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娃娃一旦藏好了,朱焦就不会再回过头去找。他会做出一副根本不知道渡云阁还有这个小院的样子。但是与此同时,他也需要让别人知道瓷娃娃在自己手上,这样他把那瓷娃娃藏起来才有意义。
朱焦并不担心自己的行踪太过隐秘,实际上,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走进渡云阁,上面总有办法知道你的不少事情。朱焦现在就等着别人来找他,来和他针对这个珍贵的瓷娃娃讨价还价了。朱焦长长舒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这一回十有八九还是能走运的。
时候不早了,朱焦从小院出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又从渡云阁的正门走了进来。
季航果然等在那里。
这一次是朱焦主动迎上去和季航打招呼,季航倒象是愣了一样,只盯着大胖子的脸不说话。朱焦知道,他在研究自己的表情——无所谓,反正朱大爷满脸的坠肉早把表情给淹没了,看也看不出个一二三来。
“老季,你太客气了……不就这几步路么,我自己来来回回也很多次了,哈哈哈哈……”
人家已经开口了,季航也不好不说话。“看你说的,我来欢迎欢迎你也是错了?难道你不想见我?”
“那哪能呢?”朱焦说,“我这不是受宠若惊吗!”
两人一路嘻嘻哈哈地试探着对方,朱焦心里全是官司,却不愿意自己先说。季航看来看去,觉得等不及了,进了朱焦的地盘,他便先把话抖了出来——
“朱大爷,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和你绕来绕去的了,我今天特意迎着你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朱焦自觉掌握了主动,开始打哈哈,“老季你干吗说得这么吓人?我刚回来,你就不能先和我讲点轻松自在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轻松自在!”季航看出朱焦在装,当场就是怒火中烧,“我直和你说了吧,上面对咱们有二心啦,他要重用梁奇,把咱们扔一边去!”
不是来要瓷娃娃的?朱焦一听竟真的傻了,“什么?这……这是从何说起?”
季航把朱焦不在时渡云阁里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咋呼了一番。朱焦沉默片刻,说,“这倒是有些奇怪……难道他想把我们洗掉,让梁奇成为他最亲近的人?”
季航说,“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这还真不是不可能。”
两人都沉默下来。
说来也巧,季航和朱焦其实都是很有些自危意识的人。尽管梁奇的事来的突然,他们之前却都有过前途难料的伤感,只不过季航只在一瞬间想到这样的事,而朱焦却有些时刻提防的意思。在他们平时的闲谈中,时不时也会为这个小小地唉声叹气一下。这一叹气,难免就要一起合计合计出路,尽管以往那都是半开玩笑地说说。
说到底,季航是个没有太大本事的人,他在这个位子上还不是因为上面那是他的亲戚?至于朱焦,尽管左右逢源,实则背后干的坏事太多,哪能保证一件一件地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上面要是不想要他们两个人了,那还不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吗?
朱焦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思去炫耀自己拿到了瓷娃娃?只压低声音问,“这个……你可有办法?”
季航冷哼一声,“我把杨雪舟给关了——”
“恩?他回来了?你关他干什么?”朱焦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关他的时候没事,关了他了,就有事了。”季航诡秘一笑。朱焦恍然大悟。
朱焦也好,季航也罢,之所以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有那么深的恐惧,还不是因为他们的劣迹被他掌握得一清二楚,而他干坏事从来不给他们留下把柄。现在他们两个感觉快要大难临头了,却连个救命稻草都没有——那也没关系,真的没有,捏造的还不能有吗?
梁奇让杨雪舟去焰湖找三生石是为了支开这个二百五,所有的人都认定那块三生石不可能在焰湖,但是难道就不能有意外吗?毕竟,那块三生石到底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然而季航忽然捶胸顿足,“不过说实话,这个杨雪舟身上能编出来的东西还是太少了点,一块三生石而已,只怕还不够吓住人家的……哎,要是有……”
“要是有什么?”朱焦问。
“要是有重月龙女的瓷娃娃,事情就好办多了。”
朱焦刚要附和却想起什么,先问,“这个行吗?瓷娃娃也好,三生石也罢,不都是和陶知羽有关的事情吗?这个分量难道还有所差别?”
