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宁愿相信这是个梦!倘若是在现实中这无疑会是一场无可逃避的灾难,他急切地想挣脱出这个梦,让自己尽快回到现实,然而它却仿佛来得太过冗长而深沉,很难轻易摆脱。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甚至怀疑自己最终能否走出这个梦,而不是被它永久吞噬?
尽管愈来愈近,那声音却始终没有降临到他的身上。除了拼命奔跑别无选择。他担心哪怕有一丁点儿的懈怠都随时会厄运加身,并被无情地撕成碎片。这种恐惧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他的心头。
天色极度黑暗,他无法确定自己正跑向何方?他甚至已感觉不到身边女子的存在。她似乎没有了声音,没有了生命,而那只时刻握着他的手也已变得渐趋冰冷、僵硬……
他暗自惊异,甚至怀疑那只手此刻已像先前梦中那般变成了骷髅。他忍不住大叫一声,希冀就此从梦中惊醒,以摆脱这种无穷无尽的煎熬,然而很快便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那只手依旧牢牢地箍着他,并如镣铐般渐渐收紧。他竟似被人箍住了喉咙,呼吸困难,举步维艰,仿佛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脚下的路开始变得崎岖不平,而且越来越陡,仿佛在爬坡。
身后那个恐怖的声音依然如影随形压迫着他,似乎离他永远只有一步之遥,堪堪已是触手可及,将其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仿佛随时随地都有崩溃的可能……
突然之间,大地开始急剧颤动,而且愈颤愈烈。他感觉就像秋风中的一片落叶,飘零凋谢,身不由己……
骤然间耳畔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地面旋即毫无征兆地断裂开来。待他反应过来,已然收脚不及,惨叫声中,径直从地缝中坠落了下去……
此刻的他正处于一种完全的失重状态,很难想象这样一落到底儿不会被摔得粉身碎骨。他无法预测命运究竟如何?只能徒唤奈何地任凭身体急剧坠落。
然而,此刻那只紧握着他的手竟开始逐渐回暖,变得柔软、温润、生机勃勃,这令他已然绝望的心灵重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恍惚中,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在他耳畔想起:“这不是梦,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后面的话语,已然听不真切,但已足令他拥有了一次刻骨铭心的感动……
果然,他很快便重新找回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也依稀重获新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回响在耳畔:“你怎么啦?快醒醒!”
他睁开双眼,眼前重又恢复了先前的阳光明媚、清香怡人。
他依旧躺在**,美丽的房主人正坐在身边,一脸焦急地望着他。他注意到,一只纤手正握在他的手腕上。
“哦!醒啦,你没事吧?”姑娘显得很兴奋。
“我……没事儿!”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判断出自己确已走出了梦境,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散发着迷人花香的世界,不久前他还一度担心自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是他所经历的最清晰的梦境,清晰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清晰得所有的场景都依然历历在目。他有理由相信这不是一个梦。
“怎么啦?还没回过神来?活人会被梦吓死?”她的神只情恢复了平和,开始取笑他。
他没有说话,望着姑娘握着自己的纤纤素手,判断着是不是梦中的那一只?
那姑娘见他痴痴望着自己的手发愣,一时大窘,俏脸一红,急忙放脱他的手腕,把手收了回去,并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将这只手压在了下面。
看着这小女子般忸怩神态,他甚觉好笑,但终于没有笑出来。
看得出,刚才的那个噩梦仍然恶魔般缠绕着他,短时间内竟是挥之不去、驱之不散。他依然沉浸在对梦境的思索中。
那姑娘危襟正座,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做噩梦了吧。本来我也在睡梦中,听你不断大呼小叫,吓坏啦,便匆匆赶了过来。”略一沉吟,脸上现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不过,直到此刻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这又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他更似坠入云里雾中。
“我是说,用我们的圣水洗浴过,怎么可能会做噩梦?真是匪夷所思、亘古未闻啊!”她的脸上突然现出了极其恐怖的神情。
她用手抚摸着长长的秀发,调整了一下心态,继续道:“再说了,我在梦中一直试图接近你,却总是不能……”说到这里,已是声如细蚊,满面羞红。
“什么?你在梦中……?你也做梦了吗?难道也和我有关吗?”他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儿,一连串儿的问题随即脱口而出。
“是这样。我……我们……我不告诉你!”再看她,早已是面如彤云,羞不可抑。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居然也变得吞吞吐吐、张口结舌。
“嗨!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吗?”他颇感失望,但从她娇羞的表情上,他已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实在不忍继续追问了。
见他焦急、失望的样子,姑娘有些不忍,随即叹了口气,正色道:“看把你急成了什么样子?好吧!我答应一定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悉数告诉你,帮你恢复记忆,这总算可以了吧?不过,你首先还是要积极配合,把刚才所做的梦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讲给我听,而且务需全面翔实,最好是一字不落儿!听清楚了吗?”
“我的梦……?”他依然迷惑不解,“这又是为什么?”
“先别问这么多。总之,这很重要!”姑娘一脸认真,却又有意无意地卖起了关子。
“好吧,我就讲给你听。”他再度陷入了对适才梦境的恐怖回忆之中,“你走后不久,我就睡着了。然后,一个可怕的梦境拉开了序幕:我梦见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是谁?”那姑娘情不自禁打断了他,忽又感到失态,“对不起,请继续讲。”
“干嘛老打岔儿,讲到哪儿啦?”他有些“不快”。
“是有个女人走进你梦里啦!刚开始讲就记不住,什么脑子?而且还尽做‘春梦’,也不怕羞!”姑娘脸色一红,忍不住笑了出来。
“别嬉皮笑脸的,我也不想这样啊!那个女人……她自己要进来,我有什么办法?你再强词夺理,我就不讲啦!”他故做恼怒。
“好啦,好啦,我真心向你赔不是啦,下次再也不敢啦!好哥哥,你就讲嘛!”姑娘一边讨饶,一边仍是嬉笑不止。
她的一声“好哥哥”把他叫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全身的毛孔都似张开了一般,尴尬之余却也好不舒畅。
在这样春意融融的氛围中,他哪里还能再有丝毫的恼怒之意,只得稳定一下情绪,继续着他的梦境:“那女人进来后,就坐在了我的身边,然后就……”
他的脸渐渐红了起来,突然觉得有点讲不下去了。
“然后就怎样啦?”明明见他羞于启齿,姑娘却依旧不依不饶地穷追猛打:“快说,快说,老实交代!”
他的脸憋得通红:“凭什么要交代?我招谁惹谁啦?你一个大姑娘,干嘛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而且还总是津津乐道,不是幸灾乐祸又是什么?”
姑娘渐渐收敛起笑容,正色道:“要知道这并不是你个人的隐私,你的梦对我来说同样重要,你无权保留,否则对你、我二人都是绝对不负责任的!”
他不解道:“不过是个梦,会有如此严重?况且我自管做我的梦,与你何干?”
“你问得好,确实就有这么严重。而且不仅对你自己,对我来说,干系同样重大,因为这并不是一个梦,而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实!”姑娘道,“目前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我自然有被你的梦境笼罩的危险。我们俩儿就像是一根棍儿上的蚂蚱,出了状况谁都跑不了,相互之间多讲点儿责任好吗?”
姑娘的话令他大惊失色。他起初以为是在开玩笑,为此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从她严肃、充满焦虑的表情上看,似乎绝非一味故弄玄虚般危言耸听。他开始有些糊涂了:“这怎么可能?梦境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