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想错了,这镜子的规律和十年的时光固然有联系,但并不是这么简单的联系。那一层,我不避讳说,我们其实是侥幸离开的。因为我让小棉从所有的镜子后面跑过去,为的只是将她的影像印入镜子。她的影像确实印入镜子了,我们是阴差阳错地走出去的。小棉作为凡世之人的温热气息帮助了我们,就在我们不知道这还能有用的时候。实际上,那面对的镜子需要这样的气息,然后才能映出它潜在的景象。你该知道的吧,那镜子中出现的应该是你欧阳赛莲十年后的样子!这就是第一件奇怪的事情。”
知羽又说:“第二件奇怪的事情是关于米新的。我发现你对关押米新的场景似乎分外关照,你在我们见到米新之前现身了。虽然米新是被穹麻菊的阵法给管束住的,你仍然没有必要特意出现。你为什么会出现呢?是你要看我的笑话吗?还是另有什么原因?直到现在我也不相信你是个喜欢看别人笑话的人,那不该是你。”
“第三件事我也说不清楚到底什么地方奇怪,因为我也还没有完全想通。”知羽眼中闪烁,“我总觉得禁锢欧阳教授和唐主编的地方有什么不对劲,至少是与众不同——我也只是有了一些猜测。”
“原来你也有想不通的事情?”赛莲意味深长地说,“我以为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这倒让我有些意外。”
知羽说,“我当然不可能什么都知道——谁都不会没有疑问。关于你的事情,也许只有你自己知道最后的答案,我们不是早就说好的吗?”
赛莲双眉微蹙,不知在想什么。
那颗珍珠在两人的对话间终于变得平静而安逸。受了伤的瓷娃娃不知什么时候倚在了旁边的栏杆上,一双大眼睛幽幽地望着两人。
赛莲听到红眼睛的声音,她知道他离自己非常近,他在看着自己,在看着关乎他利益的一切。赛莲从心里升起一种厌恶,这感觉让她几欲放弃。但是她想起之前和红眼睛承诺的事情,于是压抑着对知羽说:“说下去——至少告诉我前两件事情你是怎么分析的。”
知羽点点头,“沙雨萌的那些镜子让我晕头转向,我确实不太清楚其中的规律。实际上我那时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那镜子是用什么做的?是依照什么做的?后来想想,那些镜子真像是什么东西的纺仿制品。我在塔底的时候就怀疑你手边的镜子是……只是这有些离奇,我也不敢擅自猜测。”
“那镜子正是你所猜到的那一面镜子。”赛莲淡淡地说,“神兽确实能弄到那面镜子,如果他甘愿依靠魔道的力量。”知羽不用说,她知道他想到的是哪面镜子。
“我现在不怀疑这个。沙雨萌的那一大片镜子正是你依照那一面镜子的结构仿制的。那些都是小巧的赝品,最大的区别也许是大小,沙雨萌的那些镜子其实是很小的,小到只能容纳下她一个人的血。而你留作己用的那面镜子,我不用说了吧,那几乎是一片血湖。”知羽慢慢道,“你是个善于观察的人,你发现了那镜子特殊的结构,于是你萌发了用镜子囚禁沙雨萌的念头。你用的不是一面镜子,而是好几面。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好几面镜子刚被做出来的时候实际上是一面镜子,只是你按照一定的规律把它给拆开了而已。这所谓的规律是什么呢?无非就是一个人的两面。我一开始的分析错就错在我以为你是吧沙雨萌先关进刚仿制出来的那一面镜子里,然后再把这一面镜子连同沙雨萌一点一点地拆开,最后拆成一大片镜子。”
赛莲确实不是这样做的,而且她一开始就知道,这片镜子的阵法可能会让知羽有所误解。
“实际上,你是先把镜子分成了无数面,又把沙老师的亡灵也分成了无数面,然后以一种对应方式把分解开的不通面分别放进不通的镜子中。我不知道这种对应关系是什么,但是我不怀疑这种对应关系的存在。我本以为这镜子和沙老师被分割的灵魂是同时产生的,实际上,这些镜子可以说完全是独立的存在的。如果沙雨萌的灵魂从镜子里被剥离,这些镜子一样是独立的,一样拥有特别的用处。”知羽眼中闪烁,“我想我已经知道那两面充当了通道作用的镜子各自象征着什么了——想清楚这一点,才能解释我所看到的,我……”
