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依看了看瓷娃娃,又看了看知羽,一时间不知道该盯着哪个瞧。知羽看到她本已苍白的面色黯淡下去,白衣仙子最后将双唇咬得没了颜色,愤然转身走开。
“她哭了……”瓷娃娃小声说。
知羽似乎愣了一下,淡淡道,“她是该哭一哭了,别把自己给憋屈坏了才好。”不知道为什么,刚说完这句话知羽就下意识向赛莲看去。赛莲并不避讳他的目光,只是她表情很模糊,远远地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瓷娃娃忽然问,“你都想好了?到这个时候了,你倒是做什么都这样镇定。”
“不想好也要想好了。”知羽苦笑,“哪有那么多的时间让你反复去想一件事?再说我碰到的这点事也算简单,没什么太多可琢磨的。干脆一点把主意给拿了吧,总要有人决断一下,免得大家都不好过。”
瓷娃娃常谈,“哎——,也只有你能看清这时间之塔闹出的恩怨归根到底是简单的,这个决断也难怪要让你来做。看来我还是该多谢谢你的。”
知羽说,“随你好了,我倒没想到自己还能解救你……这些事留给瑶依的师傅去感慨吧,红眼睛还等着呢。”
“梁奇呢?”
“……在原来的地方,都叫咱们人看着呢……”
“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我……”季航的脑子里一阵乱,“我能把他怎么样呢?还不是都听您老人家的……”
一声尖刻的笑传进季航的耳朵里,他没敢抬头,只是尽量拿出一副奴才的面孔来赔笑。谁知道对方却突然不笑了,语气反倒强硬起来。
“我倒不知道你是胆子太大了,还是脑子里养鱼了,居然和我玩起猫抓耗子来?”
完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季航很清楚自己这为亲戚的心性,这个做事情很歹毒的人几乎不说什么难听的话,据说他刚在天庭当差没多久的时候因为自己的口舌恶毒丢了脸,从此就变得笑里藏刀。今天这话说的已经是少有的重了,季航的脑门上全是汗,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方却笑了,“怎么?怕了么?”又说,“你是知道我什么都有办法打听了来的,平常我怎么治别人你也看到了,不过轮到自己头上,原来从没见你兔死狐悲过。我本来以为你早看透了,今天看来你也不过如此——或者人人都是一样的吧,只许自己幸灾乐祸,却恐惧别人落井下石。”
季航哪有心思听他讲这些,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我只是慌了,一时糊涂的……那个梁奇,太太太油嘴滑舌了,我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呢?这话说到嘴边却接不下去了。这个时候拍马屁表忠心都是没有用的,平白让人家觉得你油嘴滑舌,大实话说出来则显得太张狂。季航只有自己在那里哼哼。
不想对方却是个想的开的,并不忌讳什么,只说,“你实在是害怕自己位子不保——不但不保,还有可能被那个心里一堆鬼算盘的家伙给害了,是不是呀?”
季航只有点头。
那人满意地笑了笑,“这就是你蠢的地方。梁奇是满肚子主意,但是他的主意能比我的多吗?他才当了几年的差?你可能玩不过梁奇怪,但是梁奇定然玩不过我,我这是实话吧?”
还真是实话。
“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他有多少能耐,我不用他,他能怎么样?他要是存心想害你,你来求我,他又能怎么样?”
“……我可算看出来了……还是您对我好……”季航终于缓过劲来,连忙感激涕零。
“怎么,才看出来?”对方却似乎并不喜欢就这样收场,“看来你对我还是缺乏信任——这我是早就知道了的,你要是真对我没有半点疑心,也不会把梁奇带到了忘川去,平白让他笑话你一气。你该知道,梁奇这样的人自然有他的用处……我也不和你多说这些,你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我……”
“下去吧,最近不要来了,好好休息休息。没事拿个大顶什么的,把脑子里的水控干净了再来。”
季航哭也不对,笑也不是,只有怯怯地走了。
季航前脚刚走,梁奇就从屏风后面钻了出来,嬉皮笑脸地请起安来。那人看了看背后的屏风,问:“你从你那边爬过来的?”
