闭眼睛,“对方知道你怀孕了吗?”
说到这个话题,简郸似乎有些紧张,她握紧了手,缓慢的将视线放在他脸上,“衾叔叔,这件事,可不可以不告诉他,我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
空气,苦涩中静谧得让人心慌。
简郸看了他几秒,就不敢看了,因为他的眼神,过于犀利,她感觉自己几乎要被割伤。
薄衾心底愤怒,更多的是心疼她,“为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不告诉他?还不想跟他有瓜葛,他知道你怀着孩子吗?
知道你孕育一个孩子这么辛苦吗?知道你吐得比吃下肚子的还多吗?”
一连好几个问题,将简郸整个砸懵,她愣愣的看着薄衾。
不明白薄衾为什么这么生气。
薄衾狼狈的别开目光,侧过脸,“你不要看我。”
这两天,薄衾的情绪喜怒无常,时常就突然生气,看她的眼神深谙难懂,她都有些看不明白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能这么生气,难道是因为她怀孕?
不,衾叔叔,原本就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大抵是因为,她不听话吧。
她垂着脑袋,声音特别小,“衾叔叔,他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要这个孩子的,但是我想要,所以可不可以,帮帮我,算我求你最后一件事?”
薄衾又惊又怒,怒她居然妥协,还护着一个男人,他气得胸膛起伏,恨不得伸手过去掐着她细嫩的脖子,一了百了。
可是,他舍不得。
“简郸,你知道你在让我帮你做什么事情吗?”
“我知道的。”点点头,简郸清晰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和不安。
薄衾长长的叹气,双臂环胸,胃口全失,“为什么?理由?”
简郸脸色发白,攥着筷子的手,关节也隐隐发白颤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衾叔叔,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他,他并不知道我喜欢他,更不知道,我怀了孩子;
他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人是谁,所以我……我没理由去找他。”
薄衾内心一窒,前思后想,就是没想过,这个孩子居然是这么来的,他脸色隐隐发白,听到简郸提一次那个男人,他就暴躁一分,看着她浑身上下都碍眼。
可偏偏又自虐一样,挪不开眼睛。
要是那么轻易就能放弃掉感情,那么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委屈人?
薄衾顿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重新往她碗里夹了一些菜,“你先吃饭,别看我,我很生气,真的。”
整个快要炸掉。
他想将那个男人揪出来千刀万剐,可是,对方却什么都不知道。
简郸如此维护,他要是去查,将人揪出来了,她会很生气,会为他求情吧?
他越想越烦躁,越是烦躁心情就越是郁闷难熬,他不在乎简郸怀着孩子,他在乎的是,简郸不喜欢他了。
这两天来,她避着他,甚至不给他多余的解释机会,就算是有解释的机会,她也快速避开,他像是什么虫蛇猛兽一样,让她唯恐避之不及。
以前简郸不会这样的。
她眼底深处亮起来的星辰,能看到装满了他影子的风景,现在只剩下满腔的恐惧。
简郸从喜欢他到恐惧他,这不足以说明更多问题吗?
他在简郸这里,已经没有半点可用之处了,一股羞恼的悔意,从四肢百骸传遍全身,浑身僵硬冰冷,他厌恶这样的感觉,却又无能为力。
他想拯救自己,却又无处下手,简郸不给一套缝隙让他钻,任凭他在原地跳出一道城墙,也是毫无办法。
这两天,两人相处模式,泾渭分明,他已经快要熬不住了。
“简郸。”
脑子里千百万次的想了又想,他还是没忍住,开口了。
简郸正往嘴里吃了一根青菜,嗯了一声,抬眸看着他,目光并不坚定,有些闪烁。
“怎么了?”
薄衾,“现在两个提议让你选,你选不选?”
简郸搁在桌下的手微微收紧,摇头,随即道,“衾叔叔您先说。”
说了,才能做选择。
薄衾点点头,“第一,跟我回帝都,生下孩子,我找人帮你照顾,你该上学还是上学,孩子当没生过。
第二,那就是找到那个男人,结婚。”
简郸脸色苍白无比,愣怔了好一会儿,她才机械般的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薄衾,唇动了动。
“衾叔叔,我两个都不选,我不回帝都,不要跟你回帝都。”
她反应出乎预料的排斥,情绪瞬间就不稳定起来,她一手放在肚子上,一边暗示自己,不能激动。
可脸色的惊变,还有思想上的压力,还是让她肚子隐隐作痛,薄衾正准备说点什么,却看到她不太对劲的状态,脸色巨变,“简简,你怎么了?”
“肚子,肚子痛……”
她脑门上细细密密的汗水遍布,唇色发白,双眼发黑。
薄衾脸色闪过几许慌乱,快步过去,将人半揽在怀中,“深呼吸,不要紧张,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
简郸想,如果可以的话,这个孩子,她是不想怀着的。
太辛苦。
而薄衾因为给简郸做了选择题而万分后悔,特别是看到她一脸苍白被抱进医院的时候,这种后悔的情绪升至高点。
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凭什么在简郸喜欢自己的时候,自己任意为之,简郸不喜欢自己了,自己又耿耿于怀?
他凭什么决定简郸的人生和必须跟谁在一起?