“我知道了,”这个时候赛莲突然说。知羽看了看她,赛莲的神情让他沉默,片刻,知羽对赛莲点了点头。“那也就不必多说。”
“至于米新,”知羽说,“我想你定然是在他那一层藏了什么。说来这塔虽然是用来关押亡灵的,但是不同的部分和层次间定然是有所联系的。塔的结构就是如此,想要达到围困回忆的效果,就必须修这样的一座塔,你不能再结构上挑剔。这塔看上去很大,实际上又怎么样呢?有些空间是必须要留出来的,有些则总是装着东西——你这座塔要维持运转,需要的东西也不少吧?这么一来,你关押亡灵的地方实际上是很有限的。这也就是说,你有可能会动用一些并不适合关押亡灵的地方来制造囚禁米新的幻境。我留意了,你在关押别的亡灵的地方用的都是比较常见的法术和材料,而且场景的设计应该都是按你的想法做的。那么为什么偏偏是在面对米新的时候,你这么懒,把一切都交给穹麻菊的规律去呢?由穹麻菊做出的幻境,场景什么都是无法由施法的人控制的。当然,这样的办法也够让米新吃苦头的了,但是我觉得这并不能让你满足。依你的脾气,如果真的要报复,那必然是要自己动手的,要不然别人自然而然倒了霉,你兴许还会觉得没意思。你要么就自认倒霉,要么就狠狠地闹一把,将就?这倒不像你做事的风格。”
知羽说,“所以我猜,关押米新的地方大约是和塔的地基相连的一处枢纽。”
“怎么?”赛莲略有惊诧,“莫非你连塔基里的事也摸清楚了?”
“清楚二字不敢当,”知羽说,“我也不过是略知而已。你的这座塔是隐藏起来的,凡世之人看不到这个地方,天庭地府查不到这个地方,你站在塔顶上却似乎能看到不知道你存在的一切人和事物。那么这该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的塔建在了什么样的地方,让它能有这样的奇异之处?”
知羽说,“一路看过来,我能看出这一座塔其实是个空中楼阁。我说它是空中楼阁,是因为这座塔本身是由重叠的阵法支撑起来的,那些建材,时间流也好,各种石砖也好,其实都是构成阵法的一部分。这也就是说,这塔本事其实是没有依附的,这空中楼阁何以呼风唤雨?当然还是需要一个庞大的法阵来定神,这样的法阵多是设在地下或者水下的,按说不应该和上面有太多的联系,但是你这塔却是个例外。”
赛莲当然知道这个例外指的是什么。
这真是一座到处都是玄机的塔。
鱼怪带着瑶依推开了几片看上去再平常不过的瓦片,然后就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几乎和管道一样的小通道。走着走着,这通道渐渐宽敞,却也越来越湿润。很快,瑶依就走在了漫起的水雾中。
就在这个时候,在瑶依的追问下,鱼怪开口了。
“好吧,我都告诉你。”
水汽越来越重,瑶依渐渐觉得自己是在独自行进。她本不是刻意要求鱼怪把一切都招出来,但她这个时候需要有人和她说话,这个鱼怪能和她说什么?说别的瑶依还怕他会耍花招,那就说些个和塔有关的事情好了。
瑶依又如何知道,她听到会是怎样另人惊讶的事。
“这座他的塔基和他其实有两个相连的地方。一个当然就是塔底,另一个和关押着某一个亡灵的幻境相连。”
“怎么?”瑶依问,“这也是赛莲的设计?”
“这个和她设计不设计没有关系。”鱼怪说,“这样的格局是一种必然。原因很简单,这塔基里不只有个阵法,还关着我。塔基里本就是一些烂了的东西呆的地方,哪里能容得下有灵性的魂魄?所以他们必须给这个他基设两个通道,至少瑶有一头是通向一个相对开放的地方,这个地方要能让我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却不能把我给放跑了。”
“这也就是说……”瑶依南岸喃喃道,“这也就是说,他们需要把这个门开在一个他们掌控范围内的地方,而且……”
“而且,”鱼怪接道,“而且这个地方也要有特殊的结构和阵法。”
瑶依不明白,“你说另一个出口和关押亡灵的一个地方相连,这可能吗?我见过她关押亡灵的个别地方。她用来制造幻境和囚禁回忆精灵的那些法术能管住你吗?”
“我也没去过她制造的别的幻境,”鱼怪说,“我只知道从另一个出口出去,进入的就是穷麻菊的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