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了只几步,周围便一片昏黑,瑶依下意识去怀里摸那焰湖龙珠。在这阴冷潮湿的鬼地方,龙珠就像小太阳,让瑶依紧绷着的心一点点舒展开。她知道龙珠是能在黑暗中发光的,但她也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吧龙珠拿出来,身后那只高深莫测的鱼怪必定会心生邪念……
瑶依咬了咬牙,那龙珠依旧躺在她的怀里,纹丝不动。
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一些杂音。瑶依努力辨认着,这里面似乎有水声,还有人交谈的声音。
“我都和你说过了,这个地方和地府有一段路是并行的……”
“到底是哪一段?”瑶依下决心要弄清楚。“就算你不愿意说,至少要让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说。”
鱼怪说,“这个么……你这个位子的小仙子是不该知道的,这事关地府的秘密——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这样看来还真是不好问。可是真的就瑶这么听凭这怪物牵着她们的鼻子走吗?
鱼怪似乎并没有把瑶依心中的纠结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事,仍然在那里自顾自地说,“这条通道的不同寻常神龙也不见得知道,他这千百年来最大的失误就是没和地府的人搞好关系,不然……”
“不然如何?”瑶依觉得这怪物显然话里有话。
“不然……我们也不会就这么不……不跟他混了。”鱼怪哼哼哈哈的,把话头应付了过去。
小棉忽然一声尖叫,瑶依立即感觉自己一只胳膊上酸痛无比——小棉竟象个小猴子一样整个吊在了她的左臂上。
瑶依还没来得及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就看到黑暗中有几点细小的光点,正怯怯地盯着他们。这些光点多数是蓝色的,也有一些是红色的,看上去都象是被黑暗囚禁了太久的野兽,正跃跃欲试。
瑶依早猜到鱼怪会给她出难题,她没有惊慌。小棉紧紧拽着瑶依的袖子,一动不动。
鱼怪看瑶依没有什么反应,他自己倒有点乱了,忙解释道。“这时间之塔有一部分和地府相通,地府……有的亡灵……可能会跑进来……”
“怎么?这样的事地府不管吗?”瑶依先是一惊,跟着却苦笑道,“我明白了……这也难怪!”
这一路上碰到的种种怪事和知羽从前对瑶依说的只言片语在她的脑海中盘旋。渡云阁里是有猫腻的,这谁都知道,在渡云阁里玩猫腻的人都是从地府升上去的人。地府,这个十万分重要,却谁都不想提及的部门,谁能说清楚它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知羽肯定知道这些乌七八糟,他的抱怨和逆反并不是空穴来风。
“这些家伙在这个地方,赛莲知道吗?”瑶依问。
“这个么……应该是知道的吧?不过她对这些和她没有关系的人没什么兴趣,这群家伙跑到这里来应该不是她安排的,她只是不过问这中间的事罢了。”
瑶依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心平气和地问,“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鱼怪和小棉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一时间都傻了。
那些光点闪烁着,一个粗糙的声音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瑶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转身一让,指着那鱼怪说,“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焰湖神龙的部下,是天界的神兽,就算是天庭中的高官也要让他三分!”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私语声。鱼怪也慌了,却说不出什么来。瑶依回头小声对他说,“你本来就是,如果帮天庭立点功,以后也还能是……”
“你们怎么证明?”有一个声音冷冷地问,“我们不能随便相信别人。”
瑶依下了下狠心,掏出了焰湖龙珠……
在龙珠的光芒下,他们看到无数张扭曲的脸,那是无尽的岁月和苦难雕刻而成的,但是在龙珠照耀的地方,所有的面容都透出惊奇和希望。
龙珠一闪,又回到瑶依的怀中。
“我们认识这个……我们可以相信你们!”
在黑暗中,那些光点慢慢在瑶依面前聚拢。在这个过程中,鱼怪一直盯着这个白衣仙子。他慌了,这一次是真的慌了。
“你要干什么?”鱼怪最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瑶依说,“帮助他们,就像帮助被赛莲囚禁的亡灵一样。这对你也是有利的,你忘了吗?”
有一声音问,“离开这里,你们能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去呢?”
“这个……”瑶依想了想,说,“按说你们是不该被放到大街上没人管的,但是……你们是从地府到这里来的吗?”