“那是。通道是小了点,不过小点倒精致。”
梁奇被季航从铁舟上送回来,跟着就发现了自己办公之处的猫腻。这是个很俗套的伎俩,对付梁奇这样的人,就是不能太动脑子,复杂的东西他都想得到,而简单愚笨的办法,他根本就不去想。不去想所以想不到,所以反而能把他给治住。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被治住以后都是一个表现,这梁奇眼见着就比季航开心得多,还自己顺着“猫腻”从那边爬过来了,就跟玩游戏一样。只是那通道确实很小,他要想爬过来,只怕还要先把自己变成蟑螂。看堂堂一个天庭的上神变成小强本是件很有趣的事,也许就为这点乐子,那人明知道他躲在屏风后面,也懒得去管了。
况且,刚才的对话让他听到也没什么。
那人只不咸不淡地说,“你的脸皮倒是比我家这位亲戚要厚多了,听了这么多,还这么嘻嘻哈哈的。”
梁奇只说,“我为什么不嘻嘻哈哈的?反正万事不用我操心了。”
“你什么意思?”
梁奇一笑,“我们这些人,每天不外乎是为自己打算的。季航自危,不过是因为最近渡云阁局势不好,可能要被天庭弄走几个人去查办了才算玩。他是有他的可笑,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我原先也是觉得总靠您不一定是个办法,才天天做小动作的。”
油嘴滑舌的东西,拍个马屁还这么曲折——心里虽然这么骂,被拍马屁的人还是顺水推舟地说,“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不做小动作了?”
“没有必要做了,您这么聪明的人,什么不能顾全呢?”梁奇果然来了,“您既然什么都能知道,那就您自己操心去吧,我们还乐得清闲呢!”
“你就不怕我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给废了?”
“我怕。”梁奇竟说,“但是怕有什么用呢?您要是想废了我,还不是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有害怕的时间我倒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更有用,让您晚点动那个心思。”
有趣。“那你就花点时间自己想去吧。不过看来你的时间也不是特别多了,我现在留着你就是因为你原先在地府里的一些关系而已。你说的不错,这一次要没有个人栽倒,天庭只怕不会让渡云阁回到原来的地位上去,到底要谁来当这个替罪羊,我还没有想好。你自己留心吧……那些都是后话,你坐过来,我问你些事情。”
那门再次被打开,邪火燃烧的热浪立即扑面而来。知羽带着瓷娃娃走到门边,扶着门框蹲下。
“我已经看到他了……你看到了吗?”
“那个是不是?”知羽忍着眩晕,努力分辨着火海中一片古怪的阴影。
“就是那个。”瓷娃娃说,“他在把落在火里的残骸往自己嘴边扒,这时候心思还在吃上呢,我们要得手不会太难。”
瑶依说,“我们是点不着邪火的,需得拿个什么东西引着他自己往那火里跳才行——”
几人一同去看赛莲,赛莲只说,“那容易。等他吃到最后了,就剩一块骨头了,捡了那最后一块逗着他,他自然什么都不顾的。”
真等到他吃到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把最后那一块给捞着,还拿什么逗他?这个办法显然是瞎掰扯。
“你……”瑶依气得双拳紧握,刚要发作却被知羽掐了一下。她只得压住气,说,“这个时候了,好歹大家说些有用的……难道真要一起埋在这里才算完吗?”
赛莲冷笑盯着瑶依,瑶依只觉得一股寒凉从心头升起,她反倒不敢再轻易多说什么。直到瑶依把眼睛转开,赛莲才说,“要说别的办法,也有。只怕有人不敢——”
知羽听到这句话,已经猜到了一半。瑶依刚被驳了,这时候也不愿说话,偏偏是和血杀退到一边,很久没人注意的小棉开口,“先说说吧,不管是什么主意……为了大家。”
赛莲一转身正对着小棉,小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红眼睛最好两种东西,要么是怨灵,要么是干净新鲜的凡庸女孩。这塔里的怨灵他都快吃干净了,地狱来的这些也过过他的口了,现在只有你对他而言还是嫩嫩的……”
小棉傻了。
知羽站起来,“我知道怎么办。”说着就走向小棉。瑶依吓了一跳,“你回去还混不混了?再者这样的事你也能下手?”
知羽把瑶依推开,“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笨?过来学着点,今天要你看看什么叫智慧——”