“这你自然不懂。”季航的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咱们这位大人物和重月龙女早早地就打过交道的,说起来倒巧,他们两个算是老对头了,只是有些事情年头太长,大家都记不太清楚了而已。”
朱焦愣了,“你的意思是……他,是……”
季航只是笑。
朱焦怎么也没想到,带领他们干坏事的这位高层竟然还是个传奇人物!自朱焦在他手下做事以来,面见这位领导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而且总是远远地看不清楚。他一直惊叹于这位大人物的谨慎,这可是不给人留下任何痕迹的习惯。
现在看来,他并不仅仅是不想给别人留下痕迹,更不愿意让从前的恩怨找让门来!
“既然这样……”朱焦沉吟着说,“那我们把事情做到什么份上?”
“这个么……一开始自然是能拖就拖,先把他要挟住再说,等到后面……”
“这样只怕不行,说起来他的脑筋还是比我们好使。我们要是想制服他,只有快刀斩乱麻,拖沓久了反倒对我们不利——”
两人沉默片刻,互相看了一眼。
“那什么时候开始?”
“越快越好……杨雪舟如何处置?”
“反正抓都抓了,就不能放出来,对他倒不用太客气,反正是好收拾的。”
茗远真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徒弟瑶成到底在干什么,他只是觉得这孩子这段时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而且经常往外跑。老神仙训斥过瑶成,但是他并不是十分担心。瑶成和瑶依虽然同样倔强,但是年纪小些的瑶成毕竟还是更听话些,也不象他师姐那样争强好胜。
茗远真人只当他是因为瑶依的事情心里不舒服,只想着过些日子自然会好的。时间会教会一个人很多东西。
老神仙却不知道,瑶成认识一个叫埙的红衣小王子。
这一日老神仙并不是往渡云阁来的,他是要到和渡云阁近邻的另一处天庭机要去问些事情,瑶成照例陪着他。他们在浩繁的卷帙中呆了些时间,瑶成开始连连打起哈欠。
算了,这孩子前一天就没睡好,再者这古籍上的字眼生涩难懂,与其让他在这里放瞌睡虫,倒不如遣他出去走走。自从瑶依去了时间之塔,茗远真人对瑶成就有了几分宠溺。
瑶成应了,自己退出去,不一会儿脚步声就传远了。
走出去的瑶成远远张望了一番,直往渡云阁过来。但是他并没有走正门,而是找了一处墙角,三两下攀爬,竟翻过好几重院落。那些走来走去的仙人或捧者书卷,或两三交谈,居然都没看见他。
在一处屋檐下藏定的瑶成稳了稳心神,从怀中拿出一枚小巧的钥匙,另一只手摸索着找到一个锁眼。
这屋檐下竟有一个夹层——瑶成小心翼翼地开了锁,猫儿一样地爬了进去。
果然和齐安安说的一样,这屋檐下的夹层里大有乾坤,弄得简直和迷宫一样。根据齐安安的推测,这个夹层可以通向渡云阁里的任何一个房间。难怪那个家伙对自己的手下人能那么了如指掌,想一想真让人毛骨悚然……
忽然,瑶成不动了——他看见前方有一双小小的红色眼睛,正盯着他!
那眼神怪怪的,象老鼠一样怯,却有着豺狼的狡猾,那是什么的眼睛呢?瑶成再一想,不对,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些小畜生?别说天庭,就是凡间的深宅大院也不该出现这样的一双眼睛……
正在犹豫间,那双小红眼睛一闪,那个小畜生飞快地跑掉了。只是那声音好奇怪,不是小爪子和地面摩擦的沙沙声,也不是轻快跳跃的扑簌之声,而是吧嗒吧嗒的,象是一串水珠飞快地落在地面上。
瑶成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却听见一个声音冷冷地说,“天花板上面的那位客人,还不下来坐吗?”
话音刚落,却听一声轻响自脚下传来,瑶成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重重地落在了地上,而那天花板竟在他落地的一瞬间自动愈合如初!
瑶成浑身酸痛,他咬着牙慢慢爬起来,赫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空旷的大厅里。这大厅华丽非凡,金碧辉煌,陈设豪华气派……他从没听别人和他提起过渡云阁还有这样一个大厅。这是什么时候修建的,为谁修建的呢?
似乎是听到了瑶成心中的疑问,笑声从前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