瑶依问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鱼怪几乎当场就傻了,但是这问题已经问出来,就不可能再收回去。那些闪烁的光点跳跃起来,争相发出古怪的声音。这些声音里有很多已经沉默了几百年,这一开口,说出必定是尘封已久的隐情……
知羽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赛莲慢慢转身,背对着他们。
那个通往地府的洞象就在他们面前,它静静等待着。知羽摊开双手,他的左手上是那个破碎的瓷娃娃,右手上是娃娃的珍珠。
“那你还想不想知道如何击碎这珍珠?”知羽问。
赛莲没有转身,只是说,“知道了,不知道,结局都是一样的。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知羽愣了片刻,慢慢收紧了右手。“赛莲,这赌局是你设的,最后你又不要了……”
赛莲听出他话里有话,低头不语。
瓷娃娃看着知羽,那眼神似乎在说,我想回家,又似乎在说,就这样了吗?那颗珍珠这个时候变得无比温润,象一个小小的月亮,娇柔地躺在知羽的手心里。
知羽想了想,走到赛莲身边,去拉她的手。赛莲的手冰冷如从前,死死攥着拳头,她依旧不看知羽。
“你别这样,我没别的意思。”知羽这么说着,却觉得心如刀绞。他举起那颗珍珠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这个,我想让你留着……”
“那我的娃娃呢?”她终于说话了,居然还带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娃娃……”知羽长出了一口气,一字一字说,“只要你等,娃娃会回到你手上——”知羽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赛莲是个聪明的女子,她没有深究,只是迅速地安静下来。“陶知羽,我老实告诉你,这塔离第二次坍塌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还是抓紧时间走人吧……我知道瓷娃娃你也不能留在身边,那就把那珍珠留着……”
知羽迟疑了一下,说,“不行,你还是得告诉我你最后会怎么样。不然我大老远跑来难道是帮你拆房子来了?”
赛莲却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不但能自保还不会连累你。”
知羽沉吟半晌,“能告诉我吗?”
“不能,”赛莲冷冷地说,“我们现在各为其主,说到底是敌对的关系,我的事你不好多打听吧?”
知羽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
谁想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一连串重物落地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伴随着这串声响,还有些个古怪的呻吟声一起掉下来,一时间知羽还以为回到了地府的大刑堂里!
知羽和赛莲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扑向这个空间的一个角落。知羽只觉得一阵烈风迎面刮来,整个通道里都回荡着古怪的声音,知羽几乎睁不开眼,他抓住赛莲的肩膀大声问:
“怎么了!”
“有人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赛莲的语气恨恨的,“不知道是瑶依还是那个小丫头……”
“不是有那条鱼怪跟她们吗?”瓷娃娃说,“她们不懂什么不该动,他难道也不懂吗?”
知羽说,“瑶依大约是不信任他……也难为她们了。”
赛莲却说,“谁知道呢,谁知道那个怪物又想耍什么花招!”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好想个办法!”知羽几乎是在喊,但他听不到赛莲的回话……
不管赛莲因为什么不回答,知羽都不能再这样凭空等着。他迅速地调整思维。他所得到的信息已经很多了,如果能冷静下来理出头绪,未必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地府和时间之塔之间有着复杂的关联,但是这到底是怎么样的关联呢?除了赛莲、红眼睛和鱼怪,还有没有人知道这中间的秘密?知羽很自然地想到,地府的高层会不会有人知道时间之塔的这条特殊通道,甚至和红眼睛有特殊的联系……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地府里藏着的秘密只怕不会比时间之塔要少,而知羽平时看不上眼的那些大领导也不只是不敢事实招人烦这么简单的了……而如果这个假设成立,他们派知羽来调查时间之塔可就另有深意了!
知羽心里正乱着,忽然听到瓷娃娃说,“你到地狱里看过吗?”
瓷娃娃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知羽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她举到了自己的肩头。
“地狱和地府并不完全一样……”知羽回答,“地狱隶属于地府,是亡灵上刑的地方,那里没有我们的事情,我当然不会经常去。不过也去过。”
“那你有没有见到过那些犯了重罪,却暂时无法判定刑罚的亡灵?”
“你的意思是……”知羽心下一凉,他知道瓷娃娃的意思了。
地狱里有一个很特殊的牢房,专门用来关瓷娃娃说的那类亡灵。按说那一个很有几分机密意味的部门,知羽就算是冥使也不该去看的。但是有一次他替秦墨昭送一份特殊文件,正好经过那里,巧的是那一班的看守居然喝高了,大开了隔离通道的门在那里和亡灵斗嘴。知羽当时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情况,只是觉得好玩,就凑过去看了两眼。那些个亡灵个个披挂一身的锁链,数都数不清楚。他们一个个眼睛发绿,充满仇恨地盯着那个不着调的看守。如果不是还有牢笼的拘束,知羽确定他们会扑上来把那看守撕个粉碎。
知羽也知道,有的事情他不该多问,所以没有过久地逗留。第二天那个看守也下地狱了,大家还议论过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