埙手上几乎把持不住,千梭愿的破空之声连连受阻,那些大白鼠似乎越打越多,两人放眼望去,整个大厅里全是涌动的白色皮毛。而朱焦和季航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揪着领子挂在了房梁上!
埙看到他们惊愕的表情,他知道那两个“居高临下”的家伙只怕是看到了更恐怖的东西。这个念头一出,他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气味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散发出来的,充满了腐臭和辛辣。
赤奴对埙和瑶成此刻的脸色很满意,“也好,看你们这个样子大约也闹不久了,不如我来告诉你们,也让你们消失得明白点。”
矮子向前探了探身子,一字字说,“我的这些白鼠,自杂配出来以后就直接喂了落魂散,再在忘川里泡上十三天,方来为我效命……哎,你们说,我这个主意是不是天才极了?”
确实很“天才”,这样的办法也就是这个怪物能想出来。
赤奴最后造就的,是一种介乎僵尸和蛊物之间的东西。落魂散会将魂魄消融掉,让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变成冰冷的僵尸,而被喂了落魂散的身躯放到忘川水中,通身血管又会产生可怕的毒液。这种练就怪物的方法即便是埙也只是听说过,谁想这赤奴竟借着权利之便,真做了出来!
千梭愿上凝结的血渍开始呈现厚重的紫色,在大厅的暗光中显得无比狰狞,而瑶成的仙剑也渐渐暗淡了下去。飘乎乎荡在房梁上的两个人,季航早就被这个阵势吓晕过去了,他也没见过赤奴的这支秘密兵团。而朱焦则不甘心地干瞪着眼,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这怎么办?
埙也好,瑶成也罢,都不愿承认自己已经陷入了被动。这个时候,埙想到的自然是重月和神龙,还有神龙的那句,你终究还是个孩子……
瑶成本以为这样的时候他想到的自然是师傅茗远真人,但此刻师姐瑶依的模样却浮现了出来。她现在也是生死未卜啊……瑶成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和一同修炼的师姐从没如此同命过,尽管他们同在仙山上修炼了几百年的光阴。
白鼠源源不断地扑上来,因为皮毛都被撕破,那些令人作呕的毒气散发了出来,瑶成只觉得眼睛一片昏花。他只剩下不停地挥剑了,动作坚硬,似乎是机械化的。埙的处境没有那么糟糕,却也是疲于应付。他只能尽量往瑶成这边靠一靠,两人好歹照应一下。
却不知道能照应几时……现在想起来,他们果然是仓促了。埙苦笑,当年神龙的那份深思熟虑里似乎透着窝囊,最让埙卡不惯,现在才切身体会到这位长辈的难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点晚了……
这为仙人看起来司职不低,办公的地方却狭小而偏僻。茗远真人跟着他转了好几个弯才进屋。屋里又全是书,椅子一共就三把,其中一个还有点要散架了。
那人很自然地笑了笑,“我们现在办公环境就是这样,您别见怪。”
我有什么好见怪的?茗远真人眼见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后生,自然觉得他见识没有自己的多。茗远真人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直说,“阁下有什么问题请问吧。”
“我倒也没有什么问题,”那人说,“只是请您把刚才那份资料给拿出来。”
“那些东西不是都递上去了么?如何还跟我要呢?”
“您没明白我的意思,”那人慢慢说,“我说的是那份被单独挑出来没交上去的资料——就是您刚刚在看的那份。”
茗远真人微微一怔,“阁下既然知道这个我不打算往上报了,为什么还要追着问呢?是不是先说说清楚的好——”
那人倒也不避讳,“我想问这份资料,因为我知道这个和三生石有关。天庭和龙族有过一些积怨,我们需要了解一些情况。”
这话说的含混,茗远真人问,“怎么,天庭难道还记仇了不成?再说瑶记仇好像也不该天庭记仇吧?这事情倒也荒唐,不知道天庭里的那些老古董如何想的。”
那人见瞒是瞒不住的了,只好实话实说,“其实是这样,天庭和龙族的结怨一直没有消除,而神龙又多年不和天庭往来……天庭里确实有些人在担心。另外最近神龙给以个地府的小人物说了情,那人偷学邪术的事情却还没有着落……”
茗远真人明白他的意思了。“那你们到底是不放心神龙,还是不放心出走的陶知羽?”
“这样说吧,”那人沉吟片刻,“其实赤奴的事情天庭也有人在查,只是四下捕风捉影的,拿不到确凿的证据。我们并没有想过要去查他原先在地府时候的事情,谁想那点底叫齐组长给摸出来的,我们本来也要拿他呢……只是这些日子查这个赤奴,还牵扯出别的事情来。”
“哦?”