哪儿来的立场,要求简郸跟自己孩子分开?
就因为他嫉妒?
就因为他羡慕,所以让简郸跟着不痛快?
他知道,这两天,他待在这里,简郸精神压力特别大,做什么都绷紧了神经。
这一切,原本就是他的错,小姑娘不懂,慢慢教就是了,他为什么学不会平静待人?
非得这么一家独大?
坐在长廊的椅子上,他用力在脸上挫了一把,脑子里清醒了不少。
他给周尧打了一个电话,“帮我订明天一早离开S市的机票,顺便找两个经验丰富的月嫂,到简郸的这边照顾她,地址我稍后给你发过去,工资不论,一定要有经验的,照顾人细心的。”
周尧一听这口气,就知道薄总现在有事,或者是心不在焉,他绝对是遇上了什么事了。
“薄总,您……没事吧。”
薄衾,“我能有什么事,她不愿意跟我回去,想来更愿意待在这里,她是孕妇,我不能勉强她不是?”
周尧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说点什么,他就是觉得薄衾的语气里,很委屈,也很难过。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薄衾。
想来运筹帷幄的薄衾,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我知道了薄总,我这就去交代。”
……
薄衾守了简郸一个晚上,医生只说,孕妇情绪起伏太大,对于孕妇来说,很严重,希望往后孕妇心情放松一些,不然这生孩子的时候,怕是……
不好生三个字,太过沉重。
薄衾自觉承担不起这种重任,他也不忍心让简郸每天看到自己心情不好。
如果这般,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没有了最初的模样。
简郸或许,并不希望看到他,也是,他这么糟糕的情绪,能好好照顾她才怪,简郸不想跟他有什么揪扯,才是正确的决定。
简郸悠悠转醒,看到床边坐着的薄衾,瞳孔剧烈一缩,原本想开口说点什么的薄衾,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但是他皮肤本就白皙,倒是也看不出什么来。
简郸的眼神有些闪烁,薄衾微微叹气,“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会给你找两个月嫂来照顾你,跟着家里的阿姨一起,你不能绷着心情,你要好好的调整一下情绪;
我在这里,或许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让你每天提心吊胆的,惹你不开心,我一会儿就走,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告诉我,或者不想跟我说话,告诉周尧也可以。”
简郸缩在被子里的手,猛然攥紧床单,满脑子都是薄衾要走的话。
薄衾在说什么?
她不想见到他?
不对,没有。
她想她陪着他,但是为什么他会说她不想他陪着的话来?
简郸捏紧手里的床单,欲言又止,红唇动了动,依然没有吐出半个字。
薄衾失望的别开视线,“以后,少联系吧,随便你想怎么样。”
……
简郸茫然的发呆,阿姨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两位月嫂也已经到位,可简郸的心情却越来越差,阿姨很担心,想给对方去打个电话吧,似乎也没什么立场。
因为之前那位先生离开的时候,让她有什么问题,就给他打电话。
关于简郸的,任何事。
难道两人不是夫妻吗?
阿姨又叫了两声,简郸才恍惚的回过神来,双目无神的看着她,“阿姨,怎么了?”
阿姨叹息,“简郸,你最近老是发呆,医生说,让你有时间就去楼下走走,现在月份大了,多走走,对生孩子的时候有好处,走吧,我跟她们一起陪你下去走走。”
简郸不想动,摇头拒绝,“阿姨,明天在下去走吧,我今天很累。”
阿姨却不赞同,“昨天你也说了今天再去,今天你推明天,简郸,你最近精神很差,你是不是晚上休息不好啊?”
何止是休息不好,她整夜整夜的失眠。
她就是……
不明白薄衾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薄衾不管她了,以后,再也不会管她了。
她原本已经决定说出口的,为什么没有说呢?
她只是不自信而已,担心薄衾……不想要这个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她舍不得拿掉。
可薄衾真的如她所愿,走了,她却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简郸纠结难过,却又毫无办法。
是她自己没勇气的,所以又如何能怪薄衾这么冷血?
她有那么多机会开口说清楚,可是畏畏缩缩,让误会越裹越深,薄衾的认知也越来越偏,于是,她的漠然,让薄衾离开。
现在,她又有什么资格难过?
阿姨见她情绪不高,又劝了好一会儿,简郸这才点头,答应跟着她们出去走一走。
三人松一口气。
小区环境好,简郸却无心欣赏,她憋着一股子冲动,想立刻马上给薄衾打电话,说清楚一切,可拿起电话,被阿姨喊了一声,勇气跟泄气的皮球一样,瞬间憋了下去。
她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瞬间崩盘。
……
薄衾回到帝都,马不停蹄的去了凤城,之前跟佩家没有谈好的合作,现在凤城势力瓜分,他们拿到了不错的项目。
跟这边新上位的集团也关系不错。
对方亲自到机场接机,然后直奔酒店会议室去商谈这件事。
原本对方是想要薄衾休息一下的,但是薄衾没有耽误,精神看上去也不差的样子,于是快速的决定策略,不耽误时间,直接进行商谈。
会议室里站着两个服务员,薄衾越身而过的时候感觉到有些熟悉,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