“我们知道了血杀本是神龙的手下,而陶知羽和神龙的关系似乎很好……您要知道,那些恩怨尽管过去很多年,龙族却并没有忘记什么。龙族嫡系现在也不愿和我们有过多的往来。”
“这样说来,你们是怕龙族再有杀上天庭的举动?恕我直言,我看天庭这么长时间不动赤奴,只怕还是想借他的手来制住龙族。”
“天庭也知道总这样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赤奴是个小人,小人不能用久了。小人其实是成不了事的,小人只能坏事。这些事情想有个了解,还是要让天庭和龙族言和。我们倒不指望龙族象早先那样那天庭当自己人,只求大家和和气气的就好。”
天庭到底还是惹不起那些上古贵族的,更不用说什么连根拔了。
“如此说来,天庭的求和还是没有最后决定吧?要不然阁下也不会单独来找我聊。”
“正是。”那人点头,“天庭主要是被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闹得有些疑虑。大家不知道龙族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特别的举动,所以一时间都不敢轻举妄动。我找您也就是想了解了解,我猜得出那份没有递上去的资料和天庭原先的一些过失有关系,我是想知道天庭到底将龙族伤到了哪一步……不瞒您说,调查了这些年了,我想还是很清楚神龙的性格的,我想我看一看就能知道神龙到底会不会报复天庭。”
他又说,“这办法听着可笑点,但是上面不愿把天庭当年的丑事不加保留地告诉我们,弄得我们也只有抓瞎。想来想去,我看也只有自己偷偷摸摸弄出点真消息来,兴许还靠点谱。上面要我们拿出个想法来,我总不能连蒙带猜的吧?”
茗远真人认真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后生,他这才发现这个人的眼睛似乎很亮。
茗远真人慢慢道,“既然如此,那么我来说你来听,可不是一样的?反正这资料我也看过了……”
那人略顿了顿,便说,“也好,您请吧——”
重月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重罪呢?重月就是上辈子欠这海螺的,这海螺跟着她从小折腾到大,到了也没让她安生。
当年神龙带领龙族撤离天庭,已经打算将那从赤奴手中接过的海螺找个合适的机会销毁掉,却被重月拦住。
“她也是无辜受了牵连。我们这样对她已经很残忍了,说什么也不能让她为我而死……”
神龙本已经铁了心,只是重月说这话的表情太象那已离开的翼蓝,这让神龙难以拒绝。于是他们重新找了一个地方将那海螺镇住。光阴就这样平静地划过一大段。重月本就大了,已经独自在雨花潭中居住,她和埙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经常缠着神龙。经过一番波折,神龙也变得沉寂,更是深居简出。于是他们变得更像邻居而不是亲人。
于是当神龙直到了重月那个惊人的计划时,一切已经没有了挽救的余地。
重月不想永远亏欠那海螺,她在焰湖收集了各种千年草药,回到雨花潭中炼造消解毒性的丹药,希望能将海螺救出苦海。却也是这重月如翼蓝一样好强,偏偏从小就背着心事,什么都不愿意同别人商量,加上她也不擅长收拾这些草草药药的,跟前也没人照应,最后真闹出了事。
这一日,重月照常将海螺捧来,先泡在一盆加了云仙草汁的木桶里化解表层的积怨,再喂她服下新炼制的丹药。这看上去本是出不了差错的,却不知重月的新药里有一味纱衣散正是和云仙草犯克的药材,于是这丹药一喂下去海螺体内的邪毒非但不减,反倒全被激了出来。谁想这一下非同小可,竟连神龙的鳞也压不住了,最后是匆忙赶到的埙甩出了先前缠着紫月宫主从冰井里拿出来的千梭愿才将海螺逼退在一个墙角里……
一向慵懒散淡的天庭这一次的消息真真是绝无仅有地灵通,此事过去不多时,天庭就判了重月一个私自炼造养育巫蛊的罪名。巫蛊那是邪道里的东西,这个罪名和与邪道串通相比也就轻那么一点点。这审判来得匆忙,但凡明白一点前因后果的人都能看出这中间的做作和幸灾乐祸。天庭怕是就等着这么个机会好拔掉眼中钉肉中刺也未可知呢!
“逆贼混物之后,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庭里的那些老古董振振有词,“这样的孽障留她做什么?倒是早早地判下来,早早送她投胎